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姐，好久不見。”

  雖然嘴上說著問候的話，可是二皇子的眼中卻一絲暖意也沒有。

  說話間，大太監已經堪合完畢顧念雲的出入腰牌，有些粗暴地把她從宮門裡推了出來，匆匆地朝著二皇子衛元庚拱了拱手，立刻關上了兩扇通紅的宮門。

  “咣”地一聲響，雖然有準備，可是顧念雲還是被嚇得一縮脖子。這才低頭朝著二皇子行了個福禮：“多謝殿下剛剛幫忙。”

  行完福禮，顧念雲看見自家馬車在另一邊，念雲正踮著腳朝這邊看來。

  “天色已晚……小女這就告辭了。”

  她可不想和面前的這個衛元庚多待上哪怕一刹那，現在的衛辰舟雖然不像是過去一樣，終日捂著厚重的裘皮、臉色蒼白得一絲血色也無，可是那如同毒蛇般的目光卻只有更如跗骨之蛆一樣讓人感覺到不適。

  至少，過去病怏怏的衛元庚只會讓人覺得陰冷，現在的衛元庚卻讓人覺得好像隱藏在黑暗中的毒蛇、隨時有可能過來咬上一口！
  “顧小姐……這就想走嗎？”

  她剛剛起身，轉身的時候卻被衛元庚一把拉住了衣袖！

  “殿下！請您自重！”

  衛元庚的痼疾雖然已經痊愈了，可是身體仍然較常人弱上一些。顧念雲站直身體，一下子將衣袖從他的手中拉了出來，可是也因此不好就此離開。

  看著衣袖被顧念雲毫不費力地拉了回去，衛元庚的目光閃了閃，最終更加陰沉。

  縱然是尋遍了天下靈藥，最終治好了身上的痼疾，可是他的身體仍然十分纖弱。別說是像四皇子一樣征殺疆場，力氣甚至就連顧念雲這個女子也頗為不如。

  他心中心事更重，面上卻絲毫不顯，只是揮了揮手，示意身邊仆役先行退下。

  “顧小姐，你可知道，在這過去的幾個月中，我最開心、最高興的時間，是什麽時候？”

  雖然不知道衛元庚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麽藥，不過顧念雲還是開口回答了一句。

  “是……治好病的那一刻？”

  衛元庚搖了搖頭，雙眸眯起，向前走了一步，離得顧念雲更近了一些：“是本來以為你死在滔滔江水之中、卻又突然知道你還活著的時候。”

  先前衛元庚也曾經和顧念雲含蓄地示好過，後來更是企圖利用摩尼教尋找自己的下落，並且反覆叮囑摩尼教中人定要好好對待自己。

  可是，雖然有過這些事情，顧念雲仍然無法習慣面前這個突然深情款款表白著的衛元庚。

  看著衛元庚上前一步，她有些不安地略略後退一步，直到余光看見自家馬車那邊暗雪從馬車中出來，這才安下心來。

  “能活著嫁給睿親王……我也很開心。”

  微笑著說出這句話，顧念雲看著衛元庚的臉色迅速陰沉下去。

  她不怕得罪衛元庚，反正，只要她嫁給了衛辰舟，不管如何最後都是注定要與衛元庚為敵的。更何況，當初衛元庚自以為好心去拜托摩尼教尋找她下落的舉動，最終只是讓她遭了更多的罪罷了。

  衛元庚目光陰沉地看著顧念雲，看得顧念雲幾乎覺得背後爬上了一條陰冷的毒蛇，這才勉強扯出一個極其微小的笑容。

  “顧小姐，你可能不知道……我這個人，從小就有一樣其他人沒有的奇怪脾氣。”

  他也不等顧念雲回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不管什麽東西，只要我看上了，我就是必定要弄到手的。就算是有什麽天大的緣故，讓我沒法弄到手的，我也必定會把那樣東西毀去，不讓別人拿到手。”

  顧念雲隻覺得身上一陣寒噤，卻聽衛元庚依舊在繼續往下說。

  “我五歲的時候，外國使者給父皇貢上了一隻獵犬……那隻獵犬十分漂亮，通體金黃色的長毛，又高大又威猛。我當時吵著要那隻獵犬，可是宜妃卻先行從父皇那裡把那隻狗要給了衛元巳。”

  “雖然父皇一直安慰我說，會給我尋來一隻更好、更高大威猛的獵狗，可是我喜歡的仍然還是那隻金黃色的獵犬。看著衛元巳故意帶著狗在我面前走來走去的時候，我心中嫉恨極了。”

  “後來，找了一個沒人的機會，我終於偷偷帶著一點毒老鼠的砒*霜夾在一塊肉骨頭裡，喂給了那條獵犬。看見它在我面前抽搐著慢慢死去的時候，我這才覺得，這條獵犬終於完完全全地屬於我了……而不是衛元巳。”

