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今天還是早早的來到了田邊，他的三畝地已經全部播種完畢了，雖然這一次她還是沒有種上阿芙蓉，但之前收獲的棉花和糧食已經足夠讓他全家今年衣食無憂了，第二季播種的收獲就是今年乾賺的，這可是讓他一想到就會笑的合不攏嘴的好事。

  他剛到田邊就看到了那個長相有點奇怪的湖南人正在收拾自己的土地，他種下的都是糧食看樣子也是個挨餓挨怕了的人，但他的手藝好像不怎麽樣種的地歪歪扭扭的，一點也不像是個老莊稼把式倒像個外行人似地。不過這附近也沒有人笑話他，大家都知道他們是大人從附近幾個省召來的流民，這些人中有一些是莊稼人，可也有很多人一輩子也沒有摸過鋤頭，他們只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所以才會選擇這個地方作為自己的落腳之地。一想到這個人和自己也有相同之處富貴也就更沒有取笑的心思了，不但不取笑還經常會幫助他乾一些活，畢竟種莊稼他可是一把好手，所以也就逐漸熟悉了起來。

  這人長得倒不難看，只不過臉上沒有眉毛只有兩道肉愣子乍一看顯得有點古怪而已，他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只要一有時間就會蹲在田邊看著藍天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但有一點卻是連富貴都不能不佩服的，這個人比自己還喜歡土地，他從來都比自己來得早回去的更晚，有時候甚至就住在田邊上。

  “湖南佬，你是一夜沒有走還是又比我來得早啊？”富貴一看到給他就笑著打招呼，他記得這個家夥自稱姓梁，叫什麽他可一點也記不起來了，這附近的人也都覺得那個名字實在不好記所以乾脆叫他湖南佬，而這個人也從不反駁，於是這就成了他的新名字。

  “富貴呀你來得真早。我昨天回去了一趟，但晚上看到外面下雨了就早早過來了，沒想到這雨下的不大，到這裡的時候已經停了。”他笑著解釋著，經過這麽長時間他的話已經不是那麽難懂至少富貴已經可以聽懂絕大部分了。

  富貴嘿嘿一笑“你呀，就是個小心眼，這個天氣怎麽會下大雨呢？再說了咱們是在山上種田，下的雨再大也沒有問題這有什麽可怕的？咱們大人早就替咱們想到了。”說到這裡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麽似地不禁長長歎了一口氣“說起來也是，你那個家除了你也沒有別人冷冷清清的，回去了連口熱乎飯也沒有，難怪你不願意回去了。不過你為什麽不娶老婆呢？之前我不是讓我婆娘給你介紹了一個麽？你怎麽連看也不看一下呢？”

  湖南佬一聽這話不禁愣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有點奇怪，不過馬上就恢復了正常“我，我在老家有媳婦，雖然我因為一些事情不能回老家，但我媳婦總是對我很好的，我哪能對對不起她的事情呢？除非我能回去了，知道怎麽回事才能說別的。”

  富貴看了他一眼，忽然有點緊張的問他“那你是因為什麽跑出來的？怎麽連媳婦都沒有帶出來呢？”

  “我，我在老家賭博把所有的東西都輸了！為了躲債才出來的，我沒有臉回去了，就想著有朝一日混出個人樣才有臉見他們呀。”湖南佬邊說邊把頭低了下去，聲音越來越小了。

  富貴還想問什麽，不過忽然聽到了遠處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一回頭就看到凹森氣喘籲籲的跑了上來，便笑著說道：“你這個小子最近實在太偷懶了。你不鼓弄阿芙蓉就不願意種地了？怎麽這麽晚才來呢？你種的棉花不管了？”之前出現了阿芙蓉事件之後，晁節就開始回收種植權，像凹森這樣的小種植戶的種植權都被收回了，所以他現在的土地全都種上了棉花。

  哪知道凹森卻很著急的說道：“這個時候了那還有心思管那些東西？你還不知道呢？馬上就要打仗了，大人已經開始征兵，我們要和交趾開戰了，當初他們欠我們的現在要還給我們了。你們出來得早，沒趕上保長到處宣傳這件事呢？現在村子裡面已經轟動了。”

  “那怎麽辦呀，糧食才種下去就要打仗了？”富貴歎了一口氣很不甘心的看了看自己的土地上剛剛冒出來的嫩芽。

  “富貴哥你還是別去了，你家裡有那麽多孩子都需要你照顧，你可不能去交趾冒險去。”凹森笑著他好像早就想好了一切“我去吧，你也知道我早就想這一天很久了。”

  富貴嚇了一跳“你瘋了？你的孩子剛生下來，你要是這麽去了她們娘倆怎麽辦？”

  “所以我才跑來和你說，以後她們娘倆就要靠您照顧了。我在集團有股份，每年都會有分紅，他們的生活應該沒有問題，不過這麽好的地就荒廢了，你幫著我把這些棉花收了吧。”

  富貴啊了一聲一臉的驚訝，可還沒有說話湖南佬已經憤怒的將手裡的鋤頭扔在了地上“又要打仗，又要打仗！這些人真是一群混蛋，他們隻想著滿足自己的欲望卻從不在乎我們這些老百姓的日子應該怎麽過？難道我們的人命就比他們賤很多麽？”從他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這個人一定是經過什麽，但他平時很少說話，所以並沒有人知道他曾經經歷過什麽，就連他曾經有過老婆都是富貴今天才知道的。

  可能也就是因為這個所以他幾乎沒有朋友，願意和他交流的也就眼前這兩個人了，而他也好像真的把這兩個人當成了自己的朋友，所以雖然他說的話並不能讓這兩個人感覺舒服，可他們誰也沒有翻臉，而是耐著心解釋了一下。

  “不是強令征兵，而是自願去當兵的。薪水很高，比種地高出不少呢？”

  “那又如何？那可是打仗，是要拚命的，你們是在用自己的命來拚，那些錢就算有明賺你們有命花麽？”他頓了一下忽然感覺自己有責任阻止凹森去送死，於是他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凹森你千萬不要以為那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那可是去拚命，去殺人或者被人殺，你殺過人麽？你看見過人被殺麽？那可是…”

  “我當然見過了。”凹森忽然打斷了他的話“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就是當兵的，除了殺人還是殺人，整天都在死人堆裡打滾，什麽都見過了。”

  “那你為什麽還要去呢？你難道就不害怕麽？”湖南佬猛地跳起來，臉色漲的通紅。

  “當然知道了。”凹森卻顯得很是平靜“其實我非常害怕，我真的很害怕自己就這麽死在戰場上面，我還有兒子還有老婆還有很多值得我活著看到的人和事。但我更害怕如果我們都因為這個而退縮，那麽大人就會陷入困境當中。他是我的恩人，是我們全廣西的恩人，沒有他我早就死了，和我一樣大人也早就死了，就算僥幸沒有死去也生不如死絕不會有現在這樣的生活。”

  “那又如何，難道就因為這個你便可以放棄一切麽？”

  “當然可以了！”凹森的臉上忽然變得極為肅穆和堅定“我不想我的兒子再變成一個奴隸，我不想他的子孫後代都變成像我的父輩那樣的人，我要他們挺直腰杆活著，像個人一樣活著，而能使我們這樣活著的只有我們大人一個而已。可這個世上有太多人不願意我們過那樣的生活的人卻太多了，如果不能將他們清除乾淨，那誰還能保證我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