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六)
那也不明白艾凌指的是什麽,她隻好趴在一邊,看著屏幕上的圖紙。艾凌似乎也沒有想通,到底哪裡讓她感到不對勁,她搖了搖頭,點開了員工的資料,翻看了起來。
談遠峰做事還是很仔細的,他把員工按照入職時間從短到長排了個序,最近三個月入職的都用紅色標記了。那也數了數,有七個人。這七個人裡,只有兩位男性,一個四十多歲,還有一個二十出頭,分別來了兩個月和半個月。
艾凌繼續往下看,這份名單並不長,而且大部分都是來了好幾年的老員工,她的目光停在了談遠峰和伍拾元的名字上。這兩個人也很有意思,艾凌總覺得他們剛剛在一起的表現有些奇怪。
艾凌的手機響起,和羅的名字跳了出來,艾凌打開公放。
“和羅,有什麽發現嗎?”
“還真有。剛剛那也發給我的資料,我查了一下。有兩個人曾經是有犯罪記錄的,不過都是小偷小摸,一個叫周全,一個叫談遠峰。”
“等等?談遠峰?”艾凌問道。
“怎麽可能啊?”那也忍不住叫出聲來,她很難把剛剛溫文儒雅的男人和犯罪關聯起來。
“嗯。沒錯,是談遠峰。”
“什麽罪名?”艾凌問道。
“私闖民宅。不過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十幾年前?”
“十七年前。”
“他十五歲的時候?”
“對。”
“闖進誰的家裡,能查到嗎?”
“已經查到了,是當地的一間民宅,屋主叫伍佰裡。”
“哈哈哈。”那也忍不住了。
“笑什麽啊?我還沒說完呢,這個伍佰裡。”
“是伍拾元的爸爸?”那也忍住笑意,搶答道。
“對。是他同事的爸爸。”
“我猜,伍拾元還有個孩子叫伍秒鍾?”
“這不好笑。”艾凌冷冷地說道,那也立馬閉上了嘴。
“和羅,記錄裡還有些什麽嗎?有他闖入的原因嗎?”
“沒有。太久了,記錄裡沒有記載。談遠峰只有這一條犯罪記錄,其他都沒有。”
“和羅,這個伍佰裡,現在什麽情況?”
“他還健在。我找到了他的聯系方式和地址,已經發給你了。”
“好。談遠峰現在的家庭情況呢?”
“談遠峰現在應該是一個人,婚姻狀況是未婚,他是單親家庭長大,母親已經不在了。”
“你把他和伍拾元,伍佰裡的個人資料都發我一份。”
“好。”
“那個叫周全的呢?”艾凌說著,找到了周全的名字。
“周全都是未成年的時候,打架鬥毆什麽的,犯過幾次。後來就沒有了。我也查了查他的背景,看不出來什麽,普普通通的三口之家長大。之前在另一家電影院工作過,去年換到了麗福大劇院。”
“去年換過來的啊?他和談遠峰之前有交集嗎?”
“我看一下啊。他們是同一所初中的,不過談遠峰比周全高兩級。周全入學的時候,談遠峰已經初三了。其他沒有什麽,住所也離得遠。”
“你是懷疑,談遠峰和周全認得?”那也問道。
“我也不確定。”
那也點點頭,麗福大劇院就兩個有犯罪記錄的人,還都是來自一所學校。
“還有什麽嗎?”艾凌問道。
“暫時就這些。”
“好。”艾凌掛了電話,又繼續盯著屏幕看了起來。她點開了下一份表格,也就是麗福大劇院後天那場音樂劇的贈票名單,第一個名字就是剛剛和羅提及的伍佰裡。
“伍佰裡?”那也說道,“後天晚上他也要來?”
“這個名單只是說給了伍佰裡兩張票,但是,他本人來不來還不確定。”
“哇,你看下面。怪不得剛剛談遠峰要特意叮囑我們,這可都是董事長啊,總經理啊什麽的。這裡面的關系,如果調查起來就更複雜了吧。”那也搖了搖頭,她有點心疼和羅了。“哎?怎麽還有同業啊?這別的大劇院的人也送嗎?不是競爭對手嗎?”
