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給足自己面子的下台?
秋曳瀾思索良久,最後決定——裝病!
這招雖然俗,但就跟一哭二鬧三上吊一樣,對於不在意的人來說惹人厭煩,對於在意的人來說那就是殺手鐧——當年她跟秋靜瀾玩一哭二鬧三上吊時,秋靜瀾次次看破,但還不是拿她沒辦法嘛?
如今江崖霜也一樣:她才敷著帕子在榻上躺了不到一個時辰,人就匆匆來了。
“怎麽會病了?”
“是不是著了涼?”
“大夫看過麽?要緊不要緊?”
秋曳瀾還沒開口呢,江崖霜已經撫上她額,一迭聲的問。
追著他進來的木槿、木蘭等人見這情形都是喜出望外,趕緊照之前計劃好的回答:“少夫人昨晚上還好端端的,今兒個起來就不大舒服了,已經去請了大夫,可是大夫還沒過來。”
江崖霜皺著眉,握著妻子的手柔聲問:“瀾瀾,你現在覺得怎麽樣?可難受?”
秋曳瀾先對木槿、木蘭道:“你們出去!”
待房門關上,屋裡就夫妻兩個了,她才幽怨道,“你不是忙得不得了?居然有空來看我?”
江崖霜這會十分的心虛——他知道妻子身體好,無緣無故的生病不太可能,又因為兩人僵了這麽久也沒見秋曳瀾低頭,壓根沒想到她這是在給兩人搭台階!
還以為是自己昨晚扔貓的緣故,導致秋曳瀾受驚過度才病倒的呢!
這會聽著妻子似乎還含著惱意的質問,也沒底氣反駁說“你要在乎我為什麽不再去找我”之類的話了,尷尬道:“我是真的忙……再說現在計較這些做什麽?你身體到底怎麽樣了?”
秋曳瀾不知道丈夫腦補出他就是導致自己“生病”的罪魁禍首,她現在的目的是跟丈夫和好而不是吵架,當然不會得理不饒人。所以略拿架子,見丈夫語氣裡已經示了弱,就也和顏悅色起來:“沒什麽事情,不過是媽媽她們不放心,非要我躺著!”
“總得大夫看過才好!”江崖霜見她精神不像不好的樣子,凝目打量了下,這頰似桃花目如秋水的樣子確實不大像生病,心念一轉,暗想道:“莫非是渠媽媽她們為了讓我們和好,硬說瀾瀾病了嗎?”
這麽想著也不知道是不是該松口氣:這兩位媽媽可算轉過腦子來遞了個有用的台階了,問題是,分居之後妻子一點也不惶恐不傷心這帳怎麽算啊?難道自己就這麽忍了嗎?!
他心裡亂七八糟的,就聽秋曳瀾道:“你來了正好,我問你,那粉脂你打算怎麽辦?”
江崖霜隨口道:“不是交給你處置了嗎?這丫鬟不安份,打發的徹底一點的好,免得日後再生事端出來。”
“噢!你本來就打算交給我處置的啊?”秋曳瀾側了身,半伏在隱囊上,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我怎麽聽說,你只是叫人把她交給渠媽媽管教呢?”
江崖霜還沒回答,秋曳瀾已經撐不住笑出了聲,指著他毫不客氣的戳穿道,“你說你,打從第一晚就潛進來了,我道你就這麽睡下了呢?結果站了會就走,招呼也不打個!簡直弄得我莫名其妙!”
“你……”江崖霜聽到這裡哪裡還不知道自己被耍了?!
而且一耍還是大半個月!再加上今兒真以為妻子病了,這麽丟下事情慌慌張張的回來不說,方才還在自責是自己導致妻子病的——想自己這段時間被折磨得那麽慘,秋曳瀾倒好,一如往常的過日子享受生活,每晚還津津有味的看他在那裡抓耳撓腮的急!饒他脾氣好,此刻也不禁勃然大怒,寒聲道,“你很開心?!”
“知道你在意我,當然開心!”秋曳瀾從榻上起來,伸手去扯他袖子,不出意外的被甩開,她也不惱,笑吟吟道,“要不然我這些日子還能吃得下睡得著?”
江崖霜本來震怒之下打算走人了,才轉過身,聽到這一句,腳下就忍不住緩了緩,但還是冷笑道:“你倒是好吃好喝好睡,還能看戲是不是?!”
想想他就覺得無地自容!
每晚跟做賊似的跑過來看妻子,隻道她睡著呢,所以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誰想全部被她聽了去?要不是結發之妻舍不得,換個人,他現在肯定一腳踹上去,先暴打一頓再說!
已經惱羞成怒了,卻還不能發作!
江崖霜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
“還不是怕你當時下不了台嘛?”秋曳瀾知道這會得趕緊哄,她振衣下榻,赤著腳走到他身邊,再扯袖子——江崖霜余怒未消,這次還是一拂不讓,她索性一把挽住他手臂,委屈的道,“你要是肯喊我一聲我不就‘恰好’醒來了嗎?”
