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靈的居所被安置在了太子府最邊緣的一個角落，她畢竟中了垂金斷玉毒散的劇毒，接下來的日子無非就是苟延殘喘而已。

  雖然居所不太理想，但是吃喝穿用上顧念雲卻也沒苛責過她，後期東方靈幾乎是整個人全身筋脈盡斷，別說抬手抬腳，就連雙眼都無法睜開，自己咽口水都可能會把自己嗆死。

  要不是顧念雲給她額外派了幾個侍女，只怕東方靈還活不到這個時候。

  一路走過來，離著老遠顧念雲就聽見東方靈的院子裡格外喧鬧。

  正常來說，就算是再不厚道的主子，人死了下面的下人們多少也會為主子哀戚一些的。可是東方靈去了，難道院子裡的下人們居然如此開心？
  似乎看出來顧念雲的疑惑，對這邊有些了解的瑤華解釋道：“良娣您不知道，東方靈自從身體開始有不妥之後脾氣一直極壞，對這些下人非打即罵。我看過這邊的帳冊，一個月幾乎就要摔死十多套茶具。如果不是您彈壓著，只怕早就沒人會過來伺候她的。”

  都癱瘓了還能打罵下人？

  聽見瑤華說的，顧念雲倒是笑了笑：“如今人都沒了，且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

  當初或者她還恨東方靈恨得要命，可是現在卻已經渾不放在心上了。

  自從搬到了太子府，衛辰舟甚至連去看一眼東方靈都沒有過。這樣的情況下，她甚至有段時間幾乎把東方靈忘在腦後頭去了。

  瑤華一路引著顧念雲來了東方靈的院子，院中的下人看見是顧念雲，立刻一個個安靜下來，次第給她行禮。

  顧念雲站在院子當中，也不想進去看東方靈的屍身，畢竟是中毒最後全身經脈盡斷而死，死相必不會好看。現在天氣雖然已經涼下來了，可是仍然要用大量的冰塊才行。也就是太子府自己有個冰窖，這才能勉強支撐著。

  顧念雲站在院子當中的這一會兒，外面又魚貫著送來了許多冰塊來。

  如今太子府上替顧念雲打理事情的太監叫福全，是衛辰舟親自挑揀出來的，是原先端妃宮中總管太監的徒弟，為人一向聰明伶俐。

  “良娣，如今已經是秋天了……今年夏天冰塊用得格外多些，您看看這停靈……”

  這些事情顧念雲自己是不想沾手的，她準備到時候全憑皇后派來的人做主。雖然現在並不那麽怨恨東方靈了，那只不過是因為失敗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東方靈罷了。

  讓她幫東方靈操持身後事？做夢！

  別說東方靈和她有過這麽多仇怨，就算是什麽仇怨都沒有，就單單衝著當初東方靈偽造婚書的事情，她也絕對不會“大人有大量”地幫著她操持葬禮。

  “我已經讓皇后娘娘派人來了，等那人來了，你一切事情直接和他交代就行，不必經過我。”

  顧念雲過來看了一眼也就罷了，福全也看出來，太子良娣完全是一副萬事不理的態度。他之所以被衛辰舟派來替顧念雲分擔，就是因著會看臉色，吃得顧念雲這麽一說，立刻機靈地閉上嘴。

  顧念雲在東方靈的院子裡站了一站，領著瑤華直接回去了。怕著晦氣，她特意命人把返哥兒抱開，小孩子眼睛乾淨，誰知道會不會出什麽事情。

  “良娣，到時候這葬禮……您不出面嗎？”

  “讓皇后派來的人做吧，酒宴或者我和太子會出面說兩句話，其他的事情就算了吧。”

  長興的喪葬風俗一直頗為文人詬病，可是這麽多年來早已經成了傳統，一頓招待客人的酒宴是萬萬少不了的，酒宴上還要有切成大塊的各色肉類。稍微沾著點親戚的都要來吃喝一頓，方能把死者平平安安地送走。

  顧念雲雖然不打算讓東方靈在太子府辦喪禮，不過這最基本的酒宴還是要去一次的。

  皇后派來張羅葬禮的人不一會兒就到了，正是一名身邊的一名親信太監。

  顧念雲聽人通報之後，立刻就去正廳見了這位正二品的監丞。

  “不知道這位公公如何稱呼？”

  “太子良娣切莫多禮，咱家李公公，皇后特地說了，這次事情萬萬不能打擾到您，更不能打擾到小皇孫……”