艾凌沒有搭話,不自覺地摸了摸下巴。名單不算長,也就二十來個,這些人裡真的會有姚北望下手的對象嗎?如何保證目標人物一定會出現呢?
那也起身去了洗手間,回來的時候,看見艾凌站在門口,把電腦遞給了她。
“我們去哪兒啊?”那也收起了電腦,問道。
“去見見伍佰裡。”
“啊?哦。”那也跟了上去。
出租車停了下來,剛下車,那也就看見幾個金閃閃的大字:臨江市養老社區。
“伍佰裡住在這裡嗎?”那也問道。
“對。”
她們走到了大廳前台處,工作人員聽明了來意後,領著兩人來到了旁邊的茶室。那也看見了一邊的宣傳折頁,隨手抽了一張。
“兩位稍等,我這就去喊伍老先生。”說著離開了這裡。
那也看了看周圍,不少老年人都在這裡喝茶、聊天,看起來不亦樂乎。還有人在打撲克牌,下棋呢。儼然像是把公園裡的活動搬到了這裡,除了廣場舞。作為這間茶室為數不多的年輕人,不時有人瞥向她們。落地窗外,青翠的竹林腳下流過潺潺的溪水,雖然知道是人工景觀,但也將這裡隔成了世外桃源。
那也翻開了手中的宣傳折頁,“哇,這裡還有診所呢!二十四小時醫護人員值班,離醫院也近。就像住賓館一樣。”
“怎麽,感興趣?”艾凌說道。
“上面沒寫價錢,應該是貴得很。”那也撇了撇嘴。
這時候,一位女護工推著一輛輪椅走了過來。輪椅上坐著一個看起來已經九十多歲的老人,他的頭髮已經快掉光了,只剩殘存的幾根在空中蜷縮著。那也立馬放輕了呼吸,怕呼吸重了,這幾根殘存的頭髮也要遭殃了。
“伍老先生是嗎?”艾凌起身問道。“我是艾凌,這是我的同事那也。剛剛我們通過話的。”
伍佰裡慢吞吞地點了點頭,“你們好,坐吧。”
女護工幫伍佰裡把輪椅固定好,“我就在門口,等下喊我就好了。”然後衝著艾凌和那也笑著點點頭,離開了餐桌。
“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啊?”伍佰裡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褶子都跟著動起來。那也看見了他的臉上,手上,布滿了老年斑。手上瘦的似乎只剩一層皮了。
“是這樣的。我們是安城過來的。”
“安城?”伍佰裡突然說道,“我以前啊,經常去安城出差。好久沒去了,現在也走不動了。”
“安城現在變化可大了呢!”艾凌笑著說道,“之前那個老火車站扒了,原地蓋了一個新的。”
“現在啊,哪裡變化都大。我前段時間出門,去、去市中心,沒人帶著我,我也要迷路的。”
“是啊,哪裡變化都大。我們原本在安城,因為我姐姐工作的原因,我們就到臨江來了,估計以後都在臨江了。”
“臨江好,真的好啊。”
“我姐姐去過您的麗福大劇院看過音樂劇。她原本就喜歡這些,特別是去麗福大劇院看了以後,回來一直心心念念。”艾凌一邊說著,一邊給伍佰裡倒了杯茶,“您喝茶。”
伍佰裡端起了杯子,湊到了嘴邊,吹了吹氣,品嘗了起來。
“我姐姐對這一塊兒也一直挺感興趣的。所以就想著,能不能在這一塊兒也做一些投資。”艾凌小心觀察著伍佰裡的表情,卻發現他沒有任何反應。“我們找到了談遠峰談經理,他說這事兒他說了不算,得伍總那邊說了算,伍總又一直挺忙的,一直也沒有見上面。聽說,您這也是大劇院的老領導了,就冒昧過來拜訪,打擾您休息了。”
伍佰裡笑著放下杯子,擺了擺手,“哪裡打擾了?我這裡,清靜得很。不過啊,你們找我也沒啥用了,我已經退休了,麗福大劇院的事,全權交給我兒子了。不過,你們想在大劇院這塊兒做點投資,我勸你們謹慎。這裡面的關系可複雜著呢!沒點人脈和經驗,很容易失去好的演出資源,也就容易失去客戶了。”
“哦?是嗎?我們還真不太了解。不過我看,就算是工作日,麗福大劇院的上座率也不低啊。”
“上座率?”伍佰裡笑著說道,“是啊,上座率不低,但並不意味著能掙錢啊。維護,運營,雇員,都是成本啊。”
“看樣子我們確實隻懂看表面啊。”
“所以啊,如果真的喜歡,就讓你的姐姐,多去劇院支持一下就差不多了。”
“不過,既然這樣,為什麽你們不願意出手呢?”
