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仙整個人都懵了，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悲傷？剛剛離開顧念彬的那段日子，不敢讓杜華嶽看見她哭，只能每天晚上躲在被子裡無聲的流淚，她是真的很想他很想他。

  分離的時侯，傷他那麽重，他那麽難過，每每一想起男人悲傷的表情，她就止不住落淚，覺得對不起他。

  雖然從沒想過還會和他見面，但在心裡無數次臆想過他們重逢的場面，她會跟他說對不起，而他依舊目光熱切的看著她，象曾經每次她離開再回來那樣，他寬容的擁抱她，親吻她，溫和的說那一切都過去了。

  她近乎貪婪的看著，那眉眼還跟從前一模一樣，不，不一樣了，他看她的目光是冷淡的，似乎她只是一個陌生人。

  她突然手足冰冷，他忘了她，曾經的過往，他已經都忘了。

  又或者，他在恨她，對，他應該恨她，他肯定恨死她了！

  杜小仙的心一直往下沉，沒來由的心慌，就象在井底，四面滑壁，她攀不上去，永遠也攀不上去，只能困在下面，無助而絕望。

  顧念彬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的手臂裡挽著一個女人，嬌媚又高貴，她覺得有些面熟，可並不是夏小宛。

  顧念彬初見她時微微一怔，但很快就神情自若，目光冷淡的在她臉上掃過，並沒做過多的停留。

  “小仙，你怎麽啦？臉色不太好看啊？”陸皓辰的話把她從愣神中拉回來。

  她抬頭看他，嘴唇哆嗦著：“我覺得，有點悶。”

  “來，喝口水會好一些。”陸皓辰端著水杯遞到她手裡。又向她介紹：“這是顧念彬先生，這是藍果小姐。”

  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你們好。”

  陸皓辰又把她介紹給客人：“這位是杜小仙小姐。”

  都沒有介紹身份，但兩男兩女，大概都猜到是什麽關系。

  陸皓辰看她把水杯放下，關切的問：“好些了嗎？”

  她點了點頭：“好些了。”

  吃的是西餐，這是杜小仙的短板，她永遠用不好刀叉，所以陸皓辰很體貼的替她切好牛排，再擱在她面前。

  杜小仙卻連頭都不敢抬，拿著叉子叉了一塊放到嘴裡嚼著，食之無味，如同嚼蠟。

  藍果輕聲一笑：“陸總好體貼啊！”

  陸皓辰笑著搖搖頭，有些無奈的樣子：“沒辦法，她天生用不好刀叉，每次都是我給她切好。”

  “所以才說陸總好體貼啊！”藍果說著，眼睛有意無意的瞟了顧念彬一下。

  陸皓辰哈哈大笑起來：“顧總，要不你也給藍小姐切一盤，她該眼紅了！”

  “不用不用，”藍果眼角一挑，笑得嫵媚：“我有手有腳，才不要他幫呢！”說完又覺得不妥，忙向杜小仙道歉：“不好意思啊，杜小姐，我沒有別的意思。”

  杜小仙一直垂著頭，聽到藍果叫她，一抬頭，余光卻瞟向顧念彬，輕聲答了一句：“沒有關系。”隨即又垂了眼簾。

  藍果歪著頭看她，嘻嘻笑著：“杜小姐不是真往心裡去了吧？”

  “沒有沒有，”陸皓辰解釋道：“她就是有點害羞，屬於慢熱型的，以後接觸多了就好了。”

  藍果說：“剛才我看杜小姐一直盯著念彬看，還以為他們認識呢？”

  聽到這句，杜小仙猛的一抬頭，驚愕的目光看向藍果，余光裡仍有顧念彬的身影。

  “不認識，”顧念彬淡淡的說，“我都好多年沒來過亞灣了，怎麽會認得杜小姐？”

  陸皓辰卻說：“她是盯著顧總嗎？我怎麽覺得她一直盯著藍小姐你呢？估計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跟藍小姐接觸，她有些緊張。”

  杜小仙反正是一臉呆傻狀，看看藍果，又看看陸皓辰。

  陸皓辰便笑著解釋：“是不是覺得藍小姐很面熟啊？上個禮拜你不還追著她的那部《青春作證》看嗎？”

  杜小仙恍然大悟，原來是她！怪不得瞧著眼熟。可是顧念彬怎麽和她在一起？夏小宛呢？如今這社會，有錢的男人同時跟幾個女人交往很正常，可顧念彬明明不是那種人啊？

  知道顧念彬的態度之後，杜小仙反而坦然了。

  他說不認識，他在撇清他們的關系。再美好的曾經都敵不過時間的考驗，所有的所有都在歲月的長河裡慢慢的被風吹散，不剩下一點一屑。

  其實這樣也好，她想，只要他好，不認識她又何妨？有生之年可以這樣見上一面，對她來說已是奢侈，不可以有更多的貪心。

  一頓飯吃下來，她幾乎沒怎麽說話，一直低著頭，餐廳的冷氣有些涼，吹得她的手臂都翻起了雞皮瘩疙，她忍了許久，終於還是哆嗦了一下，陸皓辰馬上就注意到了，取了自已的外套披在她肩上，低頭溫聲問她：“好些了嗎？”

