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江天鶴臉色難看的問心腹,“米氏進宮去求冰兒替大房那小賤.人做主?!母親居然肯讓她進宮?!”
心腹抄手答:“米夫人對歐老夫人說,侯爺過世前,皇后娘娘曾親口承諾會好好照顧江家大孫小姐!如今大孫小姐在四房受了委屈,若不稟告皇后娘娘,旁人未必覺得娘娘人在深宮不知情,怕會認為娘娘當初只是敷衍侯爺呢!所以為了娘娘的名譽……”
“這種胡說八道的話,母親也信?”江天鶴氣極反笑,“那賤.婦不就是想跟我過不去嗎?!冰兒如今懷著身孕,她這做舅母還真是心狠手辣,既然如此——”
……國公府,四房,秋曳瀾笑吟吟的打量著坐在自己上首的江綺箏,一兩年不見,又去的苦寒之地,這位向來養在錦繡堆裡的純福公主不但沒有憔悴,除了旅途勞頓略有些乏色外,看氣色倒比兩年前好得多。
很顯然,她現在跟秋風感情非常不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然以江綺箏自幼嬌生慣養出來的孱弱和嬌貴,風塵仆仆之下絕對沒有現在這份精氣神勁兒。
“真是歲月如梭啊!”秋曳瀾看著眉宇間褪盡稚氣天真、取而代之是一派沉穩大氣的大姑子,又看了看華服遍體、神情恭敬回答莊夫人問話的秋風,暗自感慨,“兩三年功夫,這一對變化可真大!”
她這邊走著神,那邊莊夫人對秋風的盤問也告一段落——莊夫人對秋風才成親那會冷落自己女兒還是有點意見的,但江綺箏不住從中說和,顯然不願意母親跟丈夫之間發生衝突。莊夫人有兩個親生兒子,卻隻一個親生女兒,自不肯拂了她的意思,開頭有點不冷不熱,見秋風態度始終恭敬,也就不拿架子了:“你們才回來一準都累了,先去給你們祖母請個安,完了去侯府給你們叔公上個香,其他長輩那邊,明兒再說吧!”
江綺箏暗松一口氣,謝了母親,又向秋曳瀾鄭重一禮:“福兒虧得弟妹你……”
“十八姐姐這是要跟我見外嗎?”秋曳瀾自然要攔住,笑道,“再說之前琅兒還沒出生,安兒一個人怪寂寞的,有福兒做伴才好呢!”
兩人寒暄了幾句,莊夫人就發話了:“都是自家人,不要客氣來客氣去了,十八你跟駙馬去給你們祖母請安,十九媳婦留下來,我有話要說!”
江綺箏跟秋風走後,秋曳瀾問:“母親有何吩咐?”
“十八夫婦回來,福兒自不好再讓你操心。”莊夫人沉吟了一下,才道,“這樣你若是能騰出些空來,可以常去你們八嫂跟前走動,寬一寬她的心。”
秋曳瀾知道她的意思,就是不希望媳婦之間不要留下罅隙。
這事其實是楚意桐無理取鬧——不過考慮到她沒進門就做了一群孩子的娘、好容易有身孕,不但妊娠時間尷尬,而且還一個不小心就沒了!如今正在傷心之中,不講理一點也可以理解。
“母親放心,媳婦昨兒還叫人弄了幾樣食材,打算今兒親手給八嫂熬罐滋補的粥呢!”秋曳瀾心下一歎,微笑著道,“當然,母親、祖母、小嬸婆,還有十八姐姐都有份兒。”
“我們倒是沾了你們八嫂的光了!”莊夫人對小兒媳婦的順從很滿意,在對自己人時,莊夫人向來公平又大方,所以二話不說摘了自己當年陪嫁的鐲子賞下,“可不能白吃你的,拿去玩吧!”
秋曳瀾笑著婉拒:“哪家做媳婦的孝敬婆婆不是理所當然,母親您這可是不把媳婦當自家人疼了!”
“媳婦孝敬婆婆理所當然,做婆婆的賞媳婦東西也是理所當然!”莊夫人和藹道,“再說為娘的東西,以後遲早還不都是你跟你八嫂的?”
見她真心要給,秋曳瀾想了下也沒再推來推去,笑著收起:“那媳婦可佔母親的大便宜了!”
接下來婆媳兩個又說了幾句關於凌醉同莊蔓的親事,秋曳瀾才告退回自己院裡去熬粥。
說是她熬,其實也就是進廚房把下人淘洗好的食材丟鍋裡,看著人點上火,完了叮囑幾句,就回房歇著——也不能全說歇著,因為才進門,就被江景琨撲過來抱住腿,力道之大之突然,差點把秋曳瀾絆了一跤,歎著氣把他抱起來:“怎麽下地了?不是叫你就在榻上走走的嗎?”
跟過來的乳母匆匆行個禮,趕緊解釋:“孫公子嫌榻上地方太小,非要到地上走!”
“明兒個把地上的氈毯換掉,撿條厚點的來吧!”秋曳瀾低頭看了眼地面,道,“也別太厚,礙不著他走路,但萬一摔著也摔不壞的那種!”
