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打量著佰福軒的的建築，門口放的是突兀嶙峋的碎石，那粗狂的造型就似是公孫薔薇隨意從湖邊揀來的卵石，隨心的摞起。碎石上松松散散的點綴著幾棵生機勃勃的翠竹，區別於大溫酒樓共有的輝煌的建構，佰福軒通體皆是用翠碧色的嫩竹做成的。屋頂翹起處還掛了幾個鈴鐺，微風拂過便響起陣陣銀鈴。

  如玉隨意挑了個位置點了幾個小菜安靜的坐在角落裡。與佰福軒外面的園林風格不同，這酒樓室內是沒有窗戶，取而代之的是鑲入了朱紅色的三面書櫃，書架上擺滿了各類食譜雜記。這薔薇的心思的確巧妙，單這設計就讓人印象深刻。餐桌上都擺著一個小小的香爐，香爐裡升起嫋嫋香煙，讓人的神經都不由得放松下來。

  “小二！退菜！”佰福軒的寧靜被一聲尖銳的男聲打破。堂中央，男子重重的將筷子拍下，將眾人的視線吸引了過來，“退菜！”

  總算開始了，如玉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上隨意的畫著。

  “這……這位客官，這道菜有什麽問題嗎？”小二將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滿臉堆笑。這是月裡的第七次退菜了，再這麽下去佰福軒的名聲可要被糟蹋壞了。

  “什麽問題？！你看看這菜上放的蔥花，看看這蒜末！知道的人以為我吃的是你們店的招牌菜九轉大腸，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吃的是蒜炒大蔥！”男子用筷子挑起大腸上點綴的蔥花，“我剛剛是不是跟你說了我不吃蔥，不吃蒜！你們這店是什麽意思？不吃什麽就使勁放什麽嗎？我來你們這店是吃飯的，不是讓你們治我的！”

  小二賠著笑，“客官，都是小的不好忘了客官的忌口。可是小的剛剛問的時候，客官明明說的是不吃薑絲的，看來是小的記錯了。”店小二有些委屈，若不是他超群的記憶又怎麽會被東家高薪挖來做跑堂。

  “你胡說些什麽！我跟你說的是隻吃薑絲！你自己記錯了事情現在反倒過來怪我嗎？！”男子突然就跟被點著了似的，怒不可遏將桌子拍的啪啪作響，“還有你看看這九轉大腸做的！又老又硬就跟豬屎似的！我是沒給你錢嗎？！啊！剛剛給你的賞銀不夠多嗎你們這家店這樣惡心我！”

  男子的爭吵聲很快就引來了一堆看客，“又是這佰福軒啊，這是這個月第幾次了都，開不下去就別開了，吵的我腦瓜仁都疼。”門口賣菜的大伯挑著筐裡的爛菜苗，“能不能別吵了啊！”

  “對啊，每天都有人退菜，這新飯店就是不如咱們老字號雅軒閣啊，人家可從來沒出現過這種問題呢。”

  ……

  佰福軒一出事便立馬就有趕趟來捧高別的酒樓的。不過這小二倒像似習慣了一般，他端著那盤九轉大腸，不斷的道著歉，“是，客官都是我們的錯，我們這就給您撤了這盤菜重新上一份您看怎麽樣？”佰福軒外頭被人群圍的密不透風，偏偏這佰福軒的設計又是沒有窗戶，小二不停的擦著額頭上的汗珠，心裡只希望這件事趕緊過去。

  “怎麽樣？我看不怎麽樣！”男子見圍觀群眾越來越多，就跟來了興致一般拍著桌子喊著，“都吃了一次豬屎了，還讓小爺我吃第二次？你們還拿人當人看嗎？！”

  小二額頭上的汗越沁越多，菜品重做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大底線了，更何況九轉大腸的做法遠不止它的名字聽著這般簡單。小二為難的看向掌櫃的，他只是個跑腿的，現在也的確招架不住了。

  掌櫃的親自從櫃台後走出，彎著腰，臉上涎著笑，“客官，那依您看……”

  “賠錢！必須賠錢！”男子指著小二，說道，“單單那賞銀我可是給了他足足二兩銀子，就給我端出個那麽個玩意兒來，真把我當冤大頭了？”如玉看著男子背影修長纖瘦，這是從哪兒請來的龜公？這戲還真挺足的。

  掌櫃的點著頭，不斷的應和著，“是，是，是我們做的不好，這樣吧客官這桌菜算是我們佰福軒請的了，您就消消氣，也別難為我們了不是。”

  “消什麽氣？！你讓我把這一桌糠咽菜吃了算哪門子的賠禮道歉？！”男子是越說越來勁，“賠錢！一百兩！一個子兒都不準少，要不然趕明兒我就讓人砸了你這佰福軒！”兜了半天圈子，男子總算說到了重點。

  一百兩？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呢，如玉挑著眉，淡淡的開口，“呵，好大的派頭。”

