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戰太平（五）
  經歷連番慘戰，如今張世輝手上可用之卒不過只剩下了區區七千兵馬。

  而今，七千戰卒已經投入四千，可戰局卻依舊沒有好轉之像，這也不禁讓張世輝越發擔憂。

  他手中現在只剩下了三千兵馬，這點兵馬，已然是守備營壘的最低底線。若是在往東西二嶺上投入戰卒，那麽營壘必然空虛。所以他不能在往東西二嶺支援派遣了，風險太大。

  因而當沈明、許賀兩名旅將領命而去後，張世輝便也不由將自己全部的心思放在了這兩處戰場之上。

  “哈哈，吳軍攻勢已然疲弱，今夜必也要無功而返也！”

  看著原本在一點點後退的陣線，開始逐漸變得穩固起來，張世華哈哈一笑，心中終也不由長舒了一口氣。

  “殺啊！！！”

  “恩，這……不好！”

  忽的聽到一陣喊殺之聲，剛剛放松下來的張世輝下意識的扭過頭去，竟是不由見到了自己的營壘後面，一下子不知從那湧出了上千吳軍士卒。

  ‘包抄，自己被包抄了。’看到密密麻麻的吳軍士卒從自己的後方湧現出來，然後高吼著向著自己這邊衝殺而來，張世輝的腦海中頓時也就只剩下了這一個想法。

  “快，擋住他們，擋住他們！”

  到底是猛將做派，在反應過來之後，張世輝還是抗爭一番，以期獲勝。

  可到了這個時候，楚軍一方顯然也再無任何希望了。松坑嶺外，一直都忍耐不發的胡大海在這個時候也終於是親率著麾下的數千悍卒直接對著張世輝所在的營壘位置衝殺了過去。

  而東西二嶺上的楚軍兵馬見此一幕，剛剛才穩定下來的陣線，頓時便也就不由分崩離析。

  見此，張世輝身旁的一眾親衛便也不由一把將張世輝抱住，“將軍，大勢已去了，撤兵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說著，不等張世輝同意，便也就強行將他扶上一匹戰馬。而後一行百余人護著張世輝帶著數千楚軍便就開始向外突圍。

  “殺啊！！！”

  持續十數日之久的慘烈鏖戰，今日終於要劃上一個結尾。

  所以無窮無盡的吳軍士卒此時便也不由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力氣，開始瘋狂的追殺潰逃的楚軍，好講這些天來所積攢的這些仇恨怨氣給來上一個徹底的了解。

  然而他們卻不曾知道，同樣也是在這個時候，遠在幾十裡外的歙縣，攻破了歙縣城的楚軍同樣也開始在城中肆意的追殺起城中的吳軍潰卒。

  而至於吳軍勇將常遇春，下場則和張世輝類似。那邊就是在百余親衛的護送之下艱難的殺出了重圍。然後向北，馬不停蹄的逃往了寧國路方向。

  所以在第二日，胡大海知曉了這樣一個消息之後，當即便也不由吐了一口鮮血。

  “半日之差，半日之差，我恨啊，我恨啊！！！”

  說著，這位吳軍大將竟是當眾暈厥了過去。

  而後垂頭喪氣的吳軍便也就隻好在副將耿再成的率領下，返回了建德路，準備固守建德、寧越等地，好與楚軍繼續抗衡！

  ……

  “咚咚咚咚！！！”

  寬闊無比的江面之上，一陣陣的鼓聲猶如驚雷，數以萬計的楚軍此時就伴著這如驚雷一般的鼓聲，如同一道怒濤一般向著不遠處的吳軍陣線壓了過去。

  “奶奶的，楚賊要動真格的了。弟兄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是死是生，便就看這一遭了！”

  水寨之中，宋貴看著如山嶽一般向他們壓來的楚軍水師，額頭上也不由布滿了汗水。

  “準備，開炮！”

  就如先前所計劃的一般，楚軍先是依仗著己方船堅炮利，在距離吳軍水寨還有近二裡水路的時候，便就再度故技重施將如雨一般的炮彈射入了吳軍的水師營寨之中。

  而對此，吳軍一方卻也是早有了準備。在徐達的吩咐之下，營中的吳軍士卒已然連夜在營壘之中挖好了壕溝。此時一等楚軍開炮進攻，吳軍一方便就立即躲藏在了壕溝之中，一下子便將楚軍一方火炮殺傷力削減到了最小。

