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出宮，自然和平時顧念雲自己去皇覺寺參拜不同。

  一路上跟著的太監宮女和禦林軍幾乎浩浩蕩蕩的佔去了一條街道，雖然皇后以不要打擾百姓日常生活為由，取消了淨街。但是這麽多人出行，和封掉整條街也沒什麽區別了。

  皇后自然是要乘坐禦輦的，顧念雲和流雲公主坐在稍後的馬車上，幾乎用了足足一個時辰才最後到了皇覺寺。

  為了迎接皇后，皇覺寺今天沒有迎接任何香客，直到皇后的車輦到了山腳下，這才開了寺門。

  流雲公主先下了馬車去服侍皇后，顧念雲雖然作為太子良娣理應去服侍母后，不過念在她如今肚子越發高挺，皇后特地提前囑咐了，讓她無需勞動。

  因為是要為了衛辰舟祈禱平安，這次皇后沒去拜觀音娘娘，而是去了正殿參拜如來。

  看著皇后在上面參拜，顧念雲也不得不挺著肚子跪下來。

  現在月份已經大了，她的腿部不可避免地開始有些浮腫，一開始瑤華還驚慌了許久，後來問了顧夫人，這才得知是正常現象。

  不過，就算腿部浮腫是正常現象，這樣跪在這裡，顧念雲也覺得分外難熬。偏巧皇后或許是太過擔心衛辰舟的安危，自從跪在那裡就一直沒站起來。

  跪在顧念雲旁邊的流雲公主看著她有些不舒服的樣子，可是也不敢說什麽，只是打著眼色問她要不要先站起來。

  顧念雲搖了搖頭，她現在站起來少不得惹皇后不高興。畢竟也是來為衛辰舟祈福的，她雖然從前不信這些鬼鬼神神的，但是現在連顧玉柔都重生回來了……

  她重新低下頭，在心中默默地念著。

  好在，皇后最後也想起來顧念雲還挺著八個多月的大肚子，趕緊命人把她扶起來站在一邊。

  在佛前祈求了許久，顧念雲在一邊站著都覺得腿快不是自己的了，皇后這才站起來。而一直跪在她身後的流雲公主幾乎已經腿軟了，被貼身侍女扶了一把這才站起來。

  皇后滿意地看了一眼流雲公主，說道：“我們去旁邊禪房坐一坐吧，好不容易來一次這皇覺寺，多玩賞玩賞也是好的。”

  一旁的方丈立刻頗有眼色地走上前來：“早已經準備好了禪室，皇覺寺的垂絲海棠頗有盛名，如今正是開得燦爛的時候，皇后娘娘不知可有興趣？”

  皇后今天倒像是格外有興趣似的，甚至還搭了一句話：“聽說皇覺寺的素齋也不錯，眼看這時間已經接近午時了，索性也上一桌子吧。”

  “是，娘娘。”

  方丈親自領著皇后一行人去了禪院，這一路上，顧念雲卻總是覺著有些不對勁。

  就算是很久不出宮，偶爾出宮一次，皇后今日的高興看起來也有些不太自然……

  而且，剛剛那方丈上前說的那幾句，看起來也有些不自然。

  一邊的流雲公主也感覺到了什麽，因為扶著顧念雲慢慢走，兩人現在離著皇后有一段距離，前後又都是親近侍女，她附耳說道：“前面禪院裡……說不定有什麽。”

  顧念雲也點了點頭，她也覺得，皇后似乎是借著這次出宮特地來見什麽人似的。

  “看看等下我們是不是在同一間禪院，就知道了。”

  事實證明，兩人的擔心似乎不無道理。方丈親自把皇后引入了一家靜謐的禪院，卻把顧念雲和流雲公主安排在了另外一間。

  不過，就算是這樣，兩人也只能捏著鼻子進了方丈安排的禪院。雖然有些蹊蹺，不過勉強說起來，卻也不見得不正常——畢竟是皇后娘娘親臨，皇覺寺單獨給她準備一間禪室也是正常的。

  顧念雲被分配到的這間禪院，別說是垂絲海棠了，就連棵樹都沒有，而且和皇后娘娘居住的那間禪院中間還有著一段頗為不遠的距離。

  “皇后娘娘想必是有什麽人要見吧。”

  顧念雲點了點頭，昨天她正要派人進宮詢問皇后娘娘的意見，是否要把出宮的日子提前。本來她還準備了許多理由，可是沒想到卻是皇后先遣人來說了。

  現在看來，她和流雲公主，說不定倒被皇后當成了幌子。

  不過幸好，今天她帶了暗雪出門。

  “暗雪，你去聽聽，那邊究竟在做什麽。”頓了一頓，她開口問道，“你有把握不被發現嗎？”

  暗雪點了點頭：“小姐不必擔心。”

  看著暗雪熟門熟路地從旁邊的窗子翻了出去，流雲公主羨慕地打量著：“真羨慕你有這麽個侍女……”

