看著書桌上的一封封信箋，已經變得黃舊，邊緣甚至還有些卷曲，一看就收藏了很多年。唐溪看著手上的其中一封，目光一行行掠過上面依舊清晰的字跡。

  整個丹房中只有她和楚輕侯兩人，這裡是碧水榭最安全的地方，討論這種秘密的事情，有關整個東秦王朝改天換地的大事，這裡是最適合的了。

  “好像有些期待呢……”唐溪微微笑了起來：“也不知道德慶帝看到這些東西會有什麽反應。不過，楚輕侯，你覺得真的已經到時候了嗎？”

  “沒事，不用擔心，是時候讓他知道這些了，就算不是時候，這些東西一出，也是時候了。”楚輕侯一邊慢慢的收拾東西，一邊道：“如今的朝局還算不錯的時機，對我們有力，德慶帝情緒也越發不穩，只要東西一出，很可能就會達到我們想要的結果。”

  “既然如此，那就試試吧。”

  唐溪點點頭：“你等了這麽多年，也應該最終收網了。”不管有什麽困難，她都會和他一起去解決，只希望一切都按計劃進行，然後剩余的事就會簡單的多了。

  匆匆就是半月過去，盛京城簡直翻了天。

  各種小道消息此起彼伏，德慶帝才傳出廢後之事，現在又將姚貴妃打入冷宮了，而且連剛出生的小皇子，據說都受到波及，被大怒之中的德慶帝差點弄死。有好幾次上朝的時候，有些官員說話不謹慎，直接丟官免職，嚴重的直接處死！

  甚至有一位官員不過在折子上提了一句長生丹，就導致德慶帝大怒，直接拖下去砍頭了的。以至於上朝的時候，眾官員幾乎都是沉默不語，極少有站出來上奏的。

  到初八這天，一封八百裡加急的文書從邊關送到盛京，送到德慶帝的手中，醞釀壓抑了多時的矛盾，終於徹底爆發了。

  金鑾殿上，德慶帝高坐龍椅上，狠狠的將手中的文書撕碎，撒的到處都是。

  “廢物，簡直是廢物！節節敗退……你們除了失敗，還有什麽消息告訴朕？二十萬大軍啊，竟然敵不過小小的烏羯，你們都是飯桶嗎？這次更好，竟然直接被烏羯的探子燒了糧倉，還死了一萬多人，現在還敢來跟朕求援？”

  眼神一凜，德慶帝惡狠狠的盯著跪在地上的狄嘯康，一臉陰鶩：“狄尚書，朕一直覺得平東大將軍是我東秦的戰神，一直讓他戍守邊關，將東秦最好精銳的將士都讓他統管。結果呢……”

  “陛下，這次也是因為烏羯他們……”

  狄嘯康才想要解釋，說了個頭就被人打斷：“狄大人，你不用解釋了，狄家軍兵敗是事實，幾十萬石糧食沒了也是事實，現在狡辯沒有任何作用。烏羯平時一向還算安靜，為什麽這次會屢次挑起事端，你們有沒有研究過？”

  這人冷笑一笑，站出來跪下道：“陛下，之前就人議論，說狄大人夥同自己兒子，克扣糧餉，大發其財，邊關的將士一個個吃不飽穿不暖，狄元峰大人只知道伸手找朝廷要錢要糧，真正遇上戰事，根本抵擋不住。”

  “你……”看冒出一個言官來指責自己，德慶帝淡淡道：“陛下，微臣的忠心天地可表，絕無此事。如果不信，可將狄將軍召回來詢問詳情。”

  另一個言官出列：“陛下，狄大人是認準了朝廷不敢將狄將軍調回來，因此才故作大方。只要陛下撤銷狄將軍的軍權，這謊話一戳就破。”

  隨即又是幾人出例，說話都大同小異，基本都是指責狄嘯康這個兵部尚書碌碌無為，非但要追究他的責任，就連狄元峰的軍權也要收回，再指派其他人前往坐鎮。

  德慶帝聽得大發雷霆，一聲怒吼：“狄嘯康，你還有何話可說？”

  一番解釋之後，狄嘯康心中雖然惱火，知道這麽多人同時倒戈指責他必定是有人指使的，但眼下卻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只能以不變應萬變：“陛下，有關收回狄將軍軍權之事，萬萬不可。”

  “且不說狄將軍十多年一直在應對烏羯，無論各種情況他都是最熟悉烏羯的，貿貿然換將這是大忌。而且……微臣的確是舉賢不避親的心思，完全想不出朝中有哪一位官員適合，能夠超過狄將軍的。”

  平素一直以他馬首是瞻的兵部右侍郎左長遠立即出列道：“狄尚書此言差矣，陛下，微臣倒有一個合適的人選推薦。”

  本就對狄嘯康這段時間越發不滿，德慶帝陰沉沉道：“說。”

  “五皇子！”

