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王妃答應之後先行離開,卻把秋金珠留下來,道是讓她們姐妹親近親近,也讓秋金珠跟秋曳瀾請教一下出門的規矩跟要注意的地方:“免得給你惹麻煩。”
“你扮著乖巧可愛就成了。”只不過秋曳瀾自己都跟純福公主那幫人半生不熟,哪裡知道要怎麽個投其所好法?所以她捧著茶碗想了會,直截了當的對秋金珠道,“這個你是拿手的吧?”
秋金珠顯然來之前被楊王妃叮囑過,很乖很乖的點頭,討好道:“我什麽都聽姐姐的!”
“你去了之後要跟什麽人攀附我都不管,但有一點,別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敢故意坑我,我帶了你出去,可不能保證帶你回來!”秋曳瀾呷了口茶水,也不管秋金珠聽了這話之後複雜的臉色,把茶碗朝桌上一放,“沒什麽事就回去想想出門那天怎麽個打扮法吧。”
秋金珠小心翼翼的問:“不知道五姐姐你那天穿什麽?”
“這個你不用管。”秋曳瀾一眼看出她是故意做低伏小,漫不經心的道,“就算咱們撞了衣衫,難道你就能搶了我的風頭去?”
秋金珠立刻一咬唇,隨即強笑:“姐姐說的是,是我糊塗了。姐姐這麽美,我再打扮又怎麽可能比得上?”
她這強笑好容易維持到出了院門,刷的變成了陰沉!
丫鬟們都不敢吭聲,小心翼翼的跟著她走。
饒是如此,走了一段路後,到底按捺不住的秋金珠還是轉過身來,左右開弓,給了身後兩個貼身丫鬟一人一記耳光:“蠢東西!大白天的走路也不說幾句話,木頭人一樣想嚇唬誰?!”
“婢子知錯!”曉得她就是找個出氣筒,這兩個丫鬟心裡委屈得直吐血,這會卻不得不跪下來誠惶誠恐的求饒。
秋金珠又狠踹了她們幾腳,雞蛋裡挑骨頭的罵了會,才掠了掠鬢發,沒事人一樣吩咐:“去母妃那裡吧。”
進了楊王妃的屋子,楊王妃抬頭看到丫鬟臉上的指印,就曉得女兒又發脾氣了。她心裡歎了口氣,使個眼色讓繡豔領了那兩個丫鬟下去安撫,自己喊了女兒到跟前:“怎麽又打聽蘭跟聽荷了?不是跟你說了,貼身丫鬟不同於粗使下人,這該給的體面還是得給,不然誰肯替你賣命?”
秋金珠這會正心浮氣躁,聞言掉下淚來:“那秋曳瀾哪裡把我當妹妹看了?簡直拿我當奴才教訓!我看她對跟前幾個丫鬟說話,都比對我說話溫柔體貼!不就是個踏青嗎?純福公主邀請的又怎麽樣?又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而且純福公主是江家女兒,她邀的肯定都是江皇后那一派人,女兒過去真的好麽?”
楊王妃看了眼繡濃,後者忙把屋子裡的下人都趕了出去,又自己守住了門。
“你不要耍這些小性.子了,這次喊你跟秋曳瀾一同出去是你父王的意思!”楊王妃見狀,低聲道,“要不然誰耐煩理那一位?你父王難得吩咐件事,不給他辦得漂漂亮亮的,叫他怎麽疼你?”
秋金珠怔了怔,詫異問:“父王?為什麽啊?”