  聽著衛元庚慢條斯理、甚至帶著一絲開心的敘述，顧念雲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哆嗦。

  這人是個瘋子！絕對是個瘋子！
  衛元庚輕輕拍了拍雙手，目光中帶著惋惜、深深地看了一眼顧念雲：“顧小姐，我最後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不然，雖然很舍不得，可是我也隻好用我自己的方式來擁有你了——雖然毀掉像你這樣千年一遇的美人實在是很暴殄天物。”

  “你可要想好了，顧小姐，我可不是軒轅錚那樣的廢物，被你毀掉了整個摩尼教還不肯動你一根手指頭……”

  雖然深深地感到了一層寒意，可是顧念雲還是看著衛元庚笑了出來。

  “殿下……您或許不知道，我是什麽時候認識睿親王的吧？”

  衛元庚看著顧念雲，過了許久才微微地搖了搖頭。

  他確實不知道，為什麽顧念雲突然就和這個衛辰舟如此親密，難道就是因為當初她掉下曲松河、衛辰舟也毅然決然地跟著跳下去了的事情？
  顧念雲臉上的笑意更深。

  對待瘋子麽……很容易。

  瘋子固然很可怕，因為他們發起威來可能完全不顧自身的傷亡。

  可是瘋子也很脆弱……只要他發瘋過了頭，就很容易連面前的路也看不清。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再給衛元庚一些刺激。既然他已經發瘋，索性就瘋得更徹底一些好了。

  雖然也怕真的刺激過頭，讓衛元庚現在就不管不顧地朝她下手。不過，看著暗雪已經朝著這邊又走了幾步，顧念雲還是敢於賭一把的。

  “二殿下，您當初一直覺得……鼓動我和您聯手對付衛元巳，很成功吧？”

  衛元庚點點頭，還以為顧念雲想用過去的事情打動他，笑了笑：“那是自然，想必顧小姐現在也應該很感謝我吧？”

  “自然是感謝您的……”顧念雲的笑容更深，“只是我覺得您或許不知道，當初在楚紅樓和殿下爭搶的那個名妓白詩詩，就是衛元巳府上的愛妾……您當初和我要走的薩爾卡，我也早就掌握了他的動向，只是缺了一個心甘情願把整件事捅出去的刀子……”

  “畢竟，當時那樣普天同慶的日子，不管誰把這個消息捅出去，勢必都會在皇上心中記上一筆。”

  “在那個時候，我就和睿親王相識許久了……正發愁手上沒有什麽好用的刀子可以借刀殺人，殿下您就自己跳了出來。”

  顧念雲微微後退了一步，好整以暇地看著衛元庚：“我不知道二殿下您之前一直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不過在我心裡，您真是一隻好用得很的替罪羊呢。”

  當初和二皇子結盟的過程中，雖然她也讓諦聽幫二皇子打聽了許多消息，但是仍然是二皇子被顧念雲利用的時間多一些。

  替罪羊……

  衛元庚突然覺得喉頭一甜，一股血似乎就要從喉嚨間湧上來，他額頭青筋亂跳，硬生生地撐著把那口血又咽了回去。

  他一直最得意的，就是沒費什麽力氣就把本來最有繼承皇位機會的衛元巳生生逼反，可是如今卻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不過只是顧念雲計劃好的一條路！

  努力把背挺得更直，衛元庚的腦海中全是要殺了衛辰舟顧念雲兩人的聲音！

  “顧小姐……”

  不等衛元庚把想說的話說出來，顧念雲再一次微笑著打斷了他。

  “二殿下，想必您也應當知道一些我當初在陵越的時候做下的事情吧？我既然能夠潛入摩尼教做了聖女，挑撥得摩尼教和陵越朝廷鬥成一團，二殿下當初和摩尼教聯絡的證據……我自然也是存了一些的。”

  事實上，顧念雲當初還沒有混入核心，就被二皇子一幅畫像賣了個乾乾淨淨，哪裡有時間去找二皇子和陵越勾結的罪證？
  她現在說這個，不過是看看能不能嚇到對方，嚇到最好，嚇不倒——反正她也沒有證據。

  畢竟，當初和二皇子合作的時候，她故意引導民意陷害衛元巳的把柄二皇子也有。

  “顧念雲……”

  聽見二皇子終於不再假模假樣地叫顧小姐，顧念雲知道，對方是動了真氣了。

  不過，對於她來說，就算是二皇子真的撕破臉把她當成是敵人來看待，也好過之前說是什麽得不到就要毀掉強。被這樣的人喜歡，在她心裡並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

  衛元庚在心裡迅速地權衡了一下，雖然他並不是直接和陵越方面勾結，只是和摩尼教有些來往，但是一旦曝出來，也是十分麻煩的事情。

  “顧念雲，這些證據你不拿出來，我也永遠不向別人透露當初我們合作時候的事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