  外套上有男人的氣息，是好聞的檸檬香，陸皓辰的衣服都是用檸檬香來薰過的，聞起來清香又安神。

  可是她更記得他的味道，他的衣服上只有洗衣液的味道，也是清香好聞，所以後來/經濟情況好些了，她也買那種牌子的洗衣液，洗好的衣服穿在身上，總讓她想起他。

  其實明知道是不對，可她總時不時犯傻，大概是怕自已有一天會忘了他。

  顧念彬沒出現前，她也想過，或許她該聽從杜華嶽的意見，和陸皓辰在一起，讓杜念念有一個好的成長環境，不用再重複她的人生。

  可是見到顧念彬的瞬間，她這個想法驟然破滅。

  不可能，她不可能接受顧念彬以外的任何男人，哪怕是為了杜念念也不能，她坐在這裡，為曾經有過那樣的想法而愧疚，已經對不起顧念彬了，怎麽還能再往他心裡捅刀子。哪怕他不在乎！哪怕他當面說不認識她！
  顧念彬的話很少，偶爾和陸皓辰聊幾句生意上的事。倒是藍果一直和陸皓辰相談甚歡，她是名演員，自然會應酬人，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都拿捏得十分有分寸。

  終於熬到結束，四個人齊齊起了身，杜小仙不由得籲了一口氣，被藍果聽到，便笑說：“和我們這種無趣的人吃飯，杜小姐一定覺得很悶吧！”

  “不不，”杜小仙趕緊搖頭：“是我很悶。”

  陸皓辰輕輕攬著她的肩，“她不喜歡出來的，是我怕落單，硬求著她來的。”

  藍果美目一眨，咯咯咯的笑起來：“看來還是我的錯，本來念彬不讓我來的，是我非要來見見亞灣赫赫有名的陸總，沒想到卻為難了杜小姐。”

  “藍小姐哪裡話，”陸皓辰松開杜小仙，和藍果走到了一起，“藍小姐肯賞光，是鄙人的榮幸！”

  “哈哈哈，陸總真會說話！”

  “明天正好周末，我帶藍小姐和顧總四處走走。”

  “不用麻煩了，”藍果笑著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我倒是常來亞灣，對這裡很熟悉。明天我和念彬要出海，陸總和杜小姐一起來吧。”

  “好啊，”陸皓辰高興的回頭看杜小仙：“明天去出海，好不好？”

  “我就不去了，你知道我，我不太方便。”杜小仙輕聲說，余光很快的瞟了眼在最前面的顧念彬。

  “你是怕念……”陸皓辰話沒說完，杜小仙趕緊將他往後一扯，不自然的笑了笑：“我暈船。”

  “暈船那就去不了了，”藍果飛看了她一眼，快走兩步追上顧念彬，挽住了他的胳膊。

  杜小仙這時侯才注意到自已也挽著陸皓辰的胳膊，她慌忙松開，紅著臉低聲說：“求你別在他們面前提念念，我不希望讓別人知道念念是沒有爸爸的孩子。”

  陸皓辰有些愕然，杜小仙從來不在外人面前隱瞞她是未婚媽媽的事，就算公司有人非議她，也無所謂，怎麽現在倒在乎起這個來了？

  不過這倒是個好機會，他低頭在她耳畔說：“誰說念念沒有爸爸，我不就是她爸爸嗎？”

  杜小仙雖然低眉垂眼，卻覺得似乎有一道凌厲的目光掃了她一下，抬起頭來，只看到顧念彬筆直的背影以及挽在他手臂裡的藍果。這樣看過去，男人長身玉立，女人搖曳多姿，真真是一對璧人！
  好象無論哪個女人站在他邊上，都比她強，杜小仙的腦海裡一一閃過那些面孔，夏曼茵，夏小宛，藍果……

  只有她不配，她怎麽努力都配不上他！
  到了停車坪，陸皓辰和顧念彬握了握手，又和藍果說了道別的話，杜小仙一直站在旁邊沒吭聲，因為顧念彬那句不認識，她不敢上前和他說話，隻對藍果點頭笑了笑，和陸皓辰一起目送他們離去。

  回到車上，陸皓辰發動了車子，卻沒有踩油門走，扭頭看著她，有些抱歉的笑：“不好意思，今天委屈你了。我不該帶你來的。”

  “是我該說對不起，”杜小仙歎了一口氣：“我實在太悶了，特別是跟陌生人，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嗯，”陸皓辰停了一下，說：“以後有這種應酬，我就不勉強你了。”

  杜小仙沒說話，等陸皓辰把車開上了大馬路，聽到外頭車水馬龍喧鬧嘈雜，她突然問了一句：“他們是你朋友嗎？”

  “準確的說，應該是合作夥伴，”陸皓辰說：“公司新研發出來一個項目，正缺少經費，顧總感興趣，所以來找我談合作的事。我知道他在G市也是響當當的人物，互通過幾次電話，感覺他是個做大事的人，所以可以合作愉快吧。”

  杜小仙把頭扭開，看著窗外的繁華夜色發呆。

  合作夥伴，那意味著陸皓辰會常和顧念彬保持聯系，說不定她還會有機會見到他，杜小仙心裡慢慢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說不清是歡喜還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