秋孟敏對子女的嫡庶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賢愚。悲劇的是,楊王妃所出的秋金珠跟秋寅之,都非常的平庸,這讓秋孟敏失望之余,心思就漸漸偏向了相比之下最出色的秋宏之了——尤其秋宏之成親以來跟丁氏恩愛得緊,卻也沒耽擱課業,今年有參加秋闈的打算,而十二歲的秋寅之至今頑劣得西席成天告狀,相比之下,這位七公子繼承王爵的指望竟是越來越小。
……說遠了,秋金珠這會驚訝是因為秋孟敏對嫡女不存什麽指望,所以平常也很少同女兒照面,更不要說親自吩咐女兒做什麽事了。秋金珠聽母妃這麽說,不免感到十分驚奇。
“為什麽你就不要管了,反正你跟秋曳瀾出去,她到哪裡你就到哪裡,皮厚一點,不要怕她說話不好聽——當著那麽多人,個個都是千金貴女,難道她還能動手打你不成?就是難聽話說多了,你隻作委屈不還嘴不還手的,不怕沒有心軟的小姐出來給你打抱不平!”
楊王妃知道自己這女兒雖然心狠手辣,城府卻實在不怎麽樣——他們夫婦兩個懷疑秋曳瀾會借這次踏青跟江綺箏商議西河王府不見了的那部分產業這麽大的事情,哪裡敢告訴她?萬一這傻女兒說漏嘴或被秋曳瀾私下教訓時不小心流露……秋曳瀾有了防備,怎麽可能再給他們機會?
要不是秋金珠現在有不想去的意思,怕強迫她去了之後出工不出力,起不到盯緊了秋曳瀾的作用,楊王妃是一點口風都不想透的。
見狀秋金珠不高興了:“她是郡主我也是郡主,憑什麽我要給她呼來喝去的?”
“你真不幫你弟弟?!”楊王妃臉色一沉,“你那大嫂丁氏馬上就要生了,她這一胎早就斷出來是個男胎,你父王這大半年來喜歡得跟什麽似的——更別提卞氏那賤.人生的那個賤.種成天變著法子賣乖……枉你弟弟是唯一的嫡子,卻至今沒能被請封世子!這眼節骨上,你若不幫你弟弟,往後這王府落到了秋宏之或秋茂之這兩個下賤胚子手裡,前兩年秋曳瀾過的什麽日子,你難道忘記了?!”
秋金珠聞言一凜,疑惑的問:“究竟是什麽事情啊?”都跟自己胞弟成為世子搭上關系了!
“你想知道就自己問你父王去!”楊王妃沒好氣的道,“叫你花點心思盯牢了秋曳瀾,你隻管先把這事辦好——操那麽多心幹什麽?”
“……好吧。”秋金珠聽這話就知道打聽不出來了,隻得悻悻應諾。
只是這母女兩個卻不知道,因為這次踏青盯上秋曳瀾的卻也不止她們。
淮南王府的後院,新妝才罷,若隱若現的淡粉紗衣下豔麗的石榴紅訶子,將肌膚襯托得猶如凝脂粉玉,自踏入王府以來寵愛無衰、甚至連淮南王妃都要避其鋒芒的康姨娘伏在楚霄肩上撒著嬌:“自進府以來,就沒跟從前的姐妹照過面。聞說純福公主邀了妾身的表妹郊遊,就在城南的錦繡坡,妾身也想去湊個熱鬧嘛!”
淮南王楚霄論年紀已過五旬,他生得面若重棗,長眉鳳目,一把美髯,若年輕個二三十歲,卻也是極風流瀟灑的。如今的淮南王世子楚維賢跟麗輝郡主楚意桐都因為傳了他的長相,是宗室中出了名的俊朗秀美。
這會他正逗著甜白釉描纏枝青花魚缸裡的幾尾五彩錦鯉,才撒了把魚食,聞言笑道:“你要去那就去好了,反正錦繡坡也不遠,當天去當天回——耽擱不了伺候本王。”說到最後一句,楚霄語氣中大有調情之意。
康麗章看著他雖然依稀還有少年時候俊秀輪廓、如今卻已松弛發福的側臉,以及湊近了很容易發現的斑點——想到自己論年紀比麗輝郡主還小半歲,卻要日日侍奉著這麽個老東西,心裡的酸楚止不住就要翻騰起來——她竭力忍耐著,朝楚霄拋了個媚眼:“人家人微言輕,表妹可是郡主身份——跟前的都是貴女……要是一個人去呀,天知道能不能跟表妹說上話兒?”
