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了茶，杜小仙脆生生的叫人：“乾爸，乾媽。”

  顧廣賢說：“小仙，乾字就不要了，顯得生分，叫爸爸媽媽吧，以後多了爸爸媽媽愛你，你阿媽在天上看到，一定會很高興的。”

  顧廣賢一提月娘，陸定深就眼睛發酸，怕被人看到，忙低下頭去。

  杜小仙真的就叫了一聲：“爸爸，媽媽。”

  陸定深本來隻紅了眼眶，這一聲爸爸叫得他悲喜交加，喜的是杜小仙終於叫他爸爸了，悲的是現在還不能把實情告訴她。

  淚水無聲的滴落，杜小仙離得最近，看到晶瑩一閃，不由得嚇了一跳，陸先生這是……

  顧念彬也看到了，眉頭輕輕一挑，看陸定深的眼神有了幾分探究。

  方雅茹正跟肖美媛說話，倒沒怎麽注意。只是陸定深情緒一來，就再也收不住，眼淚簌簌的往下掉。

  陸皓辰趕緊過去擋住眾人視線，彎著腰拍他的背：“爸，醫生說你不能太激動。”

  顧廣賢便說：“皓辰，扶你爸爸到屋裡去休息，這麽遠趕過來，他也累了。”又問蕭伯年：“老蕭，房間都收拾好了嗎？”

  “收拾好了，陸先生的行李已經放在房間裡了。”蕭伯年和陸皓辰一起扶著陸定深往房間裡去。

  陸定深自始至終都低著頭，好象疲倦不堪的樣子。

  肖美媛笑著打圓場：“定深這是太高興了，他一高興就容易激動，小仙，沒嚇著你吧？”

  杜小仙微笑著搖頭：“沒有。爸爸身體不好嗎？”

  “他前一段中過風，剛剛才恢復，所以不能太激動。”

  顧念彬一直看著陸定深消失在門口，才把目光收回來，若有所思的看了顧廣賢一眼。

  夜裡下了一場大雪，早上起來的時侯，暗香幽幽，院子裡的梅花綻放了，白雪紅梅，分外妖饒。

  陸皓辰站在窗前，目光卻是穿過那梅花，落到對面房子的窗上，那是顧念彬和杜小仙住的地方，他們應該還沒有起來吧？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陸皓辰沒回頭，卻是說：“爸，你也起這麽早！”

  陸定深嗯了一聲，走到他身邊站著，目光也落在對面的房子上。父子倆子靜靜的站著，久久沒有說話。

  天又下起雪來，先是星零的，在空中劃著弧線四處飛散，接著便是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天地間仿佛掛起了一道白茫茫的雪簾子。將對面的房子隔絕開來。

  陸皓辰突然歎了一口氣，看似離得近了，卻是隔得更遠了，所有的人都在幸福，只有他例外，這輩子只怕都逃不脫了。

  陸定深看了他一眼，說：“皓辰，你不會還沒死心吧？小仙是你妹妹，想也沒用。”

  陸皓辰彎了彎唇角，卻說：“怎麽沒用？我們又沒有血緣關系。”

  “那也不行。”陸定深的口氣很堅決：“別打她的主意了，我只希望她幸福。”

  “爸，你怎麽不換個角度想呢，”陸皓辰半玩笑半認真的說：“把她交給我，爸豈不是更放心一些？而且她住在家裡，你天天都能看得到，爸的財產以後全部給她繼承，我隻幫著打理就好了，如果爸想光明正大的認她，可以和我解除收養關系，咱們還是一家人啊！”

  陸定深很驚訝的看著他，“皓辰，你怎麽能這樣想？小仙就是你妹妹，不可能再有別的關系。”

  “可是你以前還鼓勵我把她搶回來的。”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她是我的女兒。”陸定深說：“這麽多年，爸爸實在虧欠她太多，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補償她，保護她，珍惜她，我看得出她很喜歡顧念彬，跟他在一起很幸福，只要是她喜歡的，我就要守護。你說爸爸自私也好，將來陸氏，爸爸只能留給你，因為我不想讓她活得太累，你是男人，必須要有擔當，而她只要每天開心就好。我知道顧念彬很愛她，會照顧她一輩子，但是我還覺得不夠，所以，爸懇求你，象哥哥一樣守護她，將來我走了，有你和顧念彬兩個一起守護她，爸爸才會放心。”

  陸皓辰笑了笑，“爸，你這麽慎重其事的做什麽，我跟你開玩笑呢，小仙就是我妹妹，我沒別的想法。”

  “是嗎？”陸定深說：“那你一直看著對面的窗子做什麽？”

  “我哪是看對面的窗子，我是在賞梅。”陸皓辰雙手環抱，看著院子裡的梅花，雪花忽忽悠悠的落下，幾乎把那一樹豔紅都蓋住，只有零星的幾朵露在外面，不畏寒嚴的怒放。

  陸定深拍拍陸皓辰的肩，語重心長：“兒子，爸爸是過來人，知道你的心思，我對小仙的阿媽又何嘗不是這樣？一輩子不也過來了，路都是自已走出來的，爸爸和媽媽共同生活了三十幾年，也沒有覺得不幸福，幸福有很多種，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是幸福，知足安樂也是幸福，每個人都會有這樣那樣的遺憾，這就是生活！你得學著接受！”

