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顧念雲蹲下身，撿起來那顆小石子，放在手心細細看著，又問念雲：“暗雪回來了嗎？”

  “回小姐的話，沒有。”

  見顧念雲又要去撿地上的瓷片，念雲嚇了一跳，趕緊拿出帕子給小姐墊著手。

  顧念雲撿起幾片瓷片小心拚起來，明顯看見中間有個圓圓的小洞，和手上的這枚石子差不多。她臉上掛起一個狡黠的笑容，扭頭看了看窗外，這才上了三樓更衣。

  雖然是建在水邊，但是畢竟碧波湖是個頗大的湖，如果建築太靠近湖邊，家具很容易受潮不說，人也不舒服。

  湖上的風也比平地大，顧夫人擔心顧念雲貪涼，特地找了花匠在清涼軒和碧波湖中間種了兩棵高大的銀杏樹。想來，就是有人蹲在那銀杏樹上，才能把這隻茶壺打碎。

  “小姐？”

  念雲看著小姐望著外面的銀杏樹發怔，小心翼翼地叫道：“小姐，你的裙子都濕了，我們去換衣服吧？”

  雖然她很不喜歡衛元巳，可是大皇子畢竟還在下面等著呢。

  “好。”顧念雲答應著上了三樓，先是小心翼翼地把窗子關嚴，這才換了一條裙子。

  看著三樓的窗子關上了，坐在銀杏樹茂密枝葉裡的衛辰舟笑了笑，一雙眼睛冰冷地看著正在調笑丫環的衛元巳。

  新換了一條石榴裙，二樓已經被侍女們打掃乾淨了，衛元巳已經重新坐在了那裡，看著走進來的顧念雲，眼睛都轉不開。

  顧念雲笑得比剛剛更加溫柔燦爛，親手為衛元巳倒了一杯熱茶：“今日招待殿下不知為何出了差池，還請殿下千萬不要介意。殿下難得來我這裡小坐，我隻盼著殿下能多坐一會兒。”

  她這話才說完，就聽見窗外的銀杏樹喀嚓一聲，似乎有樹枝斷裂了。

  衛元巳和念雲都驚訝地轉過頭去，只有顧念雲完全沒反應，她笑著把小丫頭端上的點心放在衛元巳身邊的桌子上，這才笑著重新坐了回去。

  衛辰舟現在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前幾天不過就是天天來給她送點小東西，現在倒好，她和衛元巳說話，衛辰舟居然在外面偷襲？
  雖然她也並不願意被衛元巳碰到，可是想到衛辰舟居然坐在外面的銀杏樹上偷偷地用石子惡作劇，總感覺有些哭笑不得。

  自從那天和自己剖白了許多話之後，衛辰舟突然就又變回那個有些風流邪佞的衛辰舟。

  衛元巳看了看那棵銀杏樹，微風過後樹葉輕輕搖曳，似乎什麽問題也沒有。他也就收回目光，炫耀似地和顧念雲報告著自己的功業。

  “雲兒，我修的那條嶽陽河邊，現在上至八十八歲的老婆婆，下至剛剛會說話的小孩子，都在讚美著我的功績。昨天在酒肆遇見了元侍郎，他對我當面加以褒獎。”

  說到這，看著顧念雲一直沒什麽變化的笑容，衛元巳又說了一句：“朝中已經有人上奏請求皇帝早日立太子了。”

  看著衛元巳故作嚴肅可是卻流露出得意的笑容，顧念雲哪裡還不懂。如今皇后去了已經三年，又沒能留下嫡子，如果按照立嫡立長的祖訓，立太子只能立衛元巳才行。

  “不知道……有幾人？”

  顧念雲心思暗動，面上卻做出一副激動的神情問衛元巳：“只可惜皇上已經賜婚，我父親不能再上奏折干涉立儲。不知道這件事殿下可有成算？”

  看見顧念雲開始關注這件事，衛辰舟心中大為自豪，他是要做皇上的人。白詩詩這樣的女子放在后宮做寵妃還可以，而要做皇后的話，他看見過這麽多富貴女子，也就只有顧念雲才配得上一國之母這樣的位置。

  “自然有成算。我暗中聯絡了一些官員，到時候一起上奏，求父皇立太子。明天朝中就會有反響了。”

  衛元巳頗為得意，看了看門口來來去去的侍女，特地貼過去想和顧念雲耳語幾句。顧念雲也配合地低頭傾身。

  “這次我一共……”

  衛元巳這句話還沒說完，突然就聽見身後有破空聲。他大驚，猛地一低頭，卻看見一隻鳥從自己頭上飛了過去。險些撞在牆上，繞了一圈沒找到出去的地方，撞在百寶格上撞暈了。

  顧念雲臉上的表情幾乎要繃不住了，差一點當場笑出來，還要勉強地板著臉給衛元巳解釋：“因為侍女們常常用米粒去喂鳥，所以這清涼軒的鳥雀都不怕人，經常飛到房間裡來。”

