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袋裡面一直都有兩個想法在打架。一個拚命的想著以前在下界的一些事情，另外一個卻一直在看他說天界如此美好，她應該珍惜才對。

  她確實是想要一直呆在這個美好的世界裡面，但是她卻也想見見小白和景雲澈。

  對了，小白和景雲澈！
  她想見小白和雲澈！

  慕言原本混混沌沌的腦袋，終於是清醒了許多，這樣的念頭也就越來越堅定起來。她腦海裡原本那些模糊的記憶漸漸清晰起來了，竟然都是一些與小白和景雲澈一起並肩戰鬥生活的日子。

  記憶斷開的最後那一刻，她應該是還在鎖雲陣裡面才對。她又想起那個洪亮的男聲所說的“天道”二字，說的是不是就是她現在所生活的天界呢？

  難道……她生活了十年的地方，竟然都是假的嗎？

  “慕言天女，你怎麽了？”於毅這個家夥這種時候又冒了出來，一臉關切地看著慕言，竟然是罕見的沒有拉著她出去玩樂。

  慕言勉強笑了一笑，問道:“你可還記得你在，在下界的時候是什麽身份？”

  於毅在慕言的身旁席地而坐，虛空隨手一抓，抓了一杯可樂，這還是他看慕言喝過之後才知道有的東西，從此就深陷在可樂這碳酸的味道當中。

  喝著心愛的可樂，於毅緩緩開了口:“當然記得啊，我以前是一個小裁縫，窮得叮當響的，但是經常會買些饅頭到貧民窟裡面分給那些乞丐們。”

  “後來我們的城池裡面開始瘟疫橫行，我在我的小店門口撿了一個染了瘟疫的人，然後用盡了我所有的錢財將他送到大夫那裡。”

  “沒想到你這家夥還挺好心的嘛！”慕言其實只是隨意的感歎了一句罷了，但是於毅卻是一臉驚異地看著慕言，似乎不理解她為什麽會這樣說。

  扔掉手中的可樂罐，於毅嘎巴嘎巴嘴巴繼續說道:“這天界，哪一個不是做了許多好事的大善人，我不過只是湊巧救了一個人才上得這天界罷了，算不得什麽的。”

  “那時說你救的那個人後來活下來了咯。”慕言挑了挑眉說道。

  於毅點了點頭，一臉慶幸的說道:“因為我接觸了那個人，所以也不小心染上了瘟疫，但是卻沒有錢醫治，所以就死在家中了，不過我最後卻是來了這麽好的地方。”

  “以前常聽別人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原來這話還是真的！”

  慕言卻是沒有再聽於毅之後續續叨叨的話，她現在更是堅定了自己想法，這裡的一切一定是她又陷入了另外一種奇怪的幻想，這十年在天界的時光根本就是虛無的！
  這天界的人，最次一等的也是救過人命的，可她呢？救人？殺倒是殺了不少。

  那眼前的於毅也是假的嗎？
  慕言以前也不願意承認這樣的事實，她是真的將眼前這個善良樂觀的小男孩當成了自己的朋友，但是現在卻要面臨這樣一個殘酷的現實，讓她一時之間怎麽受的了？
  可是就算是知道這個天界是幻境，她要怎麽才能夠回到現實呢？

  像是之前的那樣通過自殘的方式喚醒自己肯定是不可行的，天界的人從來都不會生病，也不會受傷，就算是她拿這刀子捅自己的心臟，也留不下一點傷痕。

  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

  剛才寬大舒適上面，慕言在黑暗的房間裡一遍一遍的在心底念道。

  這個世界既然是以花開花合為記錄時間的方式，沒有日月自然也就沒有天黑一說，但是她已經習慣了在黑暗當中入睡。

  所以眼前的黑暗都是這天界那神奇的力量為她幻化出來的。可是她卻是在這一瞬間，想極了天空中那輪或是圓滿或是彎曲的月亮傾撒下來的皎潔的銀光。

  突然之間，房間裡面就亮了起來了。慕言的床上附上了一層薄薄的亮光，就像她記憶裡的月光一樣柔美。

  但是慕言知道這都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她想要的並不僅僅只是月光而已。

  等到第二天花開的時候，於毅又像往常一樣來到了慕言的家門口，但是在敲了半天門之後竟然是沒有人回應，而且從房間裡面隱隱的傳來了一股惡臭味，讓他從心底裡面排斥。

  疑惑之下，於毅還是有些不放心慕言，直接打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越靠近慕言房間的地方，臭味也就越嚴重，於毅的臉上露出了濃濃的厭惡的神情，心裡也更是擔心慕言了。

