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她和七皇子談判，還以為通商這一條是自己佔了便宜。畢竟南人的東西多數他們都不需要，反而是南人一直需要陵越的皮草和人參。

  可是沒想到……她萬萬沒想到……

  如今整個陵越已經成了這麽個殘破樣子，這才僅僅三年啊！
  原來的陵越百姓或許吃不上飽飯，一天只能吃上兩頓。可是現在的陵越百姓呢？
  他們甚至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了！而被那些貴族們稱之為“牧奴”，吃不飽穿不暖，甚至連身家性命都不是自己的了。

  如今的陵越的確是快速地從建元吸收了大量的錢財，可是那些錢財在哪裡呢？國庫沒有，因為貴族們不納稅；老百姓們也沒有，因為他們現在甚至連人身自由都沒有了。

  一切財富，都流入了區區幾個大貴族的手裡。而整個國家，卻因此如今幾乎破敗得不成樣子。

  或許，是該改變的時候了。

  陵越朝中其實也不乏有識之士，雖然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發覺這樣做有什麽不對，可是後來隨著整個陵越的農田都漸漸地被征用種草，開始有人覺得不對了。

  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可是陵越的朝廷不同於長興，陵越的官員並不是靠著科考制度一點點考上來的，而是靠著所謂的九品中正製的推薦。

  在這種情況下，幾乎陵越所有的官員都是某個貴族世家中出身的，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個平民官員。

  這些人就算是其中有一個或者幾個人看出來這樣下去的危險，但是如果他真的打算出來反對，他自己的家人可能就先把他弄死了。

  利益的驅動，是無窮無盡的。

  也只有軍方，或許能夠做她的一時之助。

  因為是馬背上的民族，陵越的軍人們都是靠著割首級的軍功一點點爬起來的，比起這些出身貴族的官員，倒是這些暫時還無法從放羊生意中分得一杯羹的軍人們更可信些。

  曲麗雪看著被她嚇得躲到一邊一口大氣也不敢喘的侍女，沉聲道：“去宣右將軍即刻來見我。”

  “是！”

  如蒙大赦一般，侍女立刻趕緊下去找右將軍。

  不過，從曲麗雪所居住的宮殿出去之後，她卻並沒有直接去找小太監出去傳旨，而是先七拐八拐地到了一處冷宮。

  因為是曲麗雪身邊的親信宮女，所以並沒有人注意她究竟去哪裡，有殷勤的小太監甚至還主動幫她推門。

  到了一處冷宮，謹慎地觀察了周圍並沒有旁人，她這才敲了敲門，低聲說道：“燕子七五號前來報告。”

  燕子，是諦聽門下的女性探子的代號。

  如今的諦聽已經順利地成為了整個建元的官方情報組織了，不光是在國內織起了一張巨大的情報網，甚至還深入了曲麗雪的身邊。

  按照暗號三長一短地敲了門，對方把這位深藏在曲麗雪身邊的探子放了進去。

  這位燕子七五號是小四親自培養出來的人，放在曲麗雪身邊已經是有四年了。雖然一直都埋伏在對方身邊沒被發現，可是卻一直都沒忙著出頭，只是背地裡悄悄收集一些情報。

  可以說，這位燕子七五一直以來埋伏在曲麗雪身邊，完全就是為了今天一天而已。

  顧念雲當初籌備整個計劃的時候，雖然說的是想要兵不血刃地拿下陵越，不過那也不過就是個口號罷了。她並沒有真的這麽想過。

  但是，如果能夠用更輕松的方式，她是不會反對的。

  這位燕子七五埋伏在曲麗雪身邊，完全就是為了當陵越國內要反抗的時候，第一時間把消息傳回到建元去。

  “曲麗雪今天秘密召見了右將軍，看起來似乎是要對這些貴族們動手了。”

  “能確定嗎？”

  燕子七五嘲諷地勾起唇角：“你是怎麽出來的？難道連四大人的課程都沒聽過就出來了？情報哪裡有能夠完全確定的？情報不是事實，情報是趨勢……”

  對面的人被她說得有些訕訕地：“四大人吩咐過，只要是是你一報回情報，就讓你立刻離開皇宮。一切以你的安全為重。”

  七五不屑地轉身推開門離開：“為了這件事、為了兵不血刃地解決陵越的禍患，皇后娘娘花費了多少心思？我豈能為了自己的一時安危就離開？”

  這個消息被用最快的速度一路送往了建元皇宮。

  三年過去了，如今返哥兒已經能像個小大人似的給母親請安，比他小一歲的妹妹也漸漸地看出五官傾國傾城的模樣了。

  暗雪已經嫁了小四，不過卻也仍然能出入皇宮。小四如今負責了整個建元的情報，她就負責挑揀著其中需要給顧念雲看的東西。

  如果不是肚子挺了起來的話，看著倒是跟從前沒什麽區別。

  “娘娘，這是北邊新送過來的情報。”

