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消息的江綺箏勃然大怒:“好個谷家!輸了還不忘記這麽坑我們一把!”
因為比試已經結束,可算被江綺笙放回來的和水金勸她道:“好在淮南王妃沒有輕信,還是派了人過來跟咱們核對的。”
“淮南王妃沒有輕信,其他人可不一定。”江綺箏皺眉道,“估計沒少被她們所騙,回去說咱們家霸道。”
莊蔓倒不在乎:“不就是幾句閑話嗎?那些聽風就是雨的人,也沒什麽好解釋的。”
“倒也是。”江綺箏生氣的主要原因還是被谷婀娜她們擺了一道,至於說江家霸道的名聲——這個早就是公認的了。
和水金笑著圓場:“今兒多虧秋妹妹在,咱們才有繼續踏青的機會。”
“要不是你們相邀,我這會還在家裡呢。”秋曳瀾跟她們謙遜了幾句,道,“咱們在坡下耽擱很久了,不如上了坡再說話?”
這錦繡坡既然是坡而不是山,自然不會太高大,也有許多修繕出來的路徑。馬車的話足以直接駛到坡頂上去,不過用和水金的話來說:“靠近坡頂的一段路,風景是最好的,在馬車裡看的話,太辜負了,不如下車走走。”
因此除了自稱腳上有傷的江綺笙外,眾人都下了馬車,緩步而行。
腳下是青石砌築成粼粼波紋似的山徑,石上鋪滿了蒼苔,望之別有一種古拙的風雅。
路旁桃李梨杏雜種,雖然還沒到盛放如霞光雲彩的時候,但偶爾的繽紛,隨山風飄落,倒也不負和水金的推薦。
眾人到了坡頂上後,選了塊花開得最好的平地,照例圍起錦障、鋪上地氈,又拿各樣瓜果糕點和筆墨、琴笛之類的東西出來布置。
秋曳瀾四面走了幾步,發現這錦繡坡雖然不高,但坡頂范圍很大,倒像一個巨大的平台一樣,估計到花開爛漫時,來個數千人遊玩,也不至於太過擁擠。
這時候數千人可是一個不小的人流量了。
“秋妹妹,我們去見見淮南王妃?”她才走到一株桃樹下近距離觀花,江綺箏走過來,“順便問問剛才谷家人的說辭。”
“淮南王妃也已經上坡了嗎?”秋曳瀾問。
“那邊也在布置著呢。”江綺箏指了指遠處,隔著花樹也看不到什麽,“淮南王府我們也不熟,不過麗輝郡主性.子活潑,在宴席上碰見幾回倒也還談得來。”
秋曳瀾聽到“麗輝郡主”,就向亦步亦趨跟著自己的秋金珠看去:“你好像也認識麗輝郡主的?”
秋金珠吃不準她藏匿谷婀娜並告密這件事,秋曳瀾會怎麽算帳,此刻還小心翼翼的:“郡主每年生辰我都會去淮南王府道賀。”又說,“我生辰也會請郡主……不過去年她沒來。”
“康表姐去給人家做小媽了,人家能痛快麽?”秋曳瀾心下冷笑了一聲,當著江綺箏也不說破這句,隻道:“那你跟我們一塊去吧。”秋金珠生怕跟不住她,她還不放心秋金珠自由行動呢!
於是江綺箏喊上和水金,留下莊蔓主持局面,四人帶了幾個丫鬟一起向淮南王妃那邊走去。
到了地方,卻見淮南王府錦障還沒搭好,卻先設了席位在外,供淮南王妃等人休憩。
“幾位怎麽過來了?”王妃跟公主是平級,淮南王妃看到江綺箏忙起了身,“我正說緩口氣就帶小女過去謝你們呢。”
兩邊見了禮,賓主落座後,江綺箏笑道:“王妃謝我們什麽?這錦繡坡也不是誰家的,不過是壽安她們沒事找事,非要跟我們比試,才說了誰輸誰走人——可跟旁人沒關系。要不是王妃打發人來問,我們都不知道她們這麽輸不起。”
淮南王府也是中立黨,不過因為淮南王的特殊身份,跟薛暢關系一般,並不以其為黨魁,比較逍遙自在。所以對於江綺箏等人也不需要著意撇清關系,此刻淮南王妃就笑著道:“少年人麽難免氣性大,我們也是好容易出來一趟,想著不問個清楚就轉身回府,怪失望的。”
側妃莫氏也道:“純福公主的性.子我們也都聽說過,不是那蠻橫的人。”
兩邊寒暄了一陣,麗輝郡主楚意桐忽然問:“這位眼生的妹妹,就是西河王府的寧頤郡主嗎?”
“我叫曳瀾。”秋曳瀾點頭,“麗輝姐姐好!”
“你也好。”楚意桐抿嘴道,“我叫意桐——早就聽康姨娘說你是個美人了,今兒一見才曉得她說的還太謙虛。”
江綺箏、和水金都不知道康麗章做了淮南王小妾的事,畢竟康麗章連官家女都不是,跟她們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進淮南王妃又只是個妾,根本沒有去關心的必要。
此刻忽然聽楚意桐來了個姨娘誇獎秋曳瀾,隻道她故意埋汰,臉色都不太好看起來。
“府上姨娘提我做什麽?”秋曳瀾笑了笑,“我伯父……”目光在淮南王妃身後侍立的彩衣女子身上一轉,意味深長的住了口。
尋常人家女兒做妾,家裡有點骨氣的都要覺得丟臉,更何況堂堂西河王的甥女?
