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嫵兒而言,那是陌生的聲音,何況她此刻的心已然亂了,根本沒有那份心境去細細的分析,來人究竟是誰。
她唯一的理智,就是堅持著站起身來,抹去了眼角的淚痕,破例的用了胭脂豆蔻,讓自己的臉色和唇色看起來都不是那樣的嚇人。
索性此刻並不是盛夏酷暑,嫵兒多加了一件風衣,也不叫人懷疑。
推開了房門,看清楚了來人,嫵兒就是一怔,“羅姐姐來找我?”
羅冰冰點了點頭,就是十分不客氣的將嫵兒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後就是挺著那已經很明顯的肚子,朝著嫵兒的房中走去。
嫵兒心裡是有去扶一扶羅冰冰的衝動,畢竟她懷著孩子很辛苦。可她身邊一個婢女都沒有帶,自己這又沒有什麽人能為自己作證,證明自己的清白。
若是上前去扶她,她反誣自己推她害她流產,可就是大不妙的事情了。
算算日子,冥落也早就該到了寧王府,眼下這種時候,羅冰冰突然出現,實在是不得不防。
這般想著,嫵兒就是側了側身子,為羅冰冰讓開了一條路。
她刁蠻任性潑辣慣了,卻也不是沒腦子的人。見嫵兒這般,就是有些無奈的苦笑了起來,“當日初見,是我防著你,怕你因為嫁不成太子殿下,所以想害我肚子裡的孩子。現在卻是你防著我,怕我用孩子害你。真是…”
羅冰冰很是有些無言的歎著,感慨著世事的變化,而後就是深吸了一口氣,“罷了,我不怪你,你關了房門,我有要事要跟你談。你需知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不曾害我分毫,我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嫁禍你。除非你真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所以才這般防備著我。”
什麽都沒有說,嫵兒只是順手帶上了房門,“不錯,羅姐姐說得很對,我不曾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你自然沒有理由嫁禍我。不過有句話,嫵兒卻是不得不提前說明,羅姐姐記住了,你若是跟我玩流產嫁禍的手段,我保證從那一刻起,這世上再無羅冰冰的存在。”
她不客氣的說著,若是語言能夠殺人,這一段話足夠她將羅冰冰殺死千百次。
微微點頭,羅冰冰順勢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很是疲倦的歎了口氣,眼淚就順著眼角簌簌的落下,“是你告訴我家父遇害的事情,是你提醒我將事情鬧大,才好還家父一個公道。”
“我也是見羅大人死得冤枉,不忍事情變成這樣。終究寧王殿下那般情況,而我又是最不受皇上待見的人。能勉為其難的住在宮中避難,已是皇上格外開恩。再想為此事討個說法,還無辜死者一個公道,實在是難。但凡寧王殿下身子是好的,或者我不那麽被皇上厭棄,也不必姐姐那麽為難,在朝堂上賭下重誓。可難道姐姐認為嫵兒錯了,不該說這些嗎?”
嫵兒剖白著自己的內心,而後搖頭,“姐姐若是來興師問罪的,嫵兒只能說,哪怕時間再倒流一次,嫵兒還是會做同樣的事情。”
“我當然不怪你。”
羅冰冰哽咽著開口,那淚水就好似斷線的珠簾一般,又一次落下。
她哭了許久,似是要將這輩子的眼淚都流盡那般。
而後,她騰然的站起了身來,抬手一指嫵兒,“你給我說實話,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誰是殺害家父的凶手?”
嫵兒一呆,而後就是搖頭,“我如何知道?”
羅冰冰說不上是相信還是不相信的盯著嫵兒,看得她莫名的退後了兩步,才是道:“四爺從塞北發來了緊急書函,向皇上陳述了殺人慘案的調查結果。”
她的語速很慢,慢得好似因為說這些事情會碎了她的心,所以她無力去快速的將這些事情表達清楚,只是緩緩的說著,每一個字從她的口中吐出,都好似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那封急函,昨夜被送到皇上手中。也是在昨夜,太子殿下被皇上身邊的心腹死士帶走了。聽說是因為四爺搜集的所有證據,都直接或間接的證明了,早就塞北寧王府慘案的人,是他。”
羅冰冰一字一句的說著,聲音和她的身體都在不停的顫抖著。
她無法接受自己的夫君,就是害死自己父親的凶手。
那麽痛苦,那麽崩潰下,她突然向前了幾步,抓住了嫵兒的手,“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是不是早知道的,才讓我去鬧?”
