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步走進閣樓,看到皇上很是悠哉悠哉的坐在當場,竟細細的品著禦廚新製的糕點,華飛登時就傻眼了。
皇上下令,讓自己將慕容嫵兒務必帶回皇宮時,整個人身上都散發著殺人的殺氣,可此刻他卻平靜的好似鄉間坐在宅院門口,一邊曬太陽一邊嗑瓜子的老人。
甚至,他的眉宇間還有了一抹不該屬於帝王的慈愛與溫情。
他微微抬頭,瞟了一眼華飛,就是淡淡的揮手道:“愛情退下吧。”
華飛沒有的選擇,他心愛的鈺蘿還在皇上的手裡,他除了乖乖聽話,就只能乖乖聽話。
同嫵兒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他就悄然退出了閣樓。
偌大的閣樓,只剩下皇上與嫵兒兩個人對視著站在當場。
雖然看不到旁的什麽人,但嫵兒可以肯定,一定有一個人在暗處隱匿好了身形,時刻戒備著,要保護皇上。
能當皇上的人,都絕非等閑之輩,何況是生長在一個太皇太后與自己關系並不融洽的環境中,若他不小心謹慎,只怕早已送了性命。
所以雖然兩人獨處,對視而立,嫵兒卻不敢輕舉妄動。
她惜命。
從前為自己,今日為自己,更為焰蕭。
似是感覺到氣氛有些的尷尬,皇上竟是笑了笑,他想要緩和氣氛,可他笑過後,嫵兒隻覺得虛偽。
默默搖頭間,她就聽到皇上開口道:“吃塊糕點吧,朕知道你小時候最喜歡蟹黃做的糕點。”
“時過境遷,已經不喜歡了。”
嫵兒倔強的回答著,她不是不接受對面那個人的示好,只是她不相信他會有好心,所以乾脆拒絕。
皇上也不動怒,只是依舊以那種很是意味深長的口吻道:“是啊,時過境遷,喜好總是要變的。有的時候朕會想,對謝貴妃她是否還保持著當初的愛戀之心。但仔細想想,那份情已成過去,如今有的,不過是對逝去之人的追思罷了。朕知道,謝貴妃對朕的心意,知道她絕不願意看到朕為她痛苦,為她沉淪,朕亦不想再活在過去了。她去了那麽些年來,朕是不斷有新寵,可終究不過是過眼雲煙。不要說封誰做貴妃了,就是六品的美人,朕都不願意去冊封。但今日,朕決定封你慕容嫵兒為皇貴妃。”
“呵!”
嫵兒禁不住的發出了一聲冷笑。
曾經,她以為這世間最厚顏無恥的話語,她早已從冥英的口中聽過。
可今時今日,聽到這樣的話語,她方才明白,什麽叫做真正的厚顏無恥。
不過也難怪,冥英說起話來,會是那樣的冠冕堂皇,又那樣的虛偽,原來這就叫遺傳。
嫵兒心下暗暗的冷笑著,不斷腹誹著眼前的皇上,卻終究礙於一直暗地裡保護他的人,沒有將心裡種種的話問出口。
那些話,若說出來,絕對是質問。
“那日還顏珠中一見,朕甚是傾心……”皇上還要繼續著他封皇貴妃的表白,嫵兒實在受不了這樣的話語,她的嘴角狠狠的牽動了一下,就也不管不顧的開口喝道:“我是寧王妃,是您親自冊封的寧王妃,是您的兒媳。”
“寧王妃是朕的兒媳,皇貴妃是朕的妃子,這有何不可?”
皇上反問著,竟是站起了身來,欲將那手摟在嫵兒腰間。
本能的躲開,嫵兒冷冷的站在那裡,望著看似深情的皇上就是搖頭,“皇上,我從來都不是白癡,您真沒必要拉下老臉來,這般和我演戲。您想要什麽不妨直說。”
“朕說得很直白,朕要你做朕的皇貴妃。至於你所擔憂的身份問題,那再好解決不過。寧王遇刺,寧王妃為救寧王身死,朕特準以太子妃之禮下葬。而你是朕一見鍾情,要封回皇貴妃的女子。這樣並不無可。”
皇上說的那樣的理所當然,如果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早已對自己動了殺心,嫵兒一定會相信他是鬼迷心竅,迷上了自己。
“如果我拒絕呢?”