  陸皓辰沉默了半響，終於是笑了笑：“爸，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會把小仙當親妹妹的。”

  因為杜小仙的緣故，兩家人在一起相處得特別融洽，就跟一家人似的。顧姍姍放假回來知道兩家的淵源，也是大吃了一驚，她在顧念念的生日舞會上見過陸皓辰一面，亦留意到他看杜小仙時充滿愛意的目光，沒想到他現在成了杜小仙的乾哥哥！
  捧著熱茶站在廊上，看到顧念彬坐在廊邊抽煙，便走過去，靠在大紅柱上笑嘻嘻的說：“哥，情敵天天在眼前晃悠，是不是心情很鬱悶，要不要跟妹妹我吐一吐苦水？我洗耳恭聽！”

  顧念彬瞟了她一眼，懶得理會。

  說實在的，他還真是有些鬱悶，倒不是因為陸皓辰，而是陸定深。

  相比陸皓辰，陸定深的舉止更讓他感到疑或。只要杜小仙一出現，陸定深的目光就象粘在她身上似的，再也甩不掉，對她噓寒問暖不說，還殷勤得很，吃飯的時侯，不停的給她夾菜，還親手替她舀湯，把本應該他做的事都搶著做了。

  又總是問她喜歡什麽，缺什麽，杜小仙如果說什麽都不缺，他倒好象很失望的樣子。也不管杜小仙要不要，硬塞了一堆珠寶首飾給她。那樣的大手筆，看得母親都暗暗吃驚，私下裡跟他說杜小仙有福氣，可以拜在陸定深膝下做女兒。

  哪怕聽到杜小仙無意間咳一聲，陸定深也會馬上緊張得問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吃藥看醫生什麽的。

  杜小仙陪顧廣賢在走廊上散步，他也要跟在一起，反正只要有杜小仙在的地方，陸定深基本都會出現。

  這舉止明明有些異常，可大家都覺得理所當然，只有母親那天跟父親嘀咕了一句：“定深好象真的很喜歡小仙呢。”

  “什麽叫好象真的？”父親不以為然的說：“本來就是真的，不然能認她做女兒？”

  顧念彬心裡總是不安，陸定深雖然年過半百，因為保養得好，看上去也就四十多歲的樣子，成熟又有魅力。他本來視陸皓辰為洪水猛獸，但兩父子站在一起，陸定深倒更顯得氣度不凡些。莫非……難道兒子不成，換老子出馬？

  顧念彬知道這樣的想法很荒誕，但他總覺得這裡邊有什麽古怪。

  “小仙和念念呢？”他問顧姍姍。

  “在後院堆雪人呢。”

  “還有誰？”

  “陸世伯啊。”顧姍姍看了他一眼，說：“哥，陸世伯對小仙真是……生怕她凍著，玩一會就端薑茶喂她喝，親爸爸也沒有這樣的吧！”

  顧念彬煙頭一扔，起身就走，顧姍姍揚了揚眉，趕緊跟了上去。

  後院，陸定深，杜小仙，顧念念三個正熱火朝天的堆雪人。

  陸定深把大雪球拍打嚴實了，摘了手套，走到廊裡端了薑茶出來招呼杜小仙母女：“來來來，又到喝薑茶的時間了，喝了薑茶才能繼續堆雪人，不然要感冒的。”

  顧念念十分響應，雀躍的叫著：“喝薑茶咯，喝薑茶咯！”又叫杜小仙：“媽媽，快到外公這裡來喝薑茶。”

  陸定深喂顧念念喝了兩口薑茶，見杜小仙在脫手套，忙說：“別脫，當心手冷，就這樣喝兩口好了。”說著象喂顧念念一樣，把杯子送到杜小仙嘴邊來，杜小仙隻好就著他的手低頭喝了兩口。

  顧念彬看到這一幕，太陽穴突突直跳，偏是顧姍姍說：“哥，你看到了吧，陸世伯這個爸爸當得可真稱職。”

  顧念彬加快了步子，聲音沉沉：“仙兒。”

  杜小仙見是顧念彬，高興的招手：“念彬，快來看我們堆的雪人。”

  顧念彬卻是看著陸定深，要笑不笑的：“世伯真是好雅性，這麽冷的天陪著小輩們堆雪人，您大病初愈，可要注意身體啊！”

  陸定深哈哈笑了兩聲：“陪她們玩，我心裡高興，再說我備了薑茶，沒事的。”

  “就是，”顧念念在一旁插嘴：“我們一點也不冷，爸爸，你跟我們一起玩吧。”

  顧姍姍看地上已經堆好了兩個大雪人，還有一個沒有完工，她好奇的問：“怎麽堆這麽多啊？”

  顧念念指著那兩個大的，說：“那是外公和媽媽，這個還沒堆好的是我。”

  顧念彬的臉色更不好看了，那兩個雪人挨在一起，哪看得出是父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