楚霄笑:“這麽勢利的表妹還要了做什麽?不如別去了,就在府裡陪本王?或者等本王休沐,再帶你去?”他隨手丟了魚食,拿過旁邊的雪帕擦了擦手,回身在康麗章的粉腮上捏了捏,又不懷好意的朝她紗衣內摸去。
“表妹倒不是勢利的人。”康麗章嬌嗔了一聲,意思意思的推了他一把,繼續撒嬌,“就怕其他人有意見,連累了表妹她受委屈。”
楚霄眯起眼:“那你想怎麽樣呢?”
“聽說麗輝郡主前兩日還在王妃跟前鬧,想出去玩呢?”康麗章盼望的看著他。
小妾領著嫡出郡主出門,這顯然是不合規矩的。楚霄雖然寵她,然而都是在王府後院,出了門,可不見得會準她為所欲為,讓外人看淮南王府的笑話。
所以她還有下文,“想想王妃好像也覺得老是待在王府裡怪氣悶的。”
有淮南王妃帶頭的話,無論是楚意桐還是康麗章跟著去,倒是名正言順了。而且有淮南王妃在那邊坐鎮,康麗章也不用擔心在那些貴女跟前吃虧——就算吃了虧,她跑淮南王妃跟前哭訴,衝著她如今的得寵,王妃也少不得要替她出這個頭。
因為出身而在貴女雲集的場合被戲弄與羞辱,這種經歷康麗章是不想再有了。
說出自己的目的後,她有些緊張的等待著楚霄的回答。
楚霄在她年輕柔軟的身體上佔了好一會便宜,才似笑非笑問:“本王若答應了你,你怎麽報答本王呢?”
“王爺討厭……”康麗章心裡松了口氣,伸出皎白如玉的雙臂,勾住他脖子,嬌滴滴的道,“人家什麽都是你的……還怎麽個報答法呀?”
康麗章進淮南王府滿打滿算兩年不到,再得寵,根基終究不能和淮南王妃比。
所以她“報答”楚霄的光景,下人裡已有人溜去淮南王妃跟前告密——王妃跟楚霄是同歲,如今也有五十多了,都已經抱上了孫輩,對於丈夫的拈花惹草,比起年輕時候看得淡了許多,但聽說康麗章想去體面的見個表妹,居然把自己跟麗輝郡主都拖上,也感到十分不快:“她把我們母女當成什麽人了?她要我們去,我們就去?”
就對恰好在跟前的楚意桐道:“咱們偏偏不去!到那日我就說不舒服,你留下來伺候我!讓她一個人愛幹嘛幹嘛去!”
“母妃您先別生氣啊。”楚意桐作為嫡幼女,對於仗著寵愛沒少落自己母妃面子的康麗章那是橫豎看不順眼,聽了下人的稟告,眼珠一轉,卻道,“那康姨娘一向詭計多端,她不過見個表妹而已,用得著扯上咱們?依女兒看,怕是為了找個理由在父王跟前說您的不是呢!”
就建議,“既然她希望咱們跟她一起去那錦繡坡,咱們去了又何妨?屆時她若招惹了什麽不該招惹的人,倒是母妃您給她圓了場子,回家來,不怕父王不給她臉色看!”
淮南王妃歎了口氣:“別動那些腦筋了!你們父王雖然寵她,可不糊塗!橫豎不過一個姨娘,你可別替這種人操起心來,叫你們父王知道了不喜!”
“若是她自己惹的事兒怎麽能怪女兒呢?”楚意桐久想給康麗章顏色看,她這年少好事的歲數,哪肯放過這個機會?所以堅持勸王妃去,“您也說父王心裡明鏡似的什麽都清楚,到時候您裝病父王會不知道?何必為了這麽個東西,叫父王他不高興呢?”
淮南王妃心知女兒這會動了意,就算自己到時候稱病不去,楚意桐自己多半也要跑出去——那還不如自己帶著她去,也能看著點呢?隻得無可奈何道:“那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