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瀾其實也不是不知道莊夫人之所以這麽溫情體貼,至少有一半是衝著秋靜瀾去的,不過暖心話聽著終歸舒服。回屋後她很開心的召了周媽媽到跟前,打算從陪嫁裡取幾件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東西孝敬婆婆,以示感恩。
結果才跟周媽媽說了幾句,春染領了冬染進來,兩個丫鬟臉色都極為凝重!
“怎麽了?”秋曳瀾吃了一驚,“阮府那邊出事了?”頓時就想到之前猜測的真凶之事——難道江崖月跟江崖情真是秋靜瀾殺的?現在事情泄露了?
卻見兩人一起搖頭,冬染小聲道:“郡主,婢子單獨跟您說吧!”
遣散下人後,冬染深吸了口氣才開口:“公子遣人喬裝之後走小路,臨近京中又繞了個圈子,確保無人跟蹤才趁夜悄悄潛入阮府,告知婢子公子的口信!”
“是什麽?”秋曳瀾不禁抓緊了袖子。
“純福公主、歐大小姐、凌小侯爺……”冬染努力維持住語氣的平穩,同時緊緊盯著秋曳瀾,生怕她孕中受不住刺激,“這三位都還在人世!而且,一切平安!”
秋曳瀾目瞪口呆!
半晌才吃吃道:“當真?!”
“千真萬確!”冬染肯定的道,“茲事體大,所以公子吩咐不許落紙,隻許傳口信!”
“……那他們三個人如今在什麽地方?只有哥哥知道嗎?濟北侯那邊?”秋曳瀾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紅,急速思索了片刻,沉聲問,“哥哥費盡心機傳這口信來,可有什麽打算?”
這本該是個好消息——假如江崖月跟江崖情沒有死掉的話!
但沒有假如,江崖月跟江崖情死了,作為他們身死的導.火.索的江綺箏一行卻活著!不但活著而且一切平安!這叫大房跟三房怎麽個接受法?不但他們接受不了,連秦國公都未必能接受——這種情況說江崖月跟江崖情的死跟四房沒有關系,誰信?!
說整件事情從西行開始就是四房的陰謀,誰不信?!
本來江崖月跟江崖情身死,大房跟三房就鬧著要找四房要說法了,再加上四房什麽人員損失都沒有,那……
估計秦國公繼續攔著的話,江天驁跟江天騏兄弟要不顧偌大年紀玩尋死覓活那套以施壓了!
由不得秋曳瀾不慎重對待!
“郡主不要擔心!事實上,純福公主三人平安無事的消息,濟北侯一到沙州就知道了!”冬染忙道,“這些日子,濟北侯即使在百忙之中,還時常抽空探望公主殿下與歐大小姐!”
頓了頓又說,“純福公主有認凌小侯爺做義兄的打算!”
“濟北侯早就知道純福公主一行平安無事的消息?”冬染後面說的話秋曳瀾這會顧不上關心,她注意的是這一句,“這麽說濟北侯在報喪的消息裡是故意不提此事的?!”
“不錯!”冬染頷首,又附耳,“據說江二公子跟江六公子幸存的下屬,甚至都為濟北侯所殺!為的,是滅口!”
秋曳瀾眼睛一亮:“這麽說他是站在咱們這邊的?!”
“不錯!”冬染頷首,“據使者說,濟北侯還打算把這起事栽贓給蔡王夫婦!但……”
她遲疑了下,聲音更低,“江家大房跟三房不見得肯接受這個結果!公子很擔心他們狗急跳牆!畢竟江家四老爺固然手握大軍,然而在京裡,終歸還是那兩房根深蒂固的!”
“他們想狗急跳牆,也得想想秦國公還在!”秋曳瀾沉思了會,道,“而且人死不能複生——縱然在秦國公眼裡,純福公主不如江崖月和江崖情重要,但也不可能為了已死之人殺掉自己的嫡孫女!除非秦國公瘋了,否則他只能接受目前的結果!幫著四房壓製大房和三房……不然大房跟三房如果真敢對我們四房下手,無論結果如何,在北疆的公公都不可能放過他們!到那時候可就是天下大亂了!”
“江家起家以來用囂張跋扈形容毫不過份!一旦失去如今的地位,不知道多少仇家等著落井下石,秦國公冒不起這個險!這也是濟北侯裝糊塗的緣故……等等!”
她皺起眉,“江崖月與江崖情……到底是誰殺的?是不是哥哥?”
“哪裡會是公子?”冬染苦笑,“是您想都想不到的人——純福公主主使、歐大小姐下手、江八公子在濟北侯跟前頂缸!”
“純福公主?!”秋曳瀾愕然萬分,“竟然是她?!”
這結果太讓人意外了!
要說歐晴嵐火頭上砍死江崖月、江崖情她還能理解,但她印象中這個大姑子可是典型的高門閨秀!
“婢子聽的時候也不敢相信!”冬染抿了抿嘴,“可偏偏就是這兩位!也是因為她們兩個,江八公子才死活一口咬定事情是自己乾的,濟北侯無法把江八公子交給江家大房、三房處置,這才不得不找了蔡王做替罪羊!”