被她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手,嫵兒就感覺到羅冰冰那尖細的指甲,一點點刺破了自己的皮肉,被她抓得很痛,嫵兒卻不能動粗的將她推開,因為她是個孕婦。
“羅冰冰,你冷靜點啊。”
嫵兒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喊著,她隻覺得自己虛弱的身體,在經歷了這一番的折騰後,變得愈發的虛弱無力,“太子殿下是你的夫君,是羅大人的女婿。他怎麽可能去策劃塞北寧王府的慘案。不可能的,他一定是冤枉的,一定是四爺起了歹心。”
嫵兒這般勸著,羅冰冰就是緩緩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可是,可是,可是從昨夜到現在,太子殿下都再沒回過太子東宮。聽皇上身邊的張公公說,皇上準備好了廢太子的聖旨,只等四爺班師回朝,雙方對質了,那聖旨就要蓋上玉璽,發出來了。”
嫵兒認真仔細的聽著,心下就是暗喜。
冥落做事果然靠譜,以他的實力,朝堂對峙,冥英必然被廢。
冥英太子之位不保,皇后這個罪魁禍首只怕也離幽居冷宮不遠了。
想著焰蕭在他為母復仇的路上,越走越遠,離陳功越來越近,嫵兒心裡就是越是高興。
只是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歡喜,都被她深埋在了心底。
凝重的看向了羅冰冰,嫵兒十分認真的道:“相信太子殿下,他絕不會做那種事情的。一定是四爺起了歹心,他憑空而出,又有韓相撐腰,只怕是想要爭一爭太子之位。何況當日韓靈兮韓二小姐與殿下關系甚好,可殿下選妃竟然連一個侍妾之位都不給她,想來韓相也是有心拉攏四爺來報復的。”
嫵兒只是淺淺的分析著,話說到了此處,就是戛然而止,不肯再說下去了。
終究她是個外人,這些話若是說多了,只怕難免羅冰冰會懷疑到自己的頭上。
“羅姐姐,我說句話,也不知道是對是錯,還請你自己再仔細想想。”
嫵兒十分謙和的說著,羅冰冰就是急了,“我知道你聰明,當日你與慕容大將軍對抗,都能活著離開帝都,我知道你不簡單,否則也不會來找你。以前,我們不是閨中密友,以後也未必會是。可我就是信任你,就是想請你給我拿個主意,我要怎麽辦啊,我到底該怎麽辦啊?”
那一瞬間,嫵兒有些的汗顏。
她是壞女人,是為了幫焰蕭,可以不擇手段的女人。
她從未將羅冰冰當作一個人去看待,在她的眼裡,這個女人只是能夠幫助焰蕭成就大業,實現夙願的棋子。
可她……
不管那話是真是假,嫵兒都在心裡暗暗決定,無論如何,都要保羅冰冰和她腹中孩子的性命。
政治的對立,權力的爭奪,注定了流血與殺戮,冥英該死,羅成也該死,但羅冰冰終究無辜。
嫵兒想這些時,眸子中浮起了一抹黯然之色,羅冰冰就是急了,“嫵兒,我知道你聰明絕頂。家父在世時,也常說,天下間女子雖多,可能讓他另眼相看的人,只有你一個。”
“令尊這樣說?”
嫵兒又一次的愕然,而後才道:“能救太子殿下的人,只有羅姐姐你。或者,說得更確切一點,是羅姐姐你腹中的孩子。羅姐姐是相當聰明的人,我相信羅姐姐一定有辦法讓太子殿下於今日日落前,回到東宮。”
“你是要我相信他?”
羅冰冰喃喃的低語著,而後就是搖頭。
嫵兒很是不解的看向了她,“難道你懷疑太子殿下?”
隨即,她就是連連搖頭,“你不要亂想啊,你懷疑誰都行,就是不能懷疑殿下。他是絕對不可能傷害令尊的,你是懷了身孕的太子側妃啊。”
她提醒著,羅冰冰就是哭了起來,“我收到了四爺從塞北寧王府中,快馬送回來的東西。那是家父的遺物,是家父死前以血在衣服上寫下的字,寫的就是太子殿下的名諱,是英字啊。”
“死無對證之事,不可信。”
嫵兒斷然的說著,而後就是輕拍羅冰冰的手臂,“太子殿下是你的夫君,四爺終究是個外人。難道羅姐姐不信孩子的父親,卻要信四爺這樣一個和孩子父親有著利害關系的人嗎?”
羅冰冰的眼底閃過了一抹抹的遲疑之色,她是真的在懷疑。
嫵兒相信,她一定還收到了不少的東西,所有的東西都證明著冥英是謀害了她父親的凶手,否則她絕不會不信自己的夫君,絕不會跑來向自己問主意。
只是她們不是密友,所以有些話,她不會告訴自己罷了。
握緊了羅冰冰的手,嫵兒堅定的道:“別再想了,女子之德,出嫁從夫。夫君是你的天,你的地,是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你該信他,該去救他,而不是相信旁人之言。”
“好,好。我聽你的,我去救他,我這就去。”
羅冰冰終是下定了決心,含淚點頭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