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圍觀的人都已然散去,嫵兒的心卻愈發的忐忑不安了起來。
分明在此之前,她已然與焰蕭商量好,由焰蕭假裝束手無策,前去求助皇上,讓皇上放下戒備,派慕容真來此鬧事。她在借機生事,置慕容真於死地,以求達到剪除皇上羽翼的目的。
慕容真是來了,她在滴血認親時做的手腳也已然讓慕容真成為眾矢之的。可偏偏是這一切都進行的那樣順利,焰蕭卻還沒有回來,她不放心。
顯得格外清冷的庭院中,嫵兒雙手緊緊的握著,她就站在院門口那個並不起眼的地方。
外人未進門前,看不見她,她卻可以清楚地,看見外面一切的地方。
足等到夜裡,她才看到焰蕭歸來。
遙遙的,焰蕭還未走進,嫵兒就跑了過去,一把保住了焰蕭,“你怎麽才回來啊。”
她嬌嗔著,聲音委屈到了極點。
而後,她就發現焰蕭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她驚呼著搖頭,“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啊?”
“沒事。”焰蕭輕聲的說著,就是擁著嫵兒快速的回了房中。
關了房門,再三確定未有隔牆有耳,他才笑了笑道:“傻丫頭,我們商量好的事,我還能給搞砸嗎?只是去見了皇上後,我見他還有疑心,擔心他不肯親自前來。若他不來,慕容真也不會被逼上死路。若未到死路,你也未必能如願復仇,讓慕容真嘗一嘗親手殺害妻女的滋味。所以在冥尚武拒絕我之後,我就做出憤然又頹然的模樣,跑到了郊外瀑布淋水。直到宮中傳來了可靠消息,我知道事情成了大半,才回來的。”
“你…”
嫵兒為焰蕭換衣服的手,就那樣的僵住了。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靜靜的望著焰蕭。
許久,她才再開口,“只要他們為當日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就好,我不想你有事。身子要緊。”
嫵兒已然很是語無倫次了。
她的心又甜又痛,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心中的那份感動,更不知道該如何將所有的擔憂與心疼說出口。
她混亂的說著,而後搖頭,“不,只要你安好,只要他們不再來對付我。我寧願你從來都沒有去涉險過。焰蕭,我真的好擔心。”
“呵呵。”
焰蕭在一旁輕聲的笑了起來,“好了,我的傻丫頭。我向你保證,我絕不會有任何事情的。倒是你,身子才是最要緊的。我呢,鐵打的漢子,不會倒下的。”
他寬慰著小女人的心,而後就是巧妙的岔開了話題,“對了,今日我們如此設計,已然在太皇太后面前展示了我們的實力,也將慕容真一點點逼上了絕路。不過今日如此行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在這場皇位爭奪戰中,太皇太后究竟支持誰,她有多大的勢力,你可有發現蛛絲馬跡?”
“我想那位老金王一定是太皇太后的親信,若能細查他平日裡和誰往來,也許就會弄清楚,哪個是太皇太后要推上帝位的人。”
一番細細的思索後,嫵兒十分肯定的說著。而後,為了證明這個推測的靠譜,她又補充一句,“我在滴血認親時做了手腳,離得遠的人自然看不見。可以老金王站著的位置,還有他的閱歷見識為人來看,他必然已經發現了我做的手腳。但他沒有拆穿,反是幫著我一起隱瞞。我可以肯定,他是太皇太后安排來的人。畢竟我們今日設計之事,太過鋌而走險。太皇太后已然付出了仙草,絕不會讓我二人輕易殞命的。”
嫵兒分析的十分有道理,焰蕭很是讚同的點了點頭,“我今日去見冥尚武,也有了一個很大收獲。算是好消息,丫頭要不要聽?”
“好消息我當然要聽了,快說出來。”
嫵兒笑問著,就聽焰蕭在她耳邊道:“我親耳聽到慕容真在皇上面前承認,你根本就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聽到這個消息,嫵兒只是不滿的撇了撇嘴,“這也算好消息?我早就知道我不可能是他的女兒,你說我這麽好的妹紙,能有那麽糟的爹嗎?”
說著,嫵兒就是揪住了焰蕭的耳朵,以一種懷疑的神色看向了他,“你說,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意我的身世,如果我終究還是慕容家的秦女,你心裡就會有個大疙瘩,永遠都解不開是不是?”
“沒有的事,丫頭冤枉我。”
焰蕭反手直接將他的小女人扯入了懷中,“這樣的話,不敢亂說的,知道嗎?”