“……我知道了!”幸虧濟北侯長年在北疆,與江天馳幾十年朝夕相處的感情——當然乾不出來把悉心栽培的侄子的嫡長子交出去受死的事!秋曳瀾定了定神,道,“這個消息暫時一定要保密——雖然說秦國公應該不肯讓各房之間的衝突太過份,但茲事體大,還是等濟北侯回來宣布的好!”
冬染點頭道:“婢子明白!”
送走冬染,秋曳瀾揉了揉額,問左右:“十九今兒大約幾時回來?”
因為莊夫人身體日漸康復,就不肯要兒子荒廢了公事陪伴榻前。婆婆都這樣,秋曳瀾自然也要端出賢妻的款來,讓丈夫別太掛心自己,該當差還是去上差——所以現在江崖霜不在家中。
“少夫人若有急事,婢子們打發人去催一催?”蘇合建議。
“不了!”要是其他秋曳瀾就催了,但冬染說的這個事情絕不可提前外泄,而她剛來過,秋曳瀾馬上催江崖霜回家,誰能不知道這是沙州來了重大消息?
所以只能等。
等到晌午後江崖霜下了差,先到陶老夫人處侍奉了一盞湯藥,又到莊夫人跟前逗了會趣,這才能回自己院子。
這時候秋曳瀾早已等得心急,看到人就扯進內室:“我與你說件大事!”
江崖霜詫異問:“什麽?”
待聽說江綺箏等人尚在人世,他幾乎沒跳起來,“當真?!”
“這麽大的事情誰敢跟你開玩笑?”秋曳瀾皺眉道,“只是哥哥擔心大房跟三房會以此為借口對咱們不利——索性小叔公疼咱們,硬把消息跟瞞得嚴實!”
“不管怎麽樣,十八姐姐他們好好的就是大好消息!”江崖霜站起身,迫不及待要去給莊夫人報喜,“母親那邊說了沒有?肯定沒說!不然我方才去請安,母親一準會告訴我的!”
“你等等!”秋曳瀾忙喊住他,“這消息我晌午前就得了,我難道不想母親高興嗎?但實在不敢輕易告訴——你忘記之前大夫叮囑過,母親的病情才穩定下來,切忌大喜大悲?”
江崖霜一愣,重新坐下去,吐了口氣道:“是是是,虧得你提醒,我歡喜得竟忘記了!”
但嫡親姐姐尚在人間——這喜訊實在讓他喜不自禁,委實坐不住,過了會又起身不住來回踱步,尋思著到了莊夫人跟前怎麽個說法:“母親這兩日雖然精神大好了,嘴上也不怎麽提十八姐姐,但心裡仍舊難過得很!只是為了咱們的緣故不願意露了軟弱之色……若知道十八姐姐還在人世,那才是真正放下一塊大石!不過大夫的叮囑不可不聽……又要讓母親知道又要讓母親情緒穩定……”
夫妻兩個商議了好半晌,最後決定當天先不說,次日再一起去給莊夫人緩緩的講——到時候把安兒跟外甥都帶上,先把莊夫人的心情哄到高興輕松上,再小心翼翼的告訴她。
當然,大夫也一定要請的!
但人算不如天算——次日一早,兩人才在梳洗,外頭下人匆忙來報:“別院那邊出事了!”
“哪個別院?”江崖霜是男子,收拾起來快,聞言三下兩下系好衣帶先出門去問,“出了什麽事?”
“就是安置秋姑娘與梅姑娘的別院!”下人急急稟告,“兩位姑娘被大老爺和三老爺的人帶走了!”
裡頭堪堪梳好頭的秋曳瀾聞言,釵環都不及飾上,就衝了出來:“什麽?!為什麽?!”
“兩位老爺說打算從兩位姑娘身上追查鄧易的下落!”
秋曳瀾與江崖霜迅速對望一眼,臉色都沉了下來:這話騙鬼去吧!分明就是懷疑秋靜瀾是他們的殺子仇人,卻被秦國公攔著不許動手,便把腦筋動到秋千跟梅雪身上!
畢竟秋千跟梅雪在谷氏覆滅之後雖然被四房軟禁,但待遇卻不壞——這樣任誰都要想到他們跟秋曳瀾兄妹的關系其實沒有表面上那麽惡劣,沒準,她們知道點什麽呢?
尤其是至今毫無消息的秋聶跟鄧易——秋靜瀾既然能夠收攏況青梧這個殺父仇人的獨子為己用,何況跟他仇恨沒有那麽深的鄧易?
沒準這兩個人的失蹤,就跟江崖月還有江崖情之死有關系呢?!
“這兩個人到底是敵是友,我也不清楚!”秋曳瀾看著丈夫,“不過,人既然是咱們四房扣著的……”
“斷然沒有讓大房跟三房隨便抓隨便處置的道理!”江崖霜面沉似水的點了點頭,“你去母親那邊,我去找兩位伯父理論!”
秋曳瀾卻搖頭:“這兩個人與我淵源比你深!當初把她們安置在那別院也是我的緣故!我跟你一起去!”她伸手撫了撫小腹,暗忖,“這事這麽一鬧,秦國公不可能不出面!即使他向來偏心大房,但我如今有孕在身,他總要給我這孫媳幾分面子,不至於一味的逼十九讓步!”
畢竟秋千跟梅雪在秦國公眼裡無足輕重,很可能被秦國公當成安撫大房和三房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