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晁節和楊舍一起來到德清的時候已經一天之後了，本來他們可以更早一些到來，但偏偏遇上了一場大雨，所以耽擱了一點行程。

  廣西的天氣雖說比較溫暖，但一場冷雨之後天氣還是變得很不舒服，就像冰水一樣將所有人包裹其中，涼的那麽透亮。

  楊舍感覺自己更冷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歲數的原因，他坐在車上抱著暖爐甚至還會打哆嗦，要不是晁節親手給了他一件狐裘，他覺得自己快要結冰了似地。可這件衣服披在身上，他還是沒有感覺到一點溫暖，反而總是覺得這東西血淋淋的，不像是狐狸皮倒更像是人皮。

  德清的樣子並沒有改變多少，大雨已經將之前戰鬥的痕跡清洗的一乾二淨，而這裡的人每一個臉上卻都洋溢著一種近似於病態的幸福感，楊舍不明白晁節在這一天當中都做了什麽，才能將這些之前像是狗一樣的順民變成了如此的模樣。

  “怎麽樣了，老前輩？現在應該不冷了吧？您怎麽感覺比我這個外鄉人還不適應這裡的天氣呢？我最喜歡這種空氣了，清新的一塌糊塗不說，還帶著一股股植物的味道，舒服極了。”

  楊舍苦笑了一下“是啊，老了，老了。”但心裡想的卻是，在你這個混蛋的身邊呆的時間越長就會越覺得冰冷，難怪那個徐守業說你是從地獄裡面爬出來的魔鬼，看來他說的一點也沒有錯。

  晁節一點也不在意，只是翻了一下白眼“老前輩，你真的老了麽？我看你還是老當益壯啊，我在廣西想要大展拳腳，可還需要一個非常健康的老前輩啊，所以您一定不能老，否則我要靠著什麽人呢？”

  楊舍也不知道為什麽，一聽這話不禁渾身打了一個寒戰“您這話說的也太過分了，老朽已經老了，想要幫助您也是有心無力。不過我們家族也好，整個廣西道也罷，有非常多的年輕人都是有才有能，他們一定可以幫助你的。”

  晁節哈哈大笑“這句話您還真是說對了。這一次我們掃蕩韓家的時候就發現了一個叫韓河的年輕人，不知道您聽沒聽說過這個人呢？”

  楊舍的眉頭略微一皺，不過馬上就明白了似地展顏一笑“老朽當然聽說過了，這個韓河的確是個人才。雖說他也是韓家的人但不過是個旁系，所以在韓家沒有得到重用，不過這一次他到了您的身邊，一定可以人盡其用了，魚躍龍門指日可待了。”

  晁節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忽然仰起頭“聽他說整個廣西道的所有事情都在他的胸中，所以有人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叫做廣西通，是不是真的？”

  楊舍愣了一下有點驚異的看了看晁節“這件事我倒也聽說過，不過是真是假老朽不是很清楚，至於所謂廣西通其實只是一種稱呼罷了，他一個年輕人又能知道多少呢？”

  晁節呵呵一笑“說的對，還是像您這樣的人才應該是真正的廣西通。”

  話講到這個時候劉世傑、楊再興等人都已經紛紛走了過來，首先就是向晁節施禮然後報告這一戰的經過和損失收獲之類的事情。

  劉世傑也知道晁節的習慣，所以盡量把事情講的簡單一點“敵軍死亡不到兩百，其他全部投降，我軍有兩個人受傷，損失物資不計。打破德清繳獲頗豐，具體的清單已經都登記在冊了，等會請您詳細觀看好了。”

  晁節點點頭“對了，韓河在什麽地方呀？我很想見見這個人。”

  “他正在帶人挖掘韓家的祖墳呢，據他所說那裡面有大量的金銀財寶。”劉世傑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也有種古怪的表情，說不出是什麽意思。

  楊舍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也沒有想到一向非常有名的韓河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不過他還是沒有說話，他想看看晁節會怎麽安排後面的事情，更想看看韓河見到晁節之後會有什麽更加驚人的舉動。