  聽見說是從陵越送過來，顧念雲先是親了親傾城，把她放在軟榻上。然後這才吩咐返哥兒：“返哥兒，你要好好地看著妹妹，好不好？”

  “知道了，母后，我會好好照顧妹妹的。”

  如今的返哥兒已經是虛歲四歲了，正式取了大名衛琅。

  其實，衛辰舟和顧念雲兩個人雖然在外人面前各自有各自的威儀，但是兩人都不是特別拘禮的性子。顧念雲自不用說，衛辰舟當初能偷偷地躲在樹上丟石子打擾顧念雲和衛元巳的見面，和拘禮這兩個字一點邊都沾不上。

  可是偏偏，兩人的兒子衛琅，卻簡直是個一舉一動都端方無比的老夫子。

  ——可是明明暫時還沒有給他啟蒙啊，這些性子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
  顧念雲如今一看見兒子這幅循規蹈矩的樣子就頭疼，已經是打定了主意，等過段時間一定要去給兒子尋幾個年紀差不多的玩伴，好歹也讓他好玩些。

  前些日子，太后閑著無事又把太妃叫進宮來消遣，卻正被這個小祖宗看見了。

  本來，就算是那些太妃自己也沒有什麽不滿的，大家都知道，橫豎太后就是叫人進來看看，最多就是晾上一會兒。這麽多太妃，太后娘娘也不可能每天都閑著沒事召見人，最多也就是隔上兩三個月進宮被晾上一會兒，又能如何？
  可是……被這小祖宗看見了，居然一臉嚴肅地訓斥了太后一頓。

  顧念雲事後聽說衛琅居然訓斥太后的時候，臉都黑了。

  這真的是她兒子嗎？怎麽這麽直來直去？

  看著此刻衛琅又小大人一般，把她隨口的吩咐當成了天大的事情一樣，伸開雙手護住坐在軟榻上的妹妹，顧念雲頓時有些頭疼。

  伸出手從暗雪手裡接過情報，她隨口問著：“我上次說的，讓你看看可有合適的伴讀給返哥兒選上幾個，你可有看好的？”

  “奴婢倒是有幾個人選……”

  如今的暗雪也開始自稱奴婢，自從那次顧念雲被軒轅錚綁架走之後，她就一直覺得似乎對不住顧念雲似的。過去還自稱屬下，可是如今卻一直用著奴婢這個自稱。

  顧念雲糾正了一兩次也並沒有什麽用，她知道暗雪這是心結已生，也隻好由著她去。

  慢慢地打開了紙條，顧念雲本來以為還是像平時一樣的情報，說些數字之類，可是卻冷不防看見一行字！

  “曲已暗中召集軍隊。”

  看見顧念雲突然站了起來，暗雪吃了一驚，趕緊過去扶住她。

  這字條雖然是她拿過來的，可是她卻一眼都沒有看。此刻看見顧念雲這麽吃驚，湊過來扶住她的時候，這才掃了一眼。

  只是這一眼，她也吃了一驚。

  雖然顧念雲一直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不過當真到了這一天都合適，她還是一樣地無比吃驚。

  “小貴子！”

  小貴子是現在坤寧宮的總管太監，一向沉默寡言，可是辦事十分妥帖，顧念雲一向喜歡他這一點。見他出現，這才細細吩咐道。

  “你去叫皇上有空就盡快過來一次，直說我有事情與他商量。”

  “是。”

  小貴子退了下去，轉身去前面乾元殿尋衛辰舟過來。

  顧念雲看著手中的字條，心中迅速地盤算著。

  曲麗雪聯系軍方只怕不是要和建元翻臉，多半是要和國內的一批貴族們翻臉。

  如今計劃已經進行了三年多了，陵越國內是什麽樣子顧念雲也知道，曲麗雪只怕也只剩下這麽一條路可以走了。

  對於她來說，陵越國內的貴族們除掉了只怕還更好一些。

  衛辰舟匆匆地趕了過來，一進殿就看見顧念雲拿著個紙條在來回踱步。

  “怎麽了？陵越那邊出了什麽問題？”

  雖然離衛辰舟登基隻過去了三年多，可是如今的建元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建元了。不過區區三年多，建元國內幾乎已經天翻地覆地變了個樣子。

  從陵越收購回來的大量羊毛羊肉改變了整個建元百姓們的生活，首先是便宜得驚人的羊毛，讓凍死的人越來越少。

  原本的建元是個農業國家，雖然農民們能夠維持住吃飽飯，可是卻也並沒有肉類之類的東西可以吃。可是現在，羊肉已經便宜到了就算是最窮的家庭也能偶爾買上一些回去打打牙祭的份上。

  據諦聽調查，原本建元的嬰兒夭折率高達五成以上，現在卻只剩下了僅僅一成。

  而這一切，都只是在短短的三年多時間之中發生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