  她這次出來也帶了自己親信侍女出來，雖然一直都照顧得她很好，嘴嚴又能乾，可是卻萬萬沒有像是暗雪這樣的能力。

  “羨慕我們暗雪能削魚膾嗎？”

  說起這個，兩人都笑了。

  “雖然也沒過多久，但是當初我們三個在一起吃飯喝酒好像卻過了好久似的……”

  流雲公主如今已經出了熱孝，雖然仍然不能喝酒，可是卻已經穿得不那麽素淨了，頭上的首飾也戴了幾件玉的，而不像是先前一樣清一色銀質和珍珠。

  “無暇現在想必也正在擔心呢吧……”

  提起這件事，顧念雲一下子又想起了遠在肅州的衛辰舟。

  雖然還抱著一點希望，不過現在她卻幾乎是清楚地意識到，當她把她和衛辰舟的第一個孩子生下來的時候，衛辰舟可能不會在場了。

  這個事實讓她有一點小小的遺憾，不過只要衛辰舟能夠平平安安地回來，這些事情就都僅僅是小遺憾而已。

  暗雪很快就打探回來了，不過在顧念雲等著她回話的時候，她卻有一點小小的遲疑。

  “怎麽了？”

  流雲公主看著她的表情，起身道：“不然我先出去看看……你們主仆在這說？”

  ”不，公主殿下，不是這樣的，您別離開。“

  暗雪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顧念雲：”皇后娘娘在那間禪院裡見了王丞相的女兒。“

  長興的官職之中有兩位丞相，右丞相是墨無瑕的父親，左丞相則是這位王丞相。

  與才名譽滿京城的墨無瑕相比，王丞相家的千金並沒有那麽聞名遐邇。不過，畢竟是丞相千金，雖然王小姐今年才十五歲尚未及笄，可是提親的人卻已經踏破了王尚書家的門。

  只不過，王尚書只有這麽一個女兒，自然不能輕易地許了人家。因此，雖然提親的人很多，可是王尚書卻一直都沒有松口過。

  但是這個時候皇后居然在皇覺寺見王小姐……

  顧念雲突然聯想起來，不久之前皇后曾經派人來看過東方靈。

  她臉色倏地變得難看起來。

  流雲公主一樣是個千伶百俐的，聽見暗雪說的這句話，他怎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看見顧念雲的臉色難看起來，她趕緊伸手過去扶住她。

  “念雲？你先別急。不過就是見了一面，暫時還說明不了什麽問題。“

  她扶住了顧念雲，不住去覷她的臉色，心中卻也在抱怨皇后。

  剛剛回到皇宮的時候，端妃還是那個溫柔善良的女人，可是，自從衛辰舟開始爭奪皇位甚至最後坐上太子之後，端妃就變了一個人似的。

  流雲公主清清楚楚地知道，顧念雲曾經在領略奮不顧身地救了端妃，可是現在看來感激似乎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而且就算是他真的想讓王家小姐做太子妃，東方靈可還活著……”

  她剛說到這兒，兩人臉色就都是一變，
  出門之前東方靈還活著，可是出門這麽久了，皇后想派人去太子府上處置一名有罪的太子妃的話，時間還是夠的。

  而且，以皇后的能力，似乎應該知道顧念雲身邊有能夠飛簷走壁的人才對。顧念雲隱約覺得皇后選擇在這裡向看王小姐，似乎並不怕他知道。

  他是要逼迫自己主動認輸，如果顧念雲沒料錯的話，皇后在相看過王小姐之後應該還會找自己說些什麽

  “沒關系，我能應付的。”

  雖然是難得的出宮遊玩，可是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兒，誰也沒有心思繼續聊天了。過了不多一會兒，方正就上了一桌素齋，兩人用完，就聽見皇后那邊叫顧念雲過去說話。

  “嫂嫂不如我跟你一起去。”

  流雲公主站起身，雖然知道皇后想必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見到他，可是顧念雲幫了她這麽多不說，兩人又是這麽久的朋友，於情於理他都不想讓顧念雲自己去見皇后，

  “不用擔心我，我有把握說服他，你在這裡等著就好，。”

  跟著皇后派來的太監一路走過去，一直來到了皇后所在的禪院。

  垂絲海棠的花期其實早已經過了，不知道皇覺寺中的和尚們有什麽秘方，竟然能讓垂絲海棠在七月份仍然盛放。

  這座禪院比起顧念雲之前呆的，看起來要漂亮得多，院子裡不光有幾樹姹紫嫣紅的垂絲海棠，甚至還有一座精致玲瓏的小胡，裡面幾尾錦鯉正歡快地遊來遊去。

  姑娘雲深吸了一口氣，讓暗雪留在外面等他，自己往裡面去了，不過才走到一半，就見到一名圓臉少女迎著面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