江景琨今年號稱三歲,但實際上兩周歲都沒有,所以雖然已經會走路說話了,卻都不是很熟練。秋曳瀾自要怕他如今正熱心學這兩件,別因為沒保護好受什麽傷。
陪侄子玩了會,看看時間差不多了,秋曳瀾就哄他去看江景琅,趁他拿撥浪鼓逗堂弟的機會,自己溜開去廚房。
“給八嫂的這份不要加蔥花,我記得八嫂不愛吃這個。”秋曳瀾嘗了口粥,覺得正好,就指揮下人按照各人的口味配菜,“母親那份多切點醬菜;祖母上了年紀咬不動醬菜,切點皮蛋就好;小嬸婆如今不宜食葷,就放一份鹵豆腐。”
為了達成莊夫人的叮囑,其他人那裡都讓下人去送,只有楚意桐這份是秋曳瀾自己來。
只是到了楚意桐的院子卻被祝媽媽擋了駕:“八少夫人剛剛睡著,少夫人她這兩日睡得淺,這會有人進去怕是會吵醒她,十九少夫人您看這……?”
秋曳瀾皺了下眉,很懷疑這話的真假,但想想莊夫人,還是心平氣和的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八嫂了,這是我自己熬的粥,還請媽媽轉交嫂子!”
祝媽媽連聲道謝,雙手接過食盒,恭恭敬敬把她送到門口,目送她上了軟轎才關門。
雖然楚意桐陪嫁乳母的態度不錯,但回去的路上,蘇合等人依舊為秋曳瀾抱不平:“就是夫人都為這罐粥摘了隻鐲子給少夫人呢,不想少夫人親自下廚,還親自送過去,八少夫人卻連面都不肯露,真是太過分了!”
“沒聽祝媽媽說嗎?八嫂身子不好,不能打擾。”秋曳瀾心裡也不大高興,不過還是呵斥了下人們,“都是一家人,我都不計較,你們多什麽嘴?”
這事自然瞞不過莊夫人等人,念著楚意桐還在坐小月子,不好說她什麽,但對秋曳瀾都有安慰。
江崖霜知道後也替妻子覺得委屈:“八嫂年輕,乍遇這樣的大事,想是一時間沒轉過彎來。這兩日你不要同她計較,過幾日她想開了,應會來與你賠罪!”
“小事而已。”秋曳瀾跟楚意桐橫豎不熟,一點小糾紛還達不到讓她念念不忘的地步,她現在倒更關心沙州那邊,“西疆也快開戰了嗎?那哥哥的婚事……”
說到這裡,江崖霜也歎氣:“回是肯定回不來了!不過歐家也不是不通情理,緩緩再說吧!”
“北疆的戰事已經好幾個月了,如今還沒結束的意思。西疆若也要開戰……”秋曳瀾沉吟,“也不知道國庫受得住受不住?”
雖然薛暢治國有方,頂著多年女主亂政、二後爭權等亂七八糟的局面,仍舊保證大瑞的總體財力蒸蒸日上,但戰爭的開銷非比尋常,而且秋曳瀾知道,如今的政局不會比二後爭權那會好——那會二後互相牽製,薛暢居中平衡,很多貪官汙吏生怕被政敵抓到把柄一舉置於死地,還有所收斂。
現在?
江家一家說了算,薛暢也不過是靠著才乾自保,手下黨羽還有什麽顧忌?長此以往,怕是薛暢能一直當政,都保不住國力的衰退。
“一兩年是沒有問題的。”江崖霜沉吟道,“再拖下去的話怕就麻煩了——不過北疆應該拖不了一兩年!”
北疆那邊,江天馳以有心算無心,偏趕上濟北侯去世,連秦國公起初都被騙到了,成功坑了北胡一把大的。如今戰事雖然沒有結束,但也穩佔上風。
需要擔心的到底還是西疆,韓季山能力不足,秋靜瀾年輕資歷淺,況氏余黨雖然清了幾遍了,到底有沒有剩下來的都不好說。
內患未淨,如果再趕上西蠻大舉進攻……
“等北疆平定,西蠻還有沒有膽子繼續進犯也不好說。”江崖霜沉吟了會,道,“反正如今還沒什麽需要擔心的,到時候再說吧!”
“這只是針對整個大瑞來說,鎮北軍先行平定了北疆,再去幫鎮西軍擺平西疆——所以大瑞的安危不需要擔心!”秋曳瀾抿了抿嘴,心想,“但對於鎮西軍來說,原本與鎮北軍平起平坐,卻要依靠鎮北軍幫忙才能抵禦外侮,這不是主將無能是什麽?”
之前秦國公、濟北侯默認不追究江崖月跟江崖情的死,放任秋靜瀾在鎮西軍中發展,最大的原因就是秋靜瀾擁有阮、秋兩家在軍中的根基。
如果因為鎮西軍一再戰敗,造成士卒不滿、軍心動搖,秋靜瀾再被扣個“虎父犬子”之類的名聲,到那時候鎮西軍中豈能還有他的容身之處?
“西疆開戰,勝,則哥哥執掌鎮西軍水到渠成!敗……恐怕大房跟三房,又要起心思了!”秋曳瀾若有所思,“就連秦國公,恐怕也不會真正甘心放棄鎮西軍這塊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