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著蒼穹,黑寂的夜裡,無人打撓,更能好好理順一下記憶,慶雲戲班,在這揚州城裡,也算是頗有名氣的,入戲班七年,沒哪天不是黃蓮汁裡泡的,烈火烹油裡苦著。
就在昨兒裡,她十五生辰的前一日,夏半黎聽從趙班主吩咐去買幾兩酒,在酒樓門前,與位錦衣華服的婦人撞在一起。
那婦人挑豔紅的丹寇指,一耳光就甩到她臉上,她手中的酒瓶子碎了一地,她正落在碎瓷片上,胳膊上扎出一道血口子,那婦人身邊跟著的婆子更是惡狠狠地又踢又踹,罵罵咧咧的呵斥。
街邊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一位身著華麗的公子坐在車上,長得極為俊美,人卻也是極冷漠,一身雪白的衣衫鑲著金絲滾邊,飄然若仙,鍾靈毓秀。
在他眼前三丈之地,一個弱女子被毒打,他就是冷著眼看著,眼若寒星,不聞不問更不走開,一雙似冰的眼睛,淡漠的沒有人的感情,眨也不眨,以俾睨眾生的姿態俯視著她,眼見她被打得頭破血流,一身傷痕。
半黎生性怕事,眼含著淚花縮著身子由人打罵,等那貴婦人走了,這才抽泣著爬起身,往戲園裡返。
那輛馬車,緩緩的駛過了她身邊,那男子冷冽的目光略過她,寒光掠影,稍縱即逝,隻留下一路的塵土。
戲園趙班主見她空手回來,捎起了那板子生生就是一頓毒打,半黎就此斷了氣。
再醒來時,人被丟在亂葬崗上,這一幅傷痕累累的皮囊,己是換了芯。
半黎黑亮的眼睛在這夜裡閃著似冰的寒光,仔細地翻查腦中的記憶,那時絕不是她撞上那婦人,而是那婦人有意的撞著了她,明顯就是衝著她來的。
這就更是怪異了,一個小戲子,哪裡就招惹到那顯貴人家,為何就偏偏與她過不去?
除非,哼,半黎冷笑一聲,眼中閃著算計,一個戲子不值得任何人謀害,可這當朝鎮國公府的庶出小姐,就不一樣了!
這世上,只有害死了她們母女的那個女人,才會知道她的身世,費盡心機,不擇手段!
先是毒死了她娘,再把她賣到戲班子受盡苦楚,最後再用這種下作手段,借刀殺人,弄死了她。
那個她該叫一聲嫡母的女人,手上倒是不沾一滴血,一幅菩提貌,一顆毒蛇心,真不愧是鎮國公府的當家夫人,這手段,這心計,這耐心。
她都想用手中的針,扎下去看看,流出來的是殷紅的血,還是七步蛇的毒液。
那個倚車冷漠的男人是誰?
這個她到是猜不透了。
長得倒是人模狗樣,可惜了那一肚子男盜女娼!
眼看著弱女受欺,還是一副看戲的姿態,哼,看戲還要收門票呢,他又算是哪個鳥?
與她背靠著背的大哥夏堯琪,均勻的吐著氣,溫暖的背傳遞著溫熱,沒有啥心事的睡了過去,半黎有一下沒一下的撥著還在燃著的枯柴,從窗欞裡抽出來的木條不少,燒到天亮也不成問題,明天起將是全新的一天,半黎眼睛中閃過一道寒光,這人生就是這心電圖,玩得就是激蕩起伏,一馬平川的就是掛了。
她,是百年密醫世家唯一傳人,卻重生在這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女孩身上,捏緊了手中的繡花針,她夏半黎不會刺繡,只會用這一身密術,刺出這一世的盛世錦繡,火樹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