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是哪來的貓啊?”次日一早,周媽媽強打精神,進來伺候秋曳瀾梳洗,卻發現她被子上倦縮著一隻雪白的貓。
這貓通體雪白,長毛短耳,形如獅子。最吸引人的是它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一藍一黃的鴛鴦眼,炯炯有神,顧盼之間,說是貌美如花都不為過。
周媽媽這種不怎麽喜歡貓的人看到了都是心頭一軟,伸手摸了摸它柔軟豐茂的毛,才想起來把它抱到地上:“別抓了郡主!”
“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昨晚忽然跑到我床上,看它不傷人,就隨它去了。”秋曳瀾壓抑住好心情——其實這貓是昨天那少年留下來的。
因為擔心被周媽媽跟蘇合再次堵住,那少年無暇多說,隻交代這隻貓是他的心愛之物,今日會打發人上門來要,到時候再光明正大的報答……也是補償她。
“就算他不是江家人,肯定住得也不遠。不然他的貓怎麽會跑過來?”秋曳瀾心裡盤算著,“有資格跟王府比鄰而居,還敢為了一隻貓登門討要的,家裡怎麽都能有點權勢。這樣一來,楊王妃跟康姑媽這兩邊,就更加不敢貿然對我下手了……”
想到這裡,她叮囑周媽媽:“一會給它弄點吃的。”
周媽媽應了一聲,卻道:“不過一會老奴還是抱它出去吧,到底不是咱們養的,萬一發起性.子來就不好了。”
蘇合有點吃力的提著食盒進來,興衝衝的稟告:“表公子過來了!此刻在楊王妃那邊說話。”
高興完了又一撅嘴,“聽廚房裡的人講,表公子今日帶著厚禮上門呢!又要便宜楊王妃他們了!”
“別亂說話!”周媽媽忙呵止她,看了眼淡笑不語的秋曳瀾,歎息,“表公子要沒帶厚禮來,能見著郡主?!”
秋曳瀾想了想,問:“我現在不方便起身,這表……表哥來了,怎麽個見法?”
“您才十二歲,表公子又不是外人。”周媽媽道,“自然是請進來見,您要是覺得不好,到時候把床畔的薄帳放下來就是了。”
秋曳瀾松了口氣:“看來這裡風氣還算比較開放……”原主記憶裡只見過一個表哥,就是康錦章那個喪心病狂的蘿莉控,躲都來不及。對於這世道的男女之防印象不深,為防出錯,秋曳瀾只能自己打聽了。
片刻後,楊王妃果然讓繡豔送了阮清岩過來。
這阮清岩修眉亮目,膚色皎好如女子,身長玉立,容貌俊雅。
他穿著孝,神情看起來很沉靜,但眉宇之間一抹淺淺的憂愁,卻難以拂去。這抹淺愁無疑容易激起旁人,尤其是少年女子的注意力及好奇心。
連繡豔這個楊王妃的心腹,走時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頭一次見面,照例先是寒暄和客套。
完了之後,阮清岩也不客氣,直截了當的提出想單獨跟表妹說說話。
大概因為之前他給阮王妃送過終,周媽媽跟蘇合對他沒什麽防備,意思意思的問了聲秋曳瀾,就一起出去了。
“表……妹,你現在還好嗎?”隔著薄帳,阮清岩不怎麽看得清楚秋曳瀾,秋曳瀾看他倒是很清楚——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表哥,隔著帳子定定看著她,神情複雜的無以形容。
秋曳瀾思索了片刻,才謹慎道:“還好。”
“我聽楊王妃說,昨天你被秋語情打了?”阮清岩顯然不放心,“傷勢如何?”
“康表哥在雪崩之中不幸罹難。”秋曳瀾斟酌著措辭,“康姑媽傷心過度,被她拿了出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好在……放下來得及時,我想養兩天就好了。”
阮清岩默默聽著,眼神既陰鬱又流露出無限憐意:“他們給你請大夫了麽?”
“請了的,不然哪裡會上藥?”秋曳瀾見他對自己的關心不像作假,轉了轉念頭,忽然小聲抽泣起來,“可是……”
果然阮清岩聽到哭聲,臉色微微一變,身子也前傾,急問:“可是什麽?”
“可是昨晚大伯母跟康姑媽那邊,都派了人過來跟我要祖母和母妃的嫁妝——我連嫁妝單子都不知道,怎麽給他們呢?”秋曳瀾低下頭,似乎又傷心又害怕的道,“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表哥,你……你在外祖父家,聽說過那兩份嫁妝單子的下落嗎?”
阮清岩目中閃過分明的怒色,強自按捺了片刻,才道:“我不知道……不過你不要擔心!不久前太后賜死了四名心腹女官,皇后為了給太后添堵,跟著就召集命婦,反覆敲打不許虐待庶出子女與下人,以影射太后的行為!這事情過去沒幾天,秋家絕不敢讓你出事!”
他緩了口氣,聲音更低,“馬上就要過年了,開春之後,我會參加春試,有很大把握中榜!據我所知,這一科的主考,是本朝元老薛暢。此人地位崇高,在太后與皇后的爭權中不偏不倚,是兩方都不敢輕易怠慢之人!到那時候不管名次如何,只要跟他有了師徒名份……那再想一想辦法,接你去阮家長住,侍奉外祖父也無不可!”
秋曳瀾聽到這兩個消息,稍覺心安:“看來他對我是真上心,沒有淨說點空話敷衍,是有計劃的……真是奇怪,沒有血緣也沒見過面的表兄妹,這表哥對表妹也太上心了吧?”
她正狐疑之間,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蘇合氣憤的大喊:“明明是我家郡主撿到的,怎麽變成表小姐撿到的了?!”
兄妹兩個都是一愣,阮清岩下意識問:“你撿到了什麽?”
帳子裡,秋曳瀾面沉似水,臉色鐵青!
好半晌,她才淡淡的道:“一隻獅貓而已。”
不用出去問,她也知道,昨晚那少年確實實踐諾言,派人上門來要貓了。而王府也沒敢怠慢,確實把貓交了出去……
只不過,這跟她毫無關系,承受這份人情的,是康姑媽的女兒,康麗章。
“不是你們的,就不是你們的!”秋曳瀾咬著唇,心中冷笑連連,“你們以為我只能吃這個啞巴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