  對此，立在船隻高高的哨樓之上的楚軍自然也是將吳軍這一幕看了一個真切。

  “他姥姥的，這群吳賊此時倒是真學起縮頭烏龜來了！”

  一衝楚軍將佐在知曉此時之後，不由紛紛破口大罵。那感覺，就仿佛是吳軍最好就像是一個靶子那樣，站在那裡不動任那天攻擊才算好。

  所以對此，張世華臉上也依舊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並沒有因此而露出半分驚怒。

  “傳我軍令，讓火炮繼續轟擊，炮轟三刻，再行進攻！”

  打仗，尤其是這種以冷兵器為主的大型戰爭。在雙方的士卒都沒有什麽崇高信仰之下，兩軍有時拚的便也就是一個精氣神。

  若是被己方炮擊三刻而無力反擊，那麽就算吳軍傷亡不大，其軍士氣必然也要大沮。

  故而一時間，楚軍一方的炮聲也不由更為響亮，一枚枚炮石就如同流星雨一般，簡直就是連綿不絕。

  因而見此，吳軍水師一方的將佐也不禁破口大罵：“該死，將軍。楚賊這是想要以此來削減我軍士氣，消磨我軍鬥志啊。不如選出五百悍卒，乘坐小船快艇，出其不意，擊他一擊！”

  “出其不意。我們那裡有出其不意的機會，你沒有看到楚軍那大船巨艦之前，有上百艘楚軍魛魚船快船正磨刀霍霍的在哪裡等待時機嗎！”

  喝了麾下將佐一聲，見周遭將佐聞言之後也不禁面露沮色。徐達眉頭一挑，緊接著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鼓舞道：“爾等也莫要擔憂。此番楚賊所依仗的，不過也就是兵多、船大、炮利而已。

  如今這楚賊火炮看似厲害，但卻無法殺傷我軍士卒，不過就是一中看不中用的銀樣蠟槍頭而已。至於楚軍的巨船，若是在大江之上，楚軍所建造的巨船大艦威力的確難擋。

  可只要等楚軍接下來進了這大龍窩水道，這等大船在水道之中難以調轉，反倒也就成為了拖累。而最後那所謂的兵多，呵，疆場廝殺，就連三歲的娃娃都知道，兵卒在精而不在多。

  想我吳軍，上至將帥，下至士卒，那個不是久經戰陣的勇士。至於楚賊，前些日，我軍陸上浮山地，一萬兵馬便破其三萬之眾，便就可知這楚賊士卒乃是何等貨色了！”

  不得不說，徐達真的是一個十分有急智的將領。

  現在，明明是吳軍都已經被楚軍給打的抬不起頭了。可這等情形在徐達口中，反倒有一種他們此時大佔優勢的模樣。

  雖說這些話對於那些個同樣是見多識廣的吳軍將佐而言效果不大，可對於周遭那些個坎坷不已的普通士卒來講，卻異於一針強心劑。

  故而一眾吳軍將佐們接下來便也不由有意的將徐達這一番話散播與軍中。而此，倒竟也使得吳軍一方士氣為之一振。

  “大王，三刻炮擊已過，可以進攻了！？”

  不說吳軍一方將帥士卒的心中是如何想的，楚軍一方此時一個個卻真的是戰意高昂。

  故而三刻炮擊一過，一眾楚軍將佐便就不由紛紛來到張世華這裡向張世華主動請戰。而見此一幕，心知士氣可用，作為最高決策者的張世華自然也是沒有二言，當即便也就下達了“進攻”之令。

  ……

  “大王有令，全軍進攻！”

  “咚咚咚咚！”“殺啊！！！！”

  一聲令下，如雷霆一般的鼓聲和喊殺聲便也隨之響起。而後緊接著，數以萬計的楚軍士卒便也不由紛紛向著吳軍一方撲了過去。

  而這，也便如同張世華等人先前所商議的一般。先是魛魚、梭子等快船為先。不過這數以百計的魛魚、梭子等快船，卻沒有直接就扎進駐守著大軍的水灣大龍窩的河道之中，反而卻是對著吳軍的水寨直撲了過去。

  “呵，果然衝這邊來了。弟兄給我殺，好讓這群楚賊看看，這江浙之地到底是誰的地盤！”

