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聽他說了幾句正經的，衛辰舟這又是聽見了七皇子在那裡滿口胡說，他氣得站起身就要過去揍他。

  “那是怕當朝皇帝猜忌！你連來我的書房喝我的蓮子湯都不怕，你還怕我猜忌你個屁！”

  衛辰舟氣得粗口都出來了，七皇子這才站了起來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來，可是臉上卻還是帶著頗為調皮的笑容。

  “皇兄皇兄……不就是開個玩笑麽。”

  他這才重新又嚴肅起來繼續往下說：“而且，皇兄你要知道，陵越的百姓和我建元的百姓們可是不一樣的。”

  “哦？你說說，怎麽個不一樣法？”

  顧念雲趕緊出來打圓場，把衛辰舟重新拉著坐了回去，這才叫七皇子開口。

  “建元的百姓從小都是聽著聖人之說長大的，自然懂得仁義禮智信這些東西，也有著自己的判斷能力，知道什麽是錯的什麽是對的，誰是對他好的。”

  “但是陵越的百姓就不一樣了，一來陵越的朝廷從來都是不司教化之職，對待百姓也還是粗暴的嚴刑重罰。這樣的百姓並不懂我們對他們好的可貴之處，這群刁民只會覺得，這是建元怕了他們了。”

  聽了七皇子這樣的說法，一時間室內三人都沉默了。

  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也正是這樣，世界上總有些人是不懂得別人對他的好的，你對他好他還以為你是怕他，是自己應該的。一日給他十鬥米，第一天他受寵若驚，第二天他感激涕零，等到過了一個月之後，他就覺得這是自己應得的了。

  等到那之後，如果哪一天沒給他米甚至於少給了那麽兩三鬥，他就覺得反而是你欠著他的了。

  衛辰舟微微沉思然後開口：“你繼續說。”

  “陵越的百姓就是這樣，他們習慣了陵越的壓迫，已經養成了一種奴性。當初陵越的貴族們不把他們當人他們都能忍受下來，可是建元對他們好一點，他們倒是開始反抗了。”

  “在我看來，之所以會接連不斷地有起義，就是實在是對他們太好了。”

  七皇子說得很快，可是顧念雲和衛辰舟卻都懂了他的意思。

  “如果讓你去的話，你要用多久才能做到你的目標？你要殺多少人？能保證不會讓局面變得更糟糕麽？”

  看著衛辰舟不說話，顧念雲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出聲問道。

  看著不是皇上開口而是皇后開口，七皇子卻是沒有絲毫不滿。他認識衛辰舟並顧念雲夫婦已經很多年了，自然知道，有的時候自己這個皇嫂開口反而可能比皇上開口更好用一些。

  只要是她首肯了的事情，皇上到最後多半也會答應的。

  “我只能保證肯定不會比現在更壞，而且最遲一年之內，一定會把這些百姓教化得老老實實的。不過，”他話音一轉，“究竟死多少人卻是不能肯定。”

  接下來的話，顧念雲就不便於插嘴了，衛辰舟也暫時沒出聲，皺著眉頭思考。

  這件事情如果真的要讓七皇子這樣放手去做的話，幾位重臣甚至也不會同意的。

  當初的計劃他們能同意，那是因為有空子可以鑽。那幾位都是名滿天下的大儒，如今陵越既然已經被建元打了下來，再對百姓動刀兵只怕他們先就是不同意。

  “你可是給你皇兄出了一個難題啊……”

  七皇子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來我也是只打算在禦史院繼續這麽混下去，反正只要皇兄在我就肯定沒有事情。”

  “那我不在了呢！”

  聽見衛辰舟說話這麽生冷不忌地，顧念雲趕緊呸呸呸了幾聲，伸手捶了他一下。

  “皇兄你就算是不在了，我那大侄子被你們養育得那麽好，我將來也是不用愁了啊。”

  衛辰舟再一次被七皇子氣笑了：“那你還過來跟我討要官職去陵越？”

  七皇子突然就正經了一些，他正襟危坐道：“其實我本來也沒想過這個，但是如今瑤華已經被診治出來有身孕。我現在雖然大小也是個王爺，但是鄭畋裡也的確是在混，不說別的，光說我王府的銀子都沒有瑤華的嫁妝多，將來拿什麽養我閨女？”

  和衛辰舟一樣，七皇子也是喜歡女兒。自打顧念雲生了傾城之後，這位七皇叔只怕是比衛辰舟還熱絡，傾城如今首飾盒子裡的首飾倒是有一半都是這一位送的。

  衛辰舟見他這樣，歎了口氣：“既然你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就去吧。只不過，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七皇子這才松了口氣，趕緊從椅子上跳起來。

  他一開始來的時候，雖然覺得說服衛辰舟還是有希望的，可是卻並沒有覺得衛辰舟真的能夠派他去。只不過是不甘心，所以來做個努力罷了。

  可是他卻沒想到，竟然真的可以了！
  “皇兄你隻管放心！”