尤其兩年前西河王府的親家連出兩個跟人私.通的女兒,到現在秋金珠都要被說是楊宜室、楊宜福的表妹——結果事隔不到一年,康麗章又自願給人做了妾,秋孟敏夫婦被氣得要死,索性宣布不認這個自甘下賤的甥女了。
所以上次康麗章想告訴秋曳瀾西河王府那些不見了的產業的線索時,還得偷偷摸摸的——因為西河王府要知道是她派的人,肯定不許進門。
現在秋曳瀾提到這一節,淮南王妃輕咳了一聲,道:“意桐,不要亂說話。”
就圓場道,“寧頤郡主請別見怪,這孩子被我寵壞了,說話也沒什麽分寸,卻是有口無心的。”
秋曳瀾笑笑:“您言重了。”
江綺箏跟和水金聽出有內情,但這會也不好問,就起身告辭。
淮南王妃跟側妃象征性的留了幾句也就讓楚意桐代自己送客了。
離開淮南王妃跟前,楚意桐就拉住秋曳瀾道:“妹妹你別怪我剛才要提康姨娘,你道我們母女這天還冷著,尤其我母妃也有歲數了,做什麽要跑這錦繡坡來?卻是康姨娘弄的呢!”
秋曳瀾愣了愣,道:“怎麽?”
“她說想見見你這表妹,又怕如今跟你身份差距懸殊,你不待見她了,這不扯上我們母女兩個給她做幌子?”楚意桐冷笑著道,“要我說你不理她也是應該的,好好的良家子,西河王府又不是不抬舉她,她可是王府裡長大的吧?什麽人家不好找,偏趕著給我父王做妾!這樣的表姐有什麽好認的?西河王真是明事理!”
江綺箏跟和水金都很意外:“原來康姨娘就是你以前的表姐康麗章?她怎麽會去做妾?”
秋曳瀾歎了口氣:“我哪知道?”聲音一低,“不過她為什麽去做妾我倒知道,只是這話我不大好出口。”
楚意桐正想著法子要對付康麗章,哪裡肯不聽?當下緊扯著她:“好妹妹,我說句實話你別跟我生氣:聽說當年這康姨娘的母親、你那姑媽差點把你活活打死!你可是正經郡主啊!那秋語情算個什麽東西?所謂有其母必有其女,你說這麽個人現在在我們府裡,我母妃能不頭疼嗎?我母妃的年紀你也看到了,你就行行好,權當可憐我這做女兒的一點孝心成不?”
秋曳瀾聞言卻看向了秋金珠。
眾人略一想頓時恍然,楚意桐脫口道:“這不太可能吧?楊王妃再不喜歡她,難道還能迫她做妾?”
秋金珠一急,道:“沒有這回事!當初她跟我們姑媽忽然不見,我父王母妃還派人找過來著,結果再接到消息就已經進了你家王府了!”
她跟楚意桐認識好些年了,這會就委屈道,“本來去年我生辰請你,就想給你解釋的,但你沒來。”
楚意桐怔了怔,隨即歎道:“你是不知道這康姨娘進府之後,我母妃有多難做……”
“我父王母妃也說了不認她了!”秋金珠分辯道,“她說我們府上什麽,那全是自說自話啊!”忍不住埋怨,“你父王怎麽還讓你跟王妃陪她來看望什麽表妹!誰是她表妹啊!”
楚意桐無精打采道:“父王年歲長了,難免任性些……唉,不說這個了,我還以為她那麽底氣十足,是因為你們也想見她呢!”
“我們要是想見她,她還用得著怕我們不待見她?”秋曳瀾淡淡的戳穿了她的謊話。
楚意桐尷尬道:“好吧,她的原話是怕你們這會交結的貴女看不起她——想是那年跟金珠你去淮南王府時,被我堂妹她們呵斥了一番,生怕舊事重演了。”
“既然事情說清楚,那就這樣吧。”江綺箏發話道,“我們那邊錦障差不多搭好了,莊蔓她們久等不見回去,恐怕擔心。”
“好。”楚意桐點頭,又賠罪,“剛才我說話得罪的地方萬望你們海涵。”
“言重了。”秋曳瀾敷衍了一句,拉上秋金珠與她告辭。
等楚意桐不見了,江綺箏問:“那康麗章是什麽意思?”
“我也不知道。”秋曳瀾心忖康麗章此舉不太正常,又想秋金珠這次也是有所圖謀——難道這兩人所為的是同一件事嗎?很有可能!畢竟西河王府不見了的大頭產業,她不在乎,但秋孟敏跟康麗章肯定是惦記著的。
“只是這兩個人都認為我會知道嗎?”秋曳瀾心中冷笑,“不是江崖霜說,我壓根就不曉得這回事!且看你們怎麽個找法!”
江綺箏見她回答了一句就不作聲了,以為她是不想說,也沒再問。隻道:“你要不喜歡老被她打擾,我請四姑幫你傳個話?”
“這麽點小事怎麽敢打擾皇后娘娘?”秋曳瀾忙推辭,跟江皇后沾上邊,小事都要鬧大了。
說話之間她們已經回到之前的地方,果然錦障已經拉好了,馬車都駛到坡陰那邊,四周業已收拾整齊。
只是莊蔓等人卻沒在錦障裡休憩,也不是在外面等她們,而是正跟一群人吵架:“……睜大眼睛仔細瞧瞧,姑奶奶缺你們賠這幾個銀子嗎?!不把那孽障打死,這事沒完!”
“這位小姐,貴家獅貓不過是受了驚,我等這頭獒犬,卻是從友人處借來,也是他人心愛之物……”一個不疾不徐、聽起來猶如山間清泉的男子嗓音緩緩而言,才說到一半,卻被他身後一人打斷:“寧頤郡主?這是你的朋友麽?可否為我等緩頰一二?”
秋曳瀾正覺得那緩言男子看著眼熟,聞聲看去,卻見此刻向自己說話的,赫然是作士子打扮的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