  高吼一聲，早已是忍耐不住的大將宋貴便也不由領著營中的所有兵馬，毫不畏懼的迎上了對著他們殺來的一眾楚軍。

  而至於大龍窩的河道那邊，楚軍的主力大軍卻是一下子堵住了哪裡，使得大龍窩中的吳軍水師根本就無法從江面之上支援他們的水寨。

  但對此，徐達卻是一點懼怕的神情都沒有露出。

  作為後世鼎鼎有名的大將，徐達自也是猜到了楚軍會如何進攻。所以看到楚軍近有三萬兵馬對著岸邊水寨撲過去的時候，徐達當即便也就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沒辦法在繼續龜縮下去了，如今時刻便就只有一戰。宋貴他把守的那處水寨，那是近四萬吳軍水師出大龍窩的門戶，絕對是不可以丟失的。

  而現在，吳軍以此為餌，使得吳軍巨船大艦進入這狹窄的水道之中封鎖水道，這個機會則便也就是吳軍反擊的最好機會了。

  因為此時只有如此，楚軍的兵力優勢、船隻優勢、火炮優勢才施展不出。處在絕對劣勢的吳軍一方，也方才能有反敗為勝的可能。

  “殺啊！！！”徐達舉刀咆哮，然後從鼓手的手中接過了鼓槌，親自在自己的站船上擂起了戰鼓。

  八面吳軍小鼓此時就環著徐達親自敲打的這一面大鼓，聲音之嘹亮，簡直平地起驚雷。

  自然而然，伴著吳軍這樣的戰鼓之聲，吳軍一方的士氣自也是一下子便就被調度到了巔峰。

  一名名吳軍士卒此時紛紛和著鼓聲發出驚天怒吼，這聲音之間簡直仿佛能夠將這片天地都給掀翻過來。

  但對面一艘龐大戰船上，作為楚王的張世華看著這一幕，卻是不屑的冷哼了一聲，“甕中之鱉，不過困獸猶鬥罷了。全軍兒郎，汝等建功、立業封妻蔭子的時機已到。

  對面的那些跳梁小醜，其項上人頭，皆是尚未記載在汝等功勞簿上的一筆戰功。兒郎們，還等些什麽，殺賊！！！”

  “殺賊！！！！”“殺賊！！！！”

  如同地雷山崩的喊殺聲頓時也從十數萬楚軍這邊響起。而後那緊接著響起的震耳欲聾的火炮之聲，則便也向世人正式宣告了這一慘烈戰局的開始。

  ……

  “狹路相逢勇者勝，兒郎們，隨我殺啊！”

  吳軍水師大將俞通海此時領軍衝在了吳軍的最前端，而當躲過楚軍的兩波火炮，這名不戰而走白白的將繁昌城送給楚軍的吳軍大將，便也不由帶著滿腔悲憤，身先士卒的衝殺在了最前端。

  他身上此時穿著的鎧甲乃是前不久繳獲楚軍所得的極為精良的板甲。故而即便是鋒利的箭矢射在他的身上，對於身披重甲的俞通海來講，卻也如同撓癢一般。

  而後當在兩軍短兵接舷鏖戰之時，他帶領麾下親衛舍生忘命的衝殺在最前端，連斬數人而無有一合之敵，一時間更是將其襯的猶如戰神一般。

  不過比起背水一戰的吳軍，此時楚軍的表現同樣也是驚豔無比。

  楚軍悍將如陳韓郎、傅友德、白希、李二牛等人此時皆領兵在前線與吳軍搏命廝殺。其中尤其是鐵甲軍師帥傅友德，手持一柄重戟的他在敵群之中衝鋒起來，同樣也是無有一合之敵。

  所以霎時間，原本還是涇渭分明的兩隻大軍，便也不由變得犬牙交錯。

  除了最基本的建制還保存這之外，兩軍現在完全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

  “擒賊先擒王，楚賊兵多，我就要是在這麽和楚賊糾纏下去，恐怕勝算不大。諸位兄弟，此時可願我趙某人一起，乘小船走縫隙，趁兩軍混戰之時，尋偽王張世華之旗艦，立他一份不世之功！”

  兩軍鏖戰半個時辰，就連江面都要被染成了紅色，但兩軍之間的局勢反卻開始漸漸僵持。

  因而見此，一員名為趙德勝的吳軍副萬戶，便也不由將麾下的一眾悍勇輕死之士召集到了身旁，對著這些人道出了這一個如此大膽的建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