  七皇子發過豪言壯語之後，就立刻出發去了陵越。

  和他說的一樣，自從到了陵越之後，七皇子幾乎再也不是那個京城之中只會整日遊手好閑的七皇子了。如今在整個陵越，他都變成了能止小兒夜啼的存在。

  而他昔日的禦史同僚們也不停地彈劾著他，在他們看來，天朝上國對歸順之國家的蠻夷之民這麽做，簡直有辱斯文。

  這麽半年下來，衛辰舟收到的彈劾七皇子的奏折幾乎滿滿地堆放了一間庫房。他還同顧念雲玩笑道：“等到小七回來，一定要讓他看看這些年究竟多少人彈劾過他。”

  不過，好在七皇子的方法還是非常見效的。

  一開始彈劾他的人還是很多，但是在看見整個陵越慢慢歸順之後，朝中的辱罵之聲就越來越少。

  到最後，甚至已經開始有人稱讚七皇子頗有大將之風了。

  見到效果好了，衛辰舟也沒讓他多待，趕緊把七皇子從陵越召喚了回來。於此同時，當初那個宏大的“羊吃人”計劃，也被慢慢地散播了出去。

  雖然建元帝並沒有明說過這個計劃是由皇后制定的，但是他身邊親近的大臣們都知道，而這個消息又慢慢地傳了出去。

  四年，兵不血刃地把一個原來自稱為騎在狼背上的民族變成了這麽一副樣子，皇后娘娘真乃神人也！
  一時間，民間甚至把顧念雲成為神算娘娘，有些小的廟宇裡頭，甚至把顧念雲的像當成是神像一樣參拜，香火甚至還十分鼎盛。

  “這個……是我？”

  隨著整個國家上了正軌，如今衛辰舟的事物也並不像是從前那麽繁忙了，甚至還有空偶爾帶著顧念雲微服出巡一次。

  今天，他就帶著顧念雲兩人出來，正好遇見一處香火頗為旺盛的廟宇。兩人上前一問，是供奉的神算娘娘。

  顧念雲當下就十分好奇，一定要進去看看自己在民間的塑像到底是什麽樣子的。衛辰舟攔了她卻沒攔住，也隻好由著她去。

  多多地給了廟祝些銀子，兩人得以暫時安靜地在廟宇裡待上一會兒。

  顧念雲看著那個臉蛋圓潤、三層下巴，兩隻眼睛細長細長的塑像，怎麽也想不到，她在民間居然是這個形象？

  而且，這塑像不光是看起來十分肥胖豐滿，身上穿得簡直也讓她無法直視。綠色的上衣，紅色的馬面裙，身上披著的褙子還是鮮豔的紫色……

  就連平常的村婦都不會穿得這麽土氣，她可是堂堂一國皇后，穿成這樣像什麽？
  “當初我封後的時候不是明明坐著禦輦繞城一圈了嗎？當時那麽冷那麽累地努力想讓百姓都見到我什麽樣子，結果最後他們居然就用這麽一座塑像代替我？而且就算是隨隨便便地給我雕刻上一身黃色衣服或者紅色的，都要比這個好看，憑什麽把我弄得這麽又土又老？！”

  衛辰舟在進來之前就知道會是這個後果了，這年頭的塑像還不都是這個樣子？難道如來佛本來就真的是那樣子？

  還不都是為了符合百姓心目中認知的福相？所以這座顧念雲的塑像才會下巴圓潤，雙目細長。

  “塑像的匠人說不定沒見過你嘛……”他輕輕地把指著塑像氣得哆嗦的顧念雲拉了過來攬在懷裡，“你看著塑像，長得……多福相啊！”

  “那也不對啊！”

  顧念雲有些委屈道：“你當我看不出來嗎？就算是把雙下巴收回去，再把眼睛睜大些，這塑像雕刻得也分明是個三四十歲的夫人！”

  她今年可才是二十二歲，雖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可也是正值妙齡啊！

  衛辰舟大笑，趕緊把顧念雲從哪廟宇之中拉了出來，再待下去，他只怕顧念雲就要親自動手砸了那塑像了。

  和顧念雲不一樣，他倒是覺得這塑像很不錯。如果真的和現在的顧念雲雕刻得一模一樣的話，那他親愛的皇后的面容豈不就是要被許多登徒子都看了去了？

  那樣可不好。

  還是這樣的塑像好些。

  今日雖然是衛辰舟和顧念雲兩個人出行，不過暗地裡不知道布置了多少侍衛，畢竟曾經有過一次軒轅錚擅闖的事情，如果再發生第二次，那簡直是直接在衛辰舟的臉上打臉。

  “現在夜市好像快開了，我們去看看？”

  “夜市？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