  眉頭一蹙，深深皺起，才看見德慶帝陡然變得憤怒的臉，狄嘯康差點笑出聲來。雖然說之前發生的事情，在民間流傳的變了樣，但像他這般層級的人，怎麽可能不知道事實的真相？

  姚貴妃根本不是被打入冷宮，而是直接被殺了，那個剛剛出世的小皇子更是當場被德慶帝摔死夭折。至於五皇子方哲耀，當天德慶帝就密令下召他進宮，結果方哲耀居然抗旨沒有來。直到過了三天，不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麽事，情況才慢慢緩和了一些。

  如今的德慶帝，只怕最厭惡的人就是他這個兒子，雖然暫時還沒有處理他，但怎麽可能將軍權這麽要緊的事交給他來控制？這不是擺明了讓他為母報仇嗎？
  “陛下，微臣認為五皇子不適合。”

  狄嘯康剛說完，方哲耀直接站出來道：“狄大人為何認為本王不適合？”

  “好像五皇子從來沒有行軍打仗的經驗吧？對付烏羯這麽重要的事情，豈能紙上談兵？如今正值隆冬，正是最惡劣的天氣氣候，別說五皇子去對付烏羯，微臣反而擔心五皇子的身體會不會有事。”

  “這一點狄大人不用擔心，本王年輕力壯，比起狄將軍來還要年輕，區區冰雪對本王來說算什麽？”方哲耀斜睨了他一眼，語氣中毫無平時的謹慎，連僅有的一絲小心也消失全無。

  “即便如此，微臣也認為五皇子並不適合。”

  “難道除了狄將軍之外，整個東秦就找不到一個能夠代替他的人了嗎？”方哲耀尾垂眼簾，眼神卻斜睨看著狄嘯康：“狄尚書的意思是，我整個東秦都是靠狄將軍的鎮守才能有今日，沒了狄將軍，我東秦早就被烏羯踏平了是不是？”

  聽著滿朝響起的議論聲，狄嘯康朝德慶帝拱了拱手，依舊一副平和淡然的樣子：“微臣怎敢如此心思，陛下聖明。”

  “你……”

  方哲耀的語氣忽然變了，當著滿朝文武和德慶帝面前，陰陽怪氣道：“狄尚書居然說自己對我東秦忠心耿耿，可真是笑話啊。本王若非知道點了什麽，也不會明白為何狄家軍這麽多年一直連個烏羯都對付不了了。”

  “只可惜，狄尚書和狄將軍二人都掩飾的好，十多年也沒有被人發現。現在借著烏羯大發其財，卻不知道十多年前，狄尚書是借著誰才爬上如今的位置？”

  心頭一跳，頓覺這話不對，狄嘯康沉聲道：“五皇子什麽意思？”

  微微一笑，方哲耀胸有成竹的看著他：“難道狄大人還不明白我說的什麽嗎？”

  想要得到軍權，他之前的計劃只是讓人上書彈劾狄嘯康，然後再拉攏其他朝臣，幾率也不過五成。但就在他最關鍵的時候，竟然有神秘人送來一堆有關狄嘯康的秘密文件，當時他還懷疑是有什麽陰謀詭計，但一看內容，他簡直大喜過望。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也懶得去猜測送文書來的人究竟是誰，方哲耀和手下的人密謀好了一切，終於在今天狄家軍和烏羯之間打敗的軍情之際，準備將這事揭露出來。

  德慶帝自然也看出了二人的玄機，他鐵青著臉看了好久也沒有開口。

  對於方哲耀，他已經是沒有半分父子之情了，姚貴妃的事之後，他根本就是想殺了他的，但一道命令下去，他這個兒子竟然直接抗旨，連宮都不進，顯然是早就知道了後果。

  然後第二日，他就感覺到了折子數量少了一半。

  這說明白什麽？呵呵，德慶帝冷笑，看來他這個兒子自老大死後，已經迅速接收方凌玄的勢力，弄到現在，時間不長，但他那些朝臣哪個不是見風轉舵的人？只怕私底下早就認為他這兒子才是唯一的太子，未來的東秦之皇了。

  他不知道方哲耀是不是自己的親骨肉，這已經不重要了，即便姚貴妃在死前賭咒發誓，說她沒有背叛，但事實勝於雄辯。就算沒有再驗證他和方哲耀的血脈，就算他沒了長生丹，他也不會將東秦交給這個他看不順眼的兒子。

  “有什麽證據就擺出來，老五，狄大人執掌兵部多年，這點信任，朕對他還是有的。”

  “父皇，兒臣自然有證據！”

  方哲耀一邊說，一邊衝懷中拿出一封書信，微笑道：“狄大人，你一直說你對東秦忠心耿耿，那麽本王問你，這一封十五年前你親手寫的和北越勾結的書信，那又是怎麽回事？”

  眾人一聽，頓時直勾勾看著狄嘯康。

  狄嘯康眼神一寒，心頭劇跳，死死盯著方哲耀手中的書信。

  那東西……怎麽會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