  聽著李公公這麽說，顧念雲只是拿起茶碗，用蓋子輕輕撥弄著碗底的茶葉，卻是一句話都沒多說。

  李公公隻覺得額頭上沁出一層細細的汗珠。

  他這麽說，可是皇后的話卻不是這麽說的。皇后當時說的可是，要牢牢把住這回的事情，萬萬不能讓太子良娣有一絲一毫插手的空間。

  畢竟，這位東方靈雖然是皇后和太子共同的救命恩人的女兒，可是生前卻沒少和太子良娣發生什麽齟齬。

  這話卻是不能直接和太子良娣說的，他想來想去，也只能像現在這麽說的。

  不過看這位的表情，卻像是已經看穿了什麽似的。

  顧念雲在上面坐著，看著下面低頭哈腰額頭上不停地冒出汗珠的李公公，心裡自然門清。

  沉吟了一會兒，看著李公公的壓力也差不多了，她這才似笑非笑道：“這件事情，我既然叫人去請教太后……自然就是要把事情都放給你了。到時候我可是萬事不管的……”

  聽到顧念雲說到這裡，李公公立刻知道，這位肯定猜出來皇后究竟是如何說的了。

  “只不過，有幾件事我卻也要和你說好。”

  “太子良娣您盡管說。”

  顧念雲把茶碗慢悠悠地放下來：“第一，喪事不能在太子府裡頭辦，也不能借著太子的名頭。”

  本來聽見她提條件的時候李公公還先把心提溜了起來，可是聽見了這句，倒是放了一半的心。

  這條件就算是她不說，皇后也早提了出來，她就這麽一個貼心的兒子，如果真的在太子府裡辦了喪事豈不是沾染了晦氣？

  更何況，那位還是因為做錯事情被擄了太子妃名號的。

  “這件事是自然……小的已經在旁邊找了一間空宅子，到時候一應事情都從那邊走。”

  顧念雲點了點頭：“第二件事情，就是我和太子殿下只會去一次酒宴，其他的守靈哭靈等事情，再沒有太子府半點事情的。”

  她的眼神尖銳起來：“皇孫殿下也不會去給她捧靈的，孝子賢孫之類的事情，你且得另外找人。”

  雖然在返哥兒出生之前東方靈就已經不是太子妃了，可是這件事顧念雲卻還是要和對方說過了才能放心。哥兒如今那麽小，別說是東方靈的葬禮了，就算是長興皇現在突然沒了，她也不會讓人抱著返哥兒往前去湊。

  聽了不過是這麽兩個條件，李公公忙不迭地點頭，這條件可比他提前想到的要好打發多了。

  “太子良娣千萬別擔心，到時候別說是不能讓皇孫過去，就算是一點高聲都不會讓皇孫聽到的！”

  顧念雲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吩咐瑤華賞了李公公，開口道：“具體支銀子拿東西的事情，你都與福全交接就是了。”

  福全早就等在了外面，聽見顧念雲說起這個，人立時就進來，給李公公行了一禮。

  見兩人見過了，顧念雲也不繼續理會究竟是如何，起身就帶著瑤華離開了正廳。

  “這樣都交付給李公公之後就落得輕松了，良娣到時候真的要去吃上一次酒宴嗎？”

  顧念雲點了點頭，笑道：“自然要去，不光是我要去……我還要帶著太子去……”

  她轉臉看了一眼暗雪：“暗雪，接下來的事情，你幫我散播到整個太子府裡頭，尤其是一定要讓那三位表妹聽見。”

  “小姐您說。”

  顧念雲長長呼出了一口氣，慢慢說道：“務必要讓她們相信，先頭的太子妃才是太子最心愛的女子、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小師妹。是被我這個惡毒心狠的太子良娣拿住了把柄，這才被奪了太子妃的封號……”

  說到這，瑤華已是懂了顧念雲到底要做什麽，忍不住撲哧一笑，接著說下去。

  “所以，到時候葬禮上的酒宴，太子是必然會去的……不但會去，還會借酒澆愁喝到爛醉……”

  顧念雲讚賞地給了瑤華一個眼神，接著往下說去：“而且，太子妃生前最愛穿鵝黃色的衣服……”

  暗雪雖然不似瑤華那樣八卦，可是卻也忍不住笑了一回才轉身離開。

  “良娣，您讓下人這麽傳……這是打定了讓幾位表妹到時候各展神通的主意嗎？只是不知道太子殿下會不會配合您……”

  此刻已經到了小樓，顧念雲拎起裙子走上階梯，手上扶著鑲金嵌玉的扶手：“他配合不配合又能如何？我又不能真的把他送入虎口，到時候只要找個下人，穿他一身衣裳，做出一副醉醺醺的樣子去東方靈那處院子門口……自然有人把他往裡面拉。”

  先前既然已經問過衛辰舟了，衛辰舟說了不會管這幾個表妹，她可不能對不起衛辰舟的這份承諾，自然要兌現的。

  不過是幾個黃毛丫頭，她可不是心慈手軟的菩薩……想染指她的衛辰舟，也先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幾斤分量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