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二一七）
  終於在除夕的前一天，那也出了院。隔壁床的女孩向她投去了羨慕的目光，那也知道，她什麽時候能回家，還是個未知數呢。如果可以，那也願意把這個機會讓給她，畢竟過年對她來說，沒有什麽特殊的含義。

  可可已經放假了，便自告奮勇來接那也回家。即便明天就是年三十了，還是有很多人堅守在工作崗位上，比如齊知然，比如她的那些同事們。

  那也回到房間裡，見到了自己的背包，她徑直走了過去，可可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麽，她一句也沒有聽進去。那也從背包裡將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

  其中，就有艾凌讓她歸還的相框，還有這張不再神秘的黑色報紙。

  “我說的話，你聽見了沒有？”可可不知什麽時候靠在了門框上，略有不滿地問道。

  “啊？什麽？”那也茫然地問道。

  “我說，明天晚上我們出去吃飯，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大餐肯定不要想了，畢竟現在已經來不及預定了，但允許你來定一個方向。怎麽樣？八大菜系，選一個唄。”可可說道。

  “明天？明天不是年三十嗎？你還是回家吧，不要管我了，我自己能解決。”

  可可搖了搖頭，“敢情我剛剛說的話，你一句也沒有聽進去。我爸媽拋棄我去泰國旅遊了，所以，我只能湊合著和你一起過了。”

  “哦。”那也點了點頭。

  “哦什麽哦！快點給我想想，等下我就去訂了。”

  “啊！”那也突然轉過身，放下手裡的相冊，說道：“你決定就好了，我沒什麽想法。我先出去走走。”

  “啊？不是剛回來嗎？你要去哪兒啊？”可可不滿地問道，“醫生說了，讓你多休息休息。”

  “我就在樓下，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沒事的。等會兒就回來。”那也拿上外套和鑰匙，轉身出了門。

  外面的空氣涼涼的，但已經不怎麽冷了。那也在街頭走著，梧桐樹上已經光禿禿的了，馬路邊有一條黑色流浪狗，三步兩回頭地看著那也。

  那也乾脆坐在了路邊的長椅上，她微微地喘息著，額頭已經出了些汗。她不自覺地攥緊、放開自己的雙手，不斷重複著這個動作。她知道，自己的猜測可能是真的了。

  這幾天，她都隱隱感覺不安，但現在，她幾乎可以確定了，被楊虎和常顯關在屍體儲藏櫃裡，對她產生了不好的影響。她開始害怕密閉空間，特別是小的房間。她會不安，會慌張。

  在醫院時，她的感覺還沒有這麽清晰，但回到自己的小房間，當可可用身子堵住了門，她真切地感受到了。眨眼睛，她仿佛回到了那個封閉的儲藏櫃裡，冰冷冷的鐵板，將她束縛在其中。

  她被關起來了，被自己的心關起來了，她要逃，逃到一個開放的空間裡。這樣，她才能自由地呼吸。

  還有一點，她必須要馬上離開的原因，就是可可。她在可可面前裝不了多久，她一定會看出她有問題的。

  怎麽辦？那也看著馬路上車來車往，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齊知然在第二天中午帶來了好消息。雖然褚燕巡還沒有松口，但他已經知道，姚北望已經落網，他們也沒有機會見上一面了。褚燕巡比想象中要沉默許多，失望帶給他的打擊是巨大的。他的精神狀態，使姚北望成為了他唯一的希望和樂趣，他等待了這麽久，終於等到了對方的回應。誰知，期待之後，希望卻化為了泡影。

  雖然他還沒有開口，齊知然有信心能夠讓他松口。只是，可能需要一段時間。他已經安排好了，楊虎和常顯，不可能和這三個人碰上，絕不會允許他們之間再發生什麽糾纏。

  齊知然雖然瘦了很多，但說到這件事時整個人神采奕奕，眉飛色舞。看樣子，楊虎和常顯的落網，讓他也松了口氣。

  齊知然告訴那也，她住院的這些日子，警方和“牧羊人”組織將姚北望案件的全部資料整理完成，因為總共涉及了二十四起案子，每一起都要對楊虎和常顯進行審訊，所以流程會很長。不過，既然已經開始著手這個工作，想必在不久的未來，他們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所以，真的結束了嗎？”可可問道。