  “慕言天女，你在裡面嗎？”於毅捂著鼻子站在慕言的房門口，大聲的叫了幾句。這幾句話，卻是讓於毅吸入了好些惡臭的氣體，讓他忍不住乾嘔了幾聲。

  在沒有得到回答之後，於毅緩緩的打開了房門，更是濃鬱的惡臭味於毅卻是再也不在意了。於毅看到了令他驚異的一幕。

  蜷縮著躺在那張一直以來都讓他覺得有些怪異的大床上的慕言，身上的花竟然枯謝了！不僅如此，慕言的身上也不再放出光明，本來自然散發香氣之身現在也發出了陣陣的惡臭味。

  原來他聞到的惡臭竟然是從慕言天女的身上傳出來的嗎？

  “於毅天男，你來了……”慕言艱難的抬起手來想要觸摸於毅，於毅趕緊伸出了自己的手抓住了慕言的手掌。

  卻是覺得自己的手裡面抓著的是一根乾枯的樹枝一般，慕言天女原本細膩柔滑的皮膚為什麽會變得如此粗糙？

  於毅不是沒有聽說過，天界的天男天女是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的。但是那都是在他們即將要輪回的時候才對啊！

  天界眾生不是都能夠活到百歲以上的嗎？為什麽慕言天女才剛剛十歲就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
  慕言卻是僅僅做一個舉手的動作，身上就留下了許多冷汗。她無奈的笑了笑，自從她進入了天界之後，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流過汗了。

  看來她是真的要死了……

  “我，我去找其他天男天女來救你，你等著……我一定會很快回來的！”

  於毅看到這一幕之後慌了神，可他在下界的時候就是個裁縫而已，除了衣裳什麽也不會做，只能想到向別人求救的辦法。

  “不要……”慕言試著去阻止於毅，但是卻是有心無力，聲音如同細蚊一樣，根本就傳不到於毅的耳朵裡。

  不過於毅很快就回來了，帶來的是住在不遠處的一個天男。慕言認識他，他偶爾提及過他在下界的時候是個大夫。

  “唔，慕言天女這是要輪回了……”那天男說了一聲之後就逃之不及地離開了慕言的的房間，似乎身後有什麽惡鬼追著他似的。

  慕言並沒有在意這一切，因為這樣的情景在天界出現是很正常的。

  如果遇見了哪個天男天女出現了要輪回的反應的話，天界友人不管與之條件多好都會遠遠避開他，任由她一個孤獨地死去。

  “嗚嗚嗚，慕言天女，你怎麽突然就要輪回了？你才十歲啊……”於毅聽到這樣的宣判的時候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他不是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於毅他本就是心思單純之人，在下界的時候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裁縫，無父無母的隻跟著一個老裁縫學手藝。

  除了自然死去的老裁縫，就算是在瘟疫橫行的時候，他也是沒有見過死人的，所以現在才會如此驚慌失措。

  慕言露出一個艱難的微笑，用盡全身的力氣說道:“別，別哭，我只是，只是要回到原來的世界罷了……”說完之後的慕言喘著大氣，平複自己的氣息。

  “回到原來的世界？”於毅呢喃了一句，因為過往生的善業力極大，天界眾生在輪回的時候都可以看到自己接下來的時候是輪回到何處的。

  而慕言所說的意思，是她又要輪回到人道了嗎？
  想到這裡的於毅心中的悲傷少了一些，人道也是善道中的一種，總比其他要好上一些吧？

  而回過神來的於毅，確實發現躺在床上的慕言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了，然後在他的注視下，竟然是化成了一點點的五彩亮光消散在天地之間。

  再見了，慕言天女……

  可是在慕言的面前卻是再一次出現了他在鎖雲陣的那六條一模一樣小道的那個岔道口，只是最左邊的那一條小道，已經隱匿消失在黑暗當中了，現在在他面前的只有五條道路。

  果然，不出她所料，天界裡的一切只是心中的幻想罷了。她在幻象中死亡，就會在現實當中醒過來的。

  但是，確實不知道她在死去的最後那一刹那，看到的那個滿是猩紅的顏色的世界到底是什麽地方？
  只有聽到耳邊傳來了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像是一口巨鍾在她耳邊敲響。

  “修羅道！”

  等慕言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印入眼簾的是一個通紅的世界，天空是血紅色的，天上的那個太陽是黑紅色的，樹紅色的，草是紅色的，她踩著的大地上面的泥土也像是被血浸過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