倒吸了一口涼氣,嫵兒不卑不亢的問著。
皇上登時就變了臉色,那種溫情與慈愛不見了,有的只有帝王的陰毒,“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下場就是你拒絕的結局。朕勸你,你還是答應了朕的好,你答應了,朕可以封寧王為太子。你該知道,他一心要做皇上,要為謝貴妃報仇。朕可以成全他的夙願。”
“殺害謝貴妃的是皇后,就算斬草妖除根,現在皇后與冥英都失蹤了,焰蕭根本就沒必要去報仇了。”
嫵兒委婉的拒絕著,皇上卻似乎格外的有耐心,他點了點頭道:“不錯,他和皇后的仇怨是結了,可還有慕容將軍府呢?皇后出身第一首富沈家,雖然家財萬貫,可終究缺少些朝中的權勢,當日她若無慕容將軍府相助,怎可能於皇宮中調動兵馬。而你慕容嫵兒當日受辱頗多,也都是因為慕容將軍府。只要你做了朕的皇貴妃,慕容將軍府朕也可以為你一並除去。”
這是帝王的承諾,對於尋常女子而言,也許這比千金還重,對嫵兒而言,這就是一個笑話。
她輕笑著搖頭,“無利不起早,我對你而言,有什麽價值值得你這樣?”
“朕就是對你一見傾心。”
皇上強調著,嫵兒不信的搖頭,就聽到身後傳來了焰蕭的低喝,“你簡直無恥,嫵兒是我的王妃,是我的妻,是你的兒媳,這樣的話你也能說!”
焰蕭憤怒的衝進了閣樓,捉住了嫵兒的手,就直接將她擋在了身後。
“哼!”
見到焰蕭,皇上登時就是一聲冷笑,“華飛,你若還想要鈺蘿活命,就滾出來見朕。”
華飛確實來,就是他跑去給焰蕭通風報信的,也是他帶路,將焰蕭引至此處。
他本不想被皇上發現,所以早已藏在了暗處,卻不想自己的心思,早已被看透。
聽到鈺蘿的名字,他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進了閣樓。
又是一聲冷哼,皇上一腳踩在了華飛的手上,“你可真是條忠心的狗啊?”
他著重的說著忠心二字,卻狠狠的諷刺了華飛。
華飛不說話,他眸子中有恨意,手指間更多了幾枚閃著綠光的銀針,可卻因為有所顧忌,而不敢出手。
用力一碾,皇上一腳將華飛踢飛,也不多說什麽,就只是警告道:“再敢做背叛朕的事,鈺蘿一定會生不如死。”
簡單的料理了華飛,皇上就是轉身看向了焰蕭,“你來了也好,朕原還想著什麽時候讓你出場好呢,你這個時候來,正是好時機。朕想要慕容嫵兒做朕的皇貴妃,可她不願意,在拒絕朕。思前想後,朕總覺得這是奇恥大辱,如果不讓這個女人付出代價,朕絕不罷休。”
他一指嫵兒,就是移目看向了焰蕭,“好孩子,替朕殺了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
此刻,哪怕再笨的人,也會明白今夜所發生的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是一個陰謀,一個陷阱,一個貓抓老鼠的遊戲。
皇上是恨透了焰蕭和嫵兒,才會讓他們這樣的自相殘殺。
似是覺得這命令還不夠那般,皇上又補充了一句,“朕的好兒子,你只要殺了這個女人,替朕出口氣,朕便明日就封你為太子。”
皇上好似失憶了,完全忘記嫵兒是寧王妃那般說著這些事情。
焰蕭搖頭,厲聲喝道:“你別逼我們動手,你和你身後的人,未必是我的對手。”
“朕的好兒子,你大概是忘記了,這棟閣樓為何會存在。”
皇上愈發陰狠的說著,嫵兒不知道,她移目看向了焰蕭,卻見他神色格外的凝重。
這一定是有講究的閣樓。
“這裡……”
嫵兒遲疑,焰蕭給了他肯定的答案,“唯有帝王與他所恩賜的人,有資格活著離開這閣樓。”
“不錯。”
皇上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孩子,你終究是朕最得意的兒子。有必要為了一個女人,喪命於這閣樓中嗎?朕不想你被一個妖女蠱惑,何況這個妖女是慕容嫵兒,她身份特殊又尷尬,是當年害死你母妃的仇人之女,你跟她在一起,朕不放心。難道你母妃的大仇,帝王的位置,都不足以讓你清醒過來,除掉這個妖女嗎?”
“擺在棋盤上,我就是你殺人的棋。”
焰蕭微微閉目,一字一句的歎著。
他想逃避,卻不曾逃掉。
“朕看中的棋子,便注定是殺人的棋,你沒有資格跟朕將條件。”
焰蕭方才那話,是在暗示皇上,他願意為他做事,但他必須放棄殺了嫵兒的念頭。
這樣的暗示皇上當然聽得懂,可他卻已更決然的態度,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那看來,只有生死一戰了。走出這閣樓的人,唯有帝王和他所恩賜的人。你,絕不會是朕所恩賜的人。”
焰蕭神色凜然,一字一句的說著。
若只有帝王能活著離開,他便殺了皇上,殺了這閣樓中的死士,自己去做帝王,帶著他的嫵兒離開這充滿了死亡氣息的閣樓。
“那你就試試吧。”
皇上並不在意,只是冷冷的笑了起來。
他冷笑著後退,閣樓中的燭火一瞬間熄滅,唯有那閃著寒光的長刀,朝著嫵兒與焰蕭招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