  那也也看向了齊知然，這也是她想問的問題。

  “你們的工作都結束了，接下來，交給我們吧。”

  “他們不會再跑出來了吧？”可可追問道。

  “不會了。證據確鑿，等著他們的只有法律的審判。”齊知然正氣凜然地說道。

  “對了。”齊知然突然對那也說道，“今天早上，王音書老師給我打了電話。”

  “嗯？”那也有些不解。

  “她說，熊高才團隊緊急接手了別的任務了。他走之前，刪掉了你的辭職報告。”齊知然一邊說，一邊觀察著那也的臉色。

  可可撞了撞那也，說道：“回去吧。案子都結束了，是時候重新開始了。”

  “我的意思和可可一樣，你自己心裡也清楚的，你喜歡這份工作。”齊知然說道，“況且，我也需要一個朋友，在‘牧羊人’裡工作啊。”

  那也歎了口氣，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回去的。”

  齊知然這才松了口氣，“王老師說了，你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休息好了再回去。啊，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我們都要重新開始了。”

  那也點了點頭，喃喃地說道：“希望吧。”

  齊知然像是完成了任務，輕松地靠在沙發上，悠然自得地看起了電視。那也則是坐在一旁，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一天的時間變得如此漫長。

  她抬起頭，牆上的鍾連半圈都沒有走完。她趁著齊知然看電視、可可打電話的時候，背起包離開了家裡。

  她才發現，自己沒有地方可以去。

  那也突然想起了小黑貓，便向秘密基地趕了過去。已經是年三十了，不知道還有沒有人在，沒人的話，和羅會不會把小黑貓帶走了呢？但她也無處可去，只能去碰碰運氣。

  秘密基地裡的燈全黑了，那也打開了燈，站在門口靜靜地聽著，什麽聲音都沒有。小黑貓也沒有突然蹦出來迎接她，這讓她感到一絲失落。

  她往裡走著，突然想起來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那時候，她對這一切還很陌生。她看了看自己的辦公桌，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了。敏泰的辦公桌還一如既往的簡約，桌面上幾乎沒有東西。和羅和老高的辦公桌在盡頭，四台顯示器並排放著，那也注意到，和羅的收藏品已經少了一大半，可能都被她轉移回家了吧。

  那也順著樓梯往上，來到了自己的房間。當時一時衝動收拾好的行李還擺在房間裡，看樣子要一件一件擺回去了。那也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細細的縫隙，回想著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她總有一種隱隱的不安感，當她回到秘密基地時，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了。

  那也深深吸了一口氣，想通了到底是什麽在困擾著她。

  是即將面臨的離別。

  和羅的收藏品少了，穆老已經提出了退休，而齊知然，一直沒有提到艾凌的停職處理什麽時候結束。

  那也坐了起來，她知道哪裡不對勁了。

  秘密基地裡充斥著離別在即的氛圍，只是大家都還沒有開口告訴她。

  那也垂下了頭，無奈地搖了搖，她知道分別即將成為事實，除了坦然接受，她沒有任何的方式可以阻攔。況且，這是別人的生活，她憑什麽阻攔呢？

  離開學校後，那也的生活圈子也就小了很多，幾乎只有可可活躍在這個圈子裡。可可一直陪在她身邊，所以，她也從未有過這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是啊，齊知然都說了，讓她回去的是王音書，想必，艾凌之前提到的，不想再牽涉其中，說的不止是姚北望的案子。只是當時王音書聽懂了，而她沒有。

  那也伸手將背包裡的相框拿了出來，純黑的報紙已經被一張照片覆蓋了，那是之前一件案子結束時，那也給艾凌拍的照片，車水馬龍的背景前，是艾凌瘦削的側臉，線條完美地勾勒出她的神態。

