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篤定了衛辰舟一定會來救她，可是顧念雲看見衛辰舟來的時候，還是激動得幾乎有些哽咽。

  衛辰舟收服了眾多馬賊，又借著馬賊攻山之勢，偷偷潛入神廟中救她，這說起來容易，可是做起來有多難！

  更何況……在這短短的四五天裡……

  和面容靜謐的顧念雲不同，衛辰舟此刻滿臉的風塵仆仆。黑青色的眼圈看起來，恐怕至少有兩三天沒有睡過覺了，嘴唇更是全數乾裂，甚至能看見裡面紅色的血肉。

  光是衣服遮蓋不到的手臉等處，顧念雲匆匆一瞥，就瞥見了四五處傷口之多！
  “辰舟……”

  顧念雲哽咽了一下，眼圈立刻紅了。

  “我們快走！不管外面哪方面勝利，恐怕陵越軍隊都會很快殺過來，到時候你就走不掉了。我已經把證據給了曲麗雪，但是恐怕她是不會遵守你們之間的約定的。”

  聽到衛辰舟這麽說，顧念雲也趕緊把情緒放在一邊，她提起裙角，把腳上的鐐銬給衛辰舟看：“我腳上的這個東西能弄掉嗎？鑰匙已經被軒轅錚毀了。”

  衛辰舟倒是曾經有一把垂金斷玉的寶劍，但是那把劍已經在他們二人落水之前就留在了衛元巳的身上。

  他現在手上拿的劍雖然也不錯，是從一名馬賊首領身上奪來的，但是用盡全力對著那鐐銬劈下去，卻只是迸發出幾點火星，鐐銬分毫無差，可是劍卻豁開了一個口子。

  “算了，就這樣走就行。我早就料到這鐐銬必然無比堅硬，已經用了布條把腳上的鐐銬纏好，這樣也不會太難受。”顧念雲乾脆利落地放下裙子，“我們走，幸好我不是那等柔弱的大家閨秀，不過是腳上多了幾十斤重量而已。”

  聽著顧念雲這麽說，衛辰舟也趕緊拉著她從這臥房裡出去。

  軒轅錚為了囚禁顧念雲，早已經命人把這件臥房內的窗子都牢牢地釘住了，而兩人又不能從前門走，只能趕緊找到一扇開在背面的窗子，跳窗而走。

  這座雪山的山勢雖然不是十分陡峭，但是畢竟是雪山，皚皚白雪覆蓋住了下面的岩石，稍有不慎就可能踩到積年不化的堅冰，失足滑倒。

  衛辰舟已經丟掉了身上灰色的外套，露出裡面同樣是白色的裘皮來。顧念雲仍然穿著聖女的服色，也是一身白色裘皮，兩人在這雪山的背面慢慢地往下走，倒不至於被人一眼就發現。

  “小心！”

  顧念雲雖然比尋常女子有力氣些，可是畢竟身上也沒有武功，腳上又帶著幾十斤的鐐銬。就算是她已經用布條在鐐銬上纏繞了好多圈，但是也仍然能感覺到冰冷的盡數散發出來的透骨寒氣。

  腳下一不注意，她就幾乎滑倒在陡峭的山坡上。要不是有衛辰舟拉著，說不定就順著這雪山山勢一路滑下去了。

  而這雪山如今到處是積雪，就這麽滑下去的話，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可能就會碰到一塊尖角朝上石頭，輕則血肉模糊，重則喪命！

  衛辰舟本來想抱著顧念雲下去，卻被顧念雲拒絕了。在這樣險峻的山勢之上，兩個人彼此扶持一些更好走，如果隻憑衛辰舟一個人的話，萬一失手，兩個人免不了齊齊喪身的結果。

  而且，這麽多天的長途奔襲，他如今的體力也大量流失。

  “沒關系，我下次會更小心一點的。”

  顧念雲扶著衛辰舟重新站好，努力不讓臉上露出一絲疲累之色，繼續慢慢地朝著山下走去。

  雪山另一側的喊殺聲仍然是那麽的刺耳，不過，聽力格外敏感的二人突然聽見了有第三方的聲音加入了進去！
  一定是陵越官軍來了！

  幸好兩人如今已經快要到山腳，不然這樣紛亂的局勢，貿然攪合進去可不是什麽好選擇。

  “之前讓米祭司幫端妃做通關文牒的時候，我還幫我們兩人也做了幾張。但是現在的狀況看來……是完全用不上了。”

  衛辰舟點點頭，一邊眼疾手快地把身子歪了一下的顧念雲扶住：“我們不能走官道了，暫時只能從山中穿過。好在白山城離著邊境並不遠，只要過了邊境，不管是接應到閻羅的人還是諦聽的人，到時候就都萬事大吉了。”

  “這裡離邊境很近？”

  不管長興還是陵越，地圖都是重中之重，是絕對不會讓軍方和皇族之外的人看見的。因此，顧念雲也並不了解這陵越的地勢。

  “當初坐船，過了陵越邊境之後，又過了好幾天才到的這白山城啊。”