他以教訓的口吻說著,而後就是語重心長的解釋道:“我從未在意過,我看重的只是嫵兒你這個人,還有你待我的情義。你我若隱居山野,這件事情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可今日,你我入世政權,此事難免會被有心人利用,成為話柄。現在好了,再有人以此為借口,在本王耳邊胡言亂語,本王就不用再苦口婆心的解釋什麽,直接一句話告訴他們,你跟慕容真斑蝥關系都沒有就好了。”
“說不到,還是不是為問我高興,是為自己以後省事了高興。”
嫵兒十分嬌嗔的說著,可那話語中卻是聽不出半分的不滿。
是夜。
慕容真輾轉反側,一夜未眠。
他絞盡腦汁去想殺嫵兒的方法,可種種方法都被他否定了。
派殺手去殺嫵兒,那無疑是叫殺手們去找死。再厲害的殺手,遇到用毒高手,也會命不久矣,何況還是個輕功了得,武功不差的用毒高手。
利用皇上殺了那個女人,那更不可能了,皇上是不想也沒法親自動手,才讓自己來做這件事情。
抱有希望,想嫵兒突然暴斃,那更是異想天開。
時不時的透過窗口,看向假山的方向。慕容真不止一次的動了利用密道中關著的那個女人,來保慕容家一家人的平安。
可很快,這個念頭就被他打消了。
不是密道中管著的那個女人不能幫他保住慕容家的平安,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皇權的鬥爭還未結束,要想真正保住慕容家,就必須將這個女人用在最關鍵的時刻。
眼下不是時候啊。
他在心裡暗暗的歎著,就是連連搖頭。
如此看來,他只能舍了趙姨娘,來暫保慕容將軍府了。
若不舍了他,來日有太皇太后支持著焰蕭他們,給趙姨娘來個三司會審,她必然會禁不住拷打,什麽都招了。
那個時候,可就真的是要被滿門抄斬了。
這樣決定著,他就傳令下去,名府中人準備了好酒好菜,他配著寶劍去了天牢。
天牢裡,趙姨娘被囚禁著,卻也未曾遭遇什麽太過於殘忍的待遇。
一見到慕容真,趙姨娘就是急了,“老爺,真哥。”
她淒然的喚著,聽得慕容真心裡不是滋味。
終究是相依二十載的女子,終究是他的青梅竹馬,終究是他此生覺得最有負的女子。
點了點頭,他走進了牢房,用金子打發了獄卒,就只是默不作聲的擺著酒菜。
跟了慕容真這麽多年,趙姨娘怎會不了解他。
心裡一顫,她就問出了口,“老爺,您為什麽一言不發的?皇上是不是肯放了我?”
慕容真依舊沉默,直到酒菜擺好了才道:“這是你最愛喝的梨花酒,各色菜式也是你最愛的。坐下來,陪你真哥我一起吃一頓吧。”
“是最後一餐嗎?”
趙姨娘敏感的問著。
慕容真並不作答,趙姨娘就急了,一下子掀翻了桌子,“真哥,你救我啊。你是皇上的寵臣,手裡又握著重兵,為什麽不救我?”
“救你,慕容家就要謀反。悅兒還孩子,還被囚禁在太子東宮。我不是不想救你,而是女兒和你之間的選擇太難做了。我無法同時救到你們兩個?我不知道該怎麽選擇,所以今天來見你,找你談談,看這見事情要如何解決的好。”
慕容真十分痛心疾首的說著,原本站著的趙姨娘,一屁股跌坐在地。
女兒是她的心頭肉,可只要是個人,就沒有不貪生怕死的。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樣?為什麽他們說我是用妖術控制你的妖婦?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是誰在害你,是誰在害慕容家?”
趙姨娘急急的問著,慕容真的口中恨恨的念出了嫵兒的名字。
“是她!是她這個賤丫頭,當初若是殺了她,也不會有這些禍患了。”趙姨娘發瘋的咒罵著,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才停了下來。
歇了口氣,她很是無力的問:“老爺,沒有退路了嗎?”
慕容真搖頭,“我想了一夜,想不到。你告訴我,我舍棄悅兒那孩子,可以嗎?”
“不!”
趙姨娘發瘋的尖叫著,“我不想死,可我更不想我的女兒死。任何一個做娘親的,都不可能舍棄自己的孩子。真哥,你舍了我吧,我求求你了。”
趙姨娘含淚跪在當場,她痛苦的哀求著,慕容真也陪著她落淚。
他的手在顫抖,此生殺過無數人的慕容真,此刻的心卻在發抖。
他費力的抽出了刀,將趙姨娘摟緊在懷。
那是最溫柔的擁抱,卻也是致命的擁抱。
溫柔的一刀,在溫柔的擁抱中,捅進了她的後心。
輕哼了一聲,趙姨娘的呼吸停止,身體的溫度驟然間變得冰冷,一動不動的倒在了地上。
看著那已然死去的女人,慕容真的嘴角都在抽搐,那抽搐間,有著天下間最駭人的誓言與呐喊,“我慕容真在此發誓,今生今世不將嫵兒碎屍萬段,我便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