  念雲已經迅速地走進了房間，把那隻暈過去的可憐小鳥撿了起來，附和著小姐的話道：“今天早上還有麻雀飛進來搶小姐養的鸚哥的小米呢。”

  顧念雲滿臉笑容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從念雲手裡接過那隻撞暈了的小鳥，用手輕輕地摸著軟軟的絨毛。

  居然扔進來一隻鳥打斷，衛辰舟也真是想得出來。

  不過也好，她現在也真是不想再和衛元巳聊下去了，雖然她能忍受自己頂著對方未婚妻子的名頭，但是卻忍受不了對方過分親密的舉動。

  看著衛元巳似乎還想說什麽，顧念雲擔心地皺起眉頭：“這隻小鳥這是怎麽了？會不會被撞死了？”

  看著顧念雲手裡捧著的那隻小鳥，衛元巳深吸了一口氣，決定暫時不說別的事情。他雖然垂涎顧家的財產，但是只有順利地把顧念雲娶到手，這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現在顧夫人又懷孕了，顧家的財產有多少給顧念雲陪嫁，就要看他的表現了。

  這麽想著，衛元巳上前接過顧念雲手裡的那隻小鳥，摸了摸胸口：“不會的，只是暈過去了而已。如果雲兒你想養著它的話，趁著現在給它找個籠子好了。”

  “小姐，殿下。”玉珠引著一名穿著一身青衣侍女走了進來。顧念雲一眼就認出來，這是父親身邊伺候的羊毫。

  羊毫行了一禮，向著衛元巳說道：“殿下，老爺請殿下過去。他在書房準備了酒菜和棋盤，想和殿下手談一局。”

  衛元巳心中大恨，自己的這位嶽父，說是同意自己見女兒，可是居然掐好時間就找自己走。難道他還能在這裡對顧大小姐做出什麽事情不成？
  等將來他娶到顧念雲、拿到顧家財產的時候，一定給這老匹夫好看！
  他完全不會想到是因為自己先被嶽父捉奸在床，所以才遭到提防的。從他出生開始，宜妃就一直在他的耳邊說，他是皇上的長子，是將來一定會繼承皇位的長子。

  整個天下將來都是他的，他睡了顧家一個二女兒又能如何？

  “那我就不打擾小姐了。”

  看著衛元巳滿臉陰沉地跟著羊毫離開了清涼軒，顧念雲絲毫感覺都沒有。

  前世接觸了那麽久，她輕而易舉就能看出衛元巳現在的想法。可是就算他怎麽想又能如何？再過一個月，河工修整完畢，災民也將要被遣送回籍，到時候他不死也要脫層皮！
  “雲兒，在想什麽呢？”

  她剛剛看著衛元巳跟在羊毫身後走出清涼軒，就聽見身後響起衛辰舟的聲音。

  這人居然在那棵銀杏樹上也能聽見她和衛元巳的談話聲？

  顧念雲有些好笑，轉身看著依舊沒戴面具的衛辰舟：“這些天來你每天來騷擾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還學會惡作劇了？丟完石子還丟鳥，要是他還不走你下一個要丟什麽？”

  衛辰舟已經從窗子跳了進來，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坐在顧念雲的那把躺椅上一飲而盡。

  “如果他再不走，說不定我就會試著弄斷一顆銀杏樹了。不過更大的可能是，直接把他打昏丟過去。”

  衛辰舟說得輕描淡寫，可是顧念雲卻能從他身上感覺到一絲寒意。她揮了揮手，讓有些不知所措的念雲下去，自己拿起那隻暈過去的小鳥，用帕子把它墊好放在窗欞上。

  看著顧念雲娉娉婷婷的背影，衛辰舟又喝了一口茶，他本來覺得一切都可以慢慢來，可是現在卻覺得，再慢一點他都忍受不了了。在樹上看見衛元巳的手朝著顧念雲伸過去的時候，他一開始想用石子射的課並不是那茶壺，而是衛元巳的腦袋！

  “先把銀子還給我。”

  顧念雲剛剛把那隻小鳥好好地放在手帕上，就看見本來一直“暈”著的小鳥突然就撲棱棱飛走了。

  居然是裝暈……

  顧念雲已經不想回答衛辰舟每次來都必須要說的這些話了，她轉身笑吟吟地看著對方，“一百八十兩銀子。”

  “還給你銀子？”

  摘掉面具的衛辰舟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一襲白衣坐在躺椅上的風姿勝過顧念雲見過的任何一個人。聽見顧念雲提起銀子，他愣了一下，之後就順手掏出一張銀票拍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顧念雲走過去，看著那張二百兩的銀票，笑眯眯地回答道：“一把葉雲子親手做的紫砂壺，剛剛被你打碎的那一把，價值一百八十兩銀子。剩下二十兩就算是我的侍女打掃碎瓷片的報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