  “你是誰？關你屁事啊你插什麽嘴。”如玉的打斷讓男子回頭瞄了她一眼，“長的倒還是不錯，可小爺我什麽樣的女子沒有見過，你那姿色也就剛夠給小爺提鞋的。”如玉的確沒有猜錯，這男子是雅軒閣特意從花街裡請來的龜公，最會的便是顛倒黑白，搬弄是非。

  “啪！”清脆的一聲，男子的臉上浮上鮮紅的五個指印。“誰！誰打我！”甲乙不知從哪竄了出來，痞裡痞氣的在男子面前晃了晃自己的手，“哎喲，手癢癢，一時忍不住，見諒，見諒。”

  男子的左臉火辣辣的疼，就似被人用火燒了一般。這張臉他最是愛惜，每日都隻用露水洗臉，晚上還得敷著調允了牛奶蜂蜜。要知道平日裡哪個姑娘見著他不都得誇一聲膚若凝脂皮膚細膩。男子輕輕的摸了摸左頰，“哎喲喂……”居然腫了？男子似是被人踩中了雷點，他抄起桌上的筷子凶狠的捅向甲乙的眼睛。

  “啊……”人群中一些老者已經不忍的將身子背了過去，“作孽啊，作孽啊。”雅軒閣的店老板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人群中，看著佰福軒裡頭的動靜，他興奮的在心裡歡呼鼓舞，“快，弄他，弄他！”

  事情鬧的越大越好，這樣他就能以最低的價格將這佰福軒收購。佰福軒菜色奇特，地理位置又好，自己之前好說歹說的要與佰福軒合作，可這佰福軒硬氣的很，一口就拒絕了他，還說什麽，“除非我店倒閉，要不然你甭想佔老子便宜。”雅軒閣唐老板一想到這就咬牙切齒恨不得上去幫那龜公把這佰福軒給砸了。

  店內，甲乙甚至連位置都沒有變動，只是腦袋輕輕一偏躲開了即將碰上他雙眼的木筷。同時甲乙的腳尖踢向男子的膝窩處，趁著男子身體不穩時，他的手臂一揚狠狠的打在了男子的右臉上，“嗯……我的手說你這樣會長的比較勻稱。”

  甲乙拿過桌上的香爐，將銅面對著男子，“你瞧瞧，這樣是不是比你剛剛好看些？”甲乙的眼神在男子的胯下輕浮的掃蕩著，哪兒來的死龜公，他哥們的女人也敢亂罵，幸虧今日來的是他，要不然你可就只能做個真龜公了。

  男子隻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在嗡嗡作響，香爐下的自己腫的就像一隻豬頭，“唔……我的臉！”甲乙把男子提溜到桌前，“喏，你都腫成這樣了，應該可以吃下你說的豬屎了吧？”

  男子的模樣讓掌櫃的心裡直呼過癮。可門外的唐老板就按捺不住了，他思索了一番，狀若無意般的從人群中擠出，徑直的走向掌櫃的身邊，“掌櫃的啊，我是老唐啊。今天想來與你切磋下……咦？這是怎麽回事？”

  唐老板戳了戳男子腫脹的臉頰，“這……這是個人嗎？”男子被唐老板沒輕沒重的戳弄疼的倒吸口氣，看到唐老板的出現，男子的眼裡滿是祈求。

  “哎呀，老弟，這是怎麽回事啊？”唐老板拍著掌櫃的肩，“店裡做的不好改正便是，怎麽能傷人呢？這要是被監司局的知道了，你可是十年都不能開店哩。”

  掌櫃的不動聲色的將肩膀挪開，淡漠道，“唐老板就莫要亂說了，這位客官是我佰福軒的客人沒錯，可這人卻不是我佰福軒打的。”這唐老板，滿臉都寫著陰險算計，打這佰福軒的主意也很久了，今日是特地來破壞佰福軒的名聲的嗎？

  “哎呀，老弟，那書上不是說什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嘛！錯了就是錯了道個歉就好了嘛，要不然傳出去可是對咱們佰福軒的影響不好的。”唐老板自覺略去了掌櫃的厭惡，他用肩膀撞著掌櫃的，一副過來人的姿態，“不信，你問問大家，是不是啊。”

  一些剛剛才到的群眾不知佰福軒裡發生了什麽事，只是一味的應和著，“是啊是啊。”笑話，雅軒閣在京中屹立百年不倒是有它的原因的，更有傳聞說這個雅軒閣是皇室的鋪子，他們不過是平民百姓，哪敢與雅軒閣作對。

  評論的風向一下就變得對佰福軒不利起來，掌櫃的著急的解釋著，“不，不是這樣的……”唐老板又怎麽會給掌櫃的說話的機會，一見掌櫃的開口，唐老板立馬截去了掌櫃的話語，“老弟，你道歉嘛，道歉就行了啊。”

  如玉不急不慢的夾著桌上的菜肴吃著，“人是我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