  衛辰舟笑了笑，看著難得迷糊的顧念雲，輕輕摸了摸她冰冷的臉蛋。

  “難得你也有糊塗的時候，商船自然是只能在水上行走，那河道可不是直的……而是彎彎曲曲的。雖然坐船坐了很久，可是如果走直線翻過前面的兩座山的話，不過只有一天半的路程。”

  顧念雲紅了紅臉，抬頭看著前面的路途。這兩座山雖然看起來綿延數裡，可是高度卻並不高，想來二人攀爬過去應該沒什麽難度。

  如今，兩人已經下到了雪山山腳下，雪山另一側的喊殺聲也漸漸開始聽不清了。顧念雲終於松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突然有一個白色的物體，箭一般地射了過來。

  “危險！”

  衛辰舟大驚失色，一把抱住顧念雲，擋在了她的面前，那道白影一下子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身上。

  “辰舟！”

  顧念雲也嚇了一跳，看見衛辰舟幫她擋住了這次攻擊，忙大驚失色地看過去，“怎麽樣，你有沒有事？”

  可是……衛辰舟咳嗽了兩聲，反而笑了出來。

  “你快看看，這是誰？”

  他轉過身來，顧念雲往他的胸口一看，頓時又氣又笑。

  這緊緊地咬住衛辰舟胸口的裘皮、一邊還嗚嗚地出聲威脅著他的毛團子，可不就是小銀狐閃電？
  先前她被囚禁起來的時候，軒轅錚為了逼迫她同意，不但把仆人都換成了聾啞人，甚至還把小銀狐也帶走關了起來。逃跑的時候，她匆匆地找不到小銀狐，也隻得心如刀割地離開，畢竟當時的情況太危險了。

  可是沒想到，這小東西竟然自己跑了出來！

  小銀狐被軒轅錚親自帶在了身邊，今天官軍殺上來，廟中仆役都手忙腳亂地，自然也沒有人去管這小東西。狐狸性狡，這銀狐更是聰明得像是小孩子，連續幾天看仆役開關籠子的動作，它早就學會了撥開那門閂。今天一看無人看管，它立刻順著顧念雲的氣味一路找了過來。

  看見顧念雲，小銀狐立刻松開了衛辰舟胸口的裘皮，嗚嗚地叫喚著往顧念雲身上爬，好像在質問她為什麽丟下自己不管。

  顧念雲好笑的同時，也忍不住紅了眼圈。這小東西剛剛之所以那麽用力地咬著衛辰舟的胸口不放，想來是因為看見之前衛辰舟扶著她，擔心主人受到傷害吧？
  她摸了摸小銀狐的皮毛，把它抱在懷裡，這才和衛辰舟重新向前方進發。

  因為時間匆忙，她們離開神廟的時候，顧念雲只顧得上把臥房裡的糕點都打包帶起來。衛辰舟又拿了個火折，和原本掛在腰間的一口袋清水。

  兩人身上雖然都穿著質量頗好的裘皮，但是也決計扛不住這北地夜晚的寒風。而且，在野外燃起篝火，豈不是給追蹤二人的敵人指明目標？

  如今天色已經將要暗沉下去，顧念雲拉了拉衛辰舟的衣袖：“我們先找一處山洞或者民居棲身吧？”

  衛辰舟點了點頭，如此荒山，想找到民居的可能性不大，不過找個山洞棲身還是可能的。兩人往山上的一處谷底走去，不久就發現了一處一人多高的洞穴。雖然不大，但是供兩人容身還是綽綽有余的。

  怕裡面有什麽冬眠的野獸，顧念雲還特地先把小狐狸往那邊推了試試，狐狸的嗅覺十分靈敏，如果裡面有什麽大型動物的痕跡，它是絕對不敢進去的。

  小銀狐撒著歡跑了進去，還以為顧念雲要和它玩你跑我追的遊戲。顧念雲這才放下心，和衛辰舟兩人進去。

  一路走過來的時候，兩人已經撿拾了一些地上的乾枯樹枝，很快就晃亮火折子，生起一堆火來。

  終於坐在了地上，顧念雲這才覺得兩隻腳踝鑽心地疼痛。盡管已經用布條把那鐐銬纏繞上了，但是走了這麽多路，那鐐銬又是直接拷在她的裸足上的，早已經把她幼嫩的肌膚摩破了。

  再加上金屬製成的鐐銬冰冷，她的兩隻腳如今已經一絲感覺都沒有了。

  衛辰舟看見顧念雲的動作，立刻明白了什麽，趕緊把她兩隻腳上的靴子脫下，放在膝上查看。就連小銀狐都湊了過來，想要舔她的傷口。

  “你抱好它，野獸的嘴什麽都吃，怕是不乾淨。”

  顧念雲把小銀狐抱起在懷中，看著衛辰舟從懷中摸出些金瘡藥，細心地撒在她的傷口上，神情滿是痛惜。

  “如果不是因為我……”

  聽見衛辰舟自責的話，顧念雲立刻搖了搖頭：“不，辰舟，雖然現在還不是夫妻……可是你我既然已經約定了終身，便是一體。你母親自然也是我的，為了救她，這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說出了這句話，顧念雲卻沒察覺到，抱著她雙腳的衛辰舟渾身上下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