  趁人還沒有到的時候楊舍飛快的看了一下德清，這裡明明沒有什麽變化，但偏偏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變化，可那是什麽呢？

  “大人，這一戰韓家的人還剩下多少了？剩下的人能不能夠饒恕他們呢？畢竟首惡已除，那些婦孺應該沒有什麽罪責吧。”

  晁節冷笑一聲“婦孺無罪？我看不是吧。昨天咱們沒到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召開了一個批鬥會。”

  “批鬥會？什麽東西？”

  “哦，就是讓所有德行的百姓來說說韓家的人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麽？這些人都是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只要能讓他們吃飽飯有點余錢那他們也就會謝天謝地安分守己了，可他們韓家人呢？所作所為簡直令人發指，不管對方是成年人還是婦孺，他們都從來沒有絲毫憐憫之心，殺起人來可是從不手軟的。本來我還想讓您親眼看看當時的場面，可惜一場大雨阻止了咱們的行程，您沒這個眼福啊。不過所有的狀子都在，您要是感興趣隨時可以看看。”

  “可那些人是他的奴隸呀。”楊舍輕輕的說了一句。

  晁節哼了一聲“奴隸又如何？誰說過奴隸就可以隨意處置？就算他們都是奴隸，也總要有點人性才行，弄得天怒人怨，到時候誰又能為韓家人說一句好話？咱們是沒看到啊，聽說昨天的大會上那些奴隸邊說邊哭，還有人衝上去撕咬韓家人，有好幾個人都被活活咬死了，實在聳人聽聞啊。”

  楊舍不禁感覺到脖子後面一陣冰涼，仿佛也看到了那個場面，說實話這些土司誰沒有對奴隸犯下過罪孽，要是他們翻了身誰能夠心慈手軟呢？
  “大人，您是不是想要廢除奴隸呢？”

  “沒有，這一點我從未想過，而且我本人非常支持奴隸製，因為有很多工作必須由他們來完成，畢竟有很多事情是有危險性的要是由我們的百姓來做，花費太大而且危險系數太高。”

  這一下楊舍更不明白了，這個晁節到底是在賣什麽藥呢？
  “韓家的奴隸，您準備怎麽處理呢？”

  “哦，昨天就已經處理完了，所有的賣身契都還給了他們本人，據說昨天就在廣場上全都燒毀了。”晁節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楊舍還想瞬間跌進了萬丈懸崖一般，他做夢也想不到晁節竟然會這麽處理，那麽就是說現在德清已經全都是自有人了，難怪這些奴隸的臉上全都帶著那麽古怪的表情，原來是這麽回事。

  沒有一會工夫韓河就被人領了過來，他現在一身的泥土但情緒非常之高，老遠一溜小跑直接跑到了晁節的眼前，往地上一跪一邊磕頭一邊說道：“罪民韓河參見大人！”

  晁節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隨口開了一句玩笑“起來吧。你怎麽連自己家的祖墳都挖了，這會讓人說我是個混蛋的。”

  韓河卻立即接口“大人此言差矣。韓家這些年幹了太多壞事，積攢了大量的金銀，而這些錢都是民脂民膏，以前沒有人敢管，現在大人既然已經撥雲見日，就一定要將這些錢都花在百姓身上才行。至於祖墳什麽的，罪民倒是並不在意，他們自己從來也不行善，又怎麽配擁有什麽祖墳？”

  晁節也在心裡輕輕歎了一口氣，這個家夥無恥他已經有所準備了，可這麽無恥還是真沒想到，現在一看這樣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才好了，不過馬上就有一個更加惡趣味的的想法出現在腦子裡面，然後笑著問道：“你可已經成親了？”

  “罪民還沒有成親。”

  “哦。”晁節忽然轉頭問楊舍“老前輩，我記得您有個孫女今年應該十五了吧？”

  楊舍的眼神一呆馬上就猜到了晁節的意思，不過他現在根本不敢拒絕眼前這個人，有一種恐懼感已經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