江崖霜不耐煩的推她手,冷冷的道:“那麽現在你就不怕我下不了台了?”
“現在一個丫鬟都欺到我頭上了,再跟你僵持下去,不定還有多少明刀暗槍呢!”秋曳瀾神色一黯,道,“琅兒當年的教訓還不夠麽?”
提到長子當年受的謀害,江崖霜臉色一變,推她的手也停了下來,冷笑道:“你也知道咱們不和傳了出去,孩子就要被人算計?你倒是定得下心來裝這大半個月?”
秋曳瀾正要回答,恰好這時候門被叩響:“公子、少夫人,大夫到了,現在就請進來嗎?”
夫妻兩個互相望了望,江崖霜冷笑了一聲,壓低嗓子道:“你演的這出戲……請都請了,還不快去躺著?!”
待秋曳瀾重新綁好帕子回到榻上,江崖霜才整了整衣袍,吩咐,“著他進來罷!”
大夫是上了年紀的,江崖霜這做丈夫的又就在場,所以也無需避諱,進來後行過禮,取出脈枕,秋曳瀾便伸臂放了上去。
這時候江崖霜跟她都知道這次生病是裝的,所以也沒指望大夫說出個什麽來,均想著等他切完脈望過氣色,詢問近況時,再用言語敷衍一下,讓他隨便開個方子走人便是——左右秋曳瀾也不吃。
誰知大夫這一切脈就花了好長時間,神情還不太確定。江崖霜隻道他是切不出病來不敢停手,正想隱晦的提示兩句,卻聽大夫小心翼翼的問:“能否再看看少夫人的左脈?”
男左女右,向來女子問診都是看右手的脈的。不過若病情複雜,或者為了穩妥的話,往往都要切一下。江家請的大夫醫術都高明,很少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有什麽不對嗎?”秋曳瀾微微吃驚,江崖霜也有點愕然,難不成裝病還真裝出病來了?
大夫忙道:“在下尚未確定,還請少夫人莫要擔心!”
秋曳瀾狐疑的換了個手腕給他——這次診斷的時間還要長,好容易等大夫收回手,江崖霜已經有點沉不住氣的問:“可有事兒?”
他倒不相信秋曳瀾這麽大半個月、他還每晚過來看,好好的能得什麽病,他擔心的是秋曳瀾方才說的:連她手底下的一個丫鬟都敢背主爬.床了,這裡裡外外誰知道還有多少明槍暗箭給她預備著?
難道是著了暗手麽?
這麽想著心裡湧出一抹悔意:“瀾瀾向來有些任性,我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她一樣賭氣,竟僵持了這麽久?如今怕是家裡家外都要以為她地位不穩,越發想落井下石了!不但她,還有孩子們!”
正懊悔之際,卻聽那大夫不太確定的道:“少夫人似乎是有了身孕,但日子太淺,在下才疏學淺,尚且不能確定!”
“身孕?!”滿室愕然。
大丫鬟木槿脫口而出:“少夫人這個月的月事確實推遲了些日子,但以前也有類似的情況,本以為最近就要來了,難道?”
“少夫人這身孕,看起來應是才一個月左右。”大夫一聽這話頓時松了口氣,“再過半個月診斷,就能確認了!”其實一聽木槿說了月事的事,大夫已經有了八成把握,只是跟大戶人家打交道,總要留條退路,不然出了個萬一,砸招牌不說,若被問責就麻煩大了。
但即使他說得再過半個月才好確定,還是讓江崖霜夫婦大喜過望!
這時候江崖霜哪裡還顧得上跟妻子計較?趕緊讓人把自己的東西從書房送回來!
又半是心疼半是訓斥的道:“天都冷了,你還赤著腳下地!下次再不許這樣了知道麽!?”
“還不是看你要走舍不得?”秋曳瀾這會也是心情大好,願意哄他高興,聞言不假思索就拋了一個媚眼過去,嗔道,“還好意思說我……你不走我至於那麽急?”
“你……”江崖霜拿她沒辦法,恨恨的在她臉上一刮,“下次不許再這麽戲弄我!”
他們夫婦這裡手忙腳亂的預備迎接又一位新成員——因為消息沒得到最後的確認當然也不會立刻就報喜,但由於之前的鬧僵,如今裡裡外外無數雙眼睛正盯著這裡,大夫出入哪裡瞞得過去?
十九少夫人似乎又有了——這個消息插了翅膀似的傳開了去!
陶老夫人當然是喜形於色:“這下好了!看他們還怎麽僵持下去!”
江太后、辛皇后、莊蔓夫婦、江綺箏夫婦這些人也很欣慰:“果然他們兩個是有緣的,縱然自己不肯低一下頭,上天也不答應他們這麽鬧下去呢!”
但對於林女官等有志參股江崖霜後院的人來說,這個消息就很不美好了:“該死的!這賤.人竟然運氣這麽好!”
好不容易籌劃完了正要動手,結果秋曳瀾居然傳出孕訊——這種情況下,只要不是太渣,哪個男人還能不心軟?尤其江崖霜本來就不渣好不好?!
“那現在收手?”
“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