伍佰裡笑著搖搖頭,“不是我們不願意出手,是不能出手。誰知道下一任管理者是個什麽樣的人,有什麽樣的策略。麗福在我們手裡一天,我們就能保證在職員工的收入,如果交給別人,或者接納其他的投資商,再想說點什麽就難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如果你還想再試試,去找我兒子談談吧。現在,我都不管了,也都管不動了。”伍佰裡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那也覺得他格外地親切。
“伍總我們約了好幾次了,都沒有時間。”
“他也忙。麗福大劇院淡季的時候,就會入不敷出。他在外面還有別的公司,勉強能幫大劇院支撐著點兒。”
“對了,那個談經理,好像還蠻認真負責的,感覺他也是個能乾的人。”
“談遠峰?”
“對。你也認識他?”
“小談很早就進劇院幫忙了,一直也留在劇院。算得上我兒子的左膀右臂吧。至少在劇院經營這一塊,他可以獨當一面。也算幫拾元減輕了很多負擔。確實,確實是個能乾的人啊!”
“您很早就認識他了?”
“嗯。那早咯。他還是個學生的時候,我就認識他。當時因為一些事情,我看到了他身上的潛力,就讓他畢業後來幫我。後來,他就進了麗福,一直做到了今天。”
艾凌點了點頭,雖然和資料中的時間對上了,伍佰裡卻避開了他和談遠峰認識的經過。難道是為了替談遠峰遮蔽曾經的陰暗歷史嗎?
“交給他,我也放心,放心。”伍佰裡喃喃地說道。
“您近期還回劇院嗎?沒事不回去看看?”艾凌笑著問道,又給伍佰裡添了些茶水。
“我回的少了。你也看到了,我這腿腳,去哪兒都要人陪著。沒事回去幹嘛啊,除非,除非有什麽演出。一般劇場演出,我兒子都會給我兩張票,我看著有興趣了,就去,沒興趣的話,我就算做人情送給這裡的朋友們了。他們去不去,就是他們的事了。”
“對了,說到演出,後天有場音樂劇呢!我姐提前好久買到了票,後天您去嗎?”
伍佰裡思考了下,“我想起來了,後天,後天我要去的。剛剛那個護工,小王,她想去看看,但又不好意思一個人去。我說我腿腳也不方便,你們年輕人自己去沒事的,就當我給你放假了。但她還是不想把我一個人丟下,說什麽我不去她也不去了。哈哈,沒辦法,她腦子有些轉不過彎兒。我都放她假了,還是不肯。所以啊,後天晚上我和她一起去。現在想想,還有些期待呢,上次回劇院看演出,還是去年年初的事了。後天你們也去嗎?你姐姐也去?”
艾凌笑著點點頭,“我們都去。到時候,我帶我姐姐和您認識一下。她也對您慕名已久了。”
“見見也好。反正以後都在臨江了,有什麽事相互幫個忙什麽的,多個朋友多條路,真好。”
護工小王走了過來,朝那也和艾凌笑了笑,然後輕聲提醒道:“老爺子,該吃藥了。”
艾凌和那也站起了聲,“那我們就不打擾了,老先生。後天晚上,麗福大劇院見。”
伍佰裡笑著點點頭,小王推著他離開了茶室。
“你感覺怎麽樣?”艾凌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問道。
“伍佰裡嗎?聽起來像是個愛崗敬業、責任心強的人。還很會替人設身處地著想,幫談遠峰隱藏了過去。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話總給我一種雲裡霧裡的感覺,不真實。”那也把心裡的感受說了出來。
艾凌點了點頭,“因為他的戒備心太強。”
那也想著剛剛輪椅上的老人,時間已經偷走了他的精力和健康。即便這樣,還能“戒備心太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