  這也算是她送給艾凌的禮物吧。

  她拿著相框來到了艾凌的房間，發現床頭櫃上多了一個小物件，那是她之前在艾凌辦公桌上找了很久的木雕。是穆老送給艾凌的藏狐，一直被她藏了起來，那也沒想到，她在這裡看到了它。

  那也笑了笑，拿起了這個木雕，想起了很多過往的時光。知道它沒有被艾凌狠心拋棄，那也也松了口氣。她將相框鄭重其事地擺在木雕的後面，調整好位置，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那也一個人在這裡待了四天，她大部分時間都在樓下看書，什麽類型的書都看，什麽也都看得進去，餓了就泡碗方便麵，這都是老高的私藏，等他回來，一定會發現庫存少了很多。除了看書，睡覺，那也幾乎不關心任何事。除了給可可報平安，誰的信息也不回，誰的電話也不接。她像是躲在了書裡一樣。

  但她自己也知道，她這麽做的目的只有一個，她要在這裡，等她的隊友們一個一個回來。她要親眼看著他們一個一個回來，這樣的日子不會剩下多少了，她必須學會珍惜。

  果然，四天后，大家陸陸續續都會到了秘密基地。當然，頹廢了好幾天的那也，免不得又是被奚落了一頓。特別是穆老，看著垃圾桶裡的泡麵盒，幾乎都要跳了起來。

  大年初四這一天，所有人都到齊了。就連小黑貓也被和羅抱了過來。那也掂了掂，這段時間可重了不少，連毛發的色澤都亮了很多。

  艾凌難得給他們開了一次會議，這一天，他們要將所有姚北望案件的資料整理完畢，再核對一遍，移交給齊知然。這也是這一系列案件中最後的工作了。

  大家的表情都有些不對勁，那也環視著會議桌周圍的幾個人，每個人的臉上都些不舍。

  “穆老，你是老前輩了，你先來吧。”艾凌布置完最後的工作後，說道。

  穆老呵呵一笑，“是啊。我先來吧。各位，我呢，年紀大了，要退休了，很開心和大家共事。哎，我也不知道說什麽了，總之，退休以後，歡迎你們來找我玩，當然，案子的事就別找我了，平時吃吃飯、喝喝茶什麽的，隨時有空。”

  “老高。”艾凌說道，“你也是話少的，這次給你機會。馬上就要回總部了，可能以後再見也不是那麽容易了。”

  老高坐直了身子，“這幾年，謝謝大家的關照，我知道，很多事情，大家都在包容我。”老高沉默了一陣子，才繼續說道：“我，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但如果有什麽需要，只要一句話，我義不容辭。”

  大家笑了起來，敏泰說道：“老高，這可是你說的啊，你在總部好好混，萬一我們要找你幫忙呢？以後你就是我們在總部的人了。”

  老高只是不住地點頭。

  “你們倆呢？”艾凌問敏泰。

  “我們準備退出了。”敏泰說道。

  和羅也點了點頭，對著艾凌說道：“我的情況你是知道的。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了，我也想換一種生活方式，但誰知道呢？萬一幾年後我又想回來了呢？”

  艾凌笑著說道：“那你可要和老高搞好關系，你再想回來，搞不好就是老高的下屬了。”

  和羅立馬換上了笑容，對著老高說道：“高總，記得好好混啊，我以後混不下去，可就靠你了呢！”

  老高一臉嫌棄的表情又引來一陣歡笑。

  “和羅我倒是不擔心，敏泰，你呢？”艾凌問道。

  敏泰聳了聳肩，“我，你也就不要擔心啦。我準備回去做點小生意，以後大家多多來捧場就行了。”

  “想好做什麽了嗎？就讓我們來捧場？”穆老問道。

  “不管什麽，都要捧場！”敏泰笑著說道，“當然，可能萬事開頭難，我還是有信心的，所有的事都會慢慢走上正軌的。”他看向了和羅，和羅也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