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螳臂擋車
第一百七十六章 螳臂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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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次盟會中,唯一的亮點是鄭國年幼的政治家子產,他陪鄭伯到晉國送禮(交納征稅),范匄太忙沒顧上及時接見,於是子產借機發作,派人把國賓館的牆全拆了。范匄以晉平公的名義派人照會鄭國,表示抗議,反而被子產一頓搶白,大意是說:咱們千裡迢迢到晉國來進貢土特產,您卻遲遲不接見,咱們不能及時表忠心,心裡這個急呀!東西實在太多(暗諷范匄所要的征稅實在是貪無止境),要是不拆牆,就沒地方放財禮了,這罪過不是更大嗎?
范匄這位五十多歲的老人被十多歲的子產訓斥的跟孫子似得,他滿臉羞愧,不得不取消了輕慢態度,用正式的隆重禮節招待了鄭國使臣,而後在子產的逼迫下,減輕了鄭國的征稅額度……
這場盟會趙武沒有參加,當盟會結束的時候,趙武正在黃河岸邊四處巡視,看著領地豐收的景況,趙武心滿意足。他悠悠閑閑的跟身邊的齊策交流:“范匄還算識相,我雖然沒有到場,但該我享受的征稅額度,他一個不落,送給我了……”
齊策正在目眩神移的仰望著黃河河面上新出現的一座大橋——戰國時代,為了溝通黃河兩岸,已經出現了原始的吊橋。那時候的吊橋是用數萬斤鋼鐵鑄成一支龐大的鐵牛,屹立在黃河兩岸邊,而後在鐵牛身上拴上鐵索,鐵索上鋪滿木板,成了懸索橋。
這種懸索橋在春秋時代已經出現,不過都是出現在小河叉上,在黃河如此寬闊的江面上幾乎見不到,大跨度鐵索橋的出現,應該推後到秦漢時代,也就是數百年後。但趙武的橫空出世,讓歷史稍稍起了點變化。
這一年冬季,利用枯水季節河床淺薄的便利,趙氏數萬奴隸選擇江面最狹窄的地方,填埋了數以百萬計的石塊,讓江面變的更窄,而後在狹窄的江面上修建起兩座懸索橋,溝通黃河兩岸。與原始建築稍稍不同的是,黃河兩岸用於懸掛鐵索的不是兩座巨大的萬斤鐵牛,而是兩個巨大的城堡。
趙武從不做無用功,他修建起兩座城堡拱衛兩座懸索橋,懸索橋的索道被埋入城堡厚實的堡牆裡,兩座橋既可以用作駐兵,也可以用來收取過橋費。有了這兩座橋,在任何時候,黃河南岸不再是趙氏飛地,至此,趙氏算是在齊國北部邊境牢牢的扎下根去。
在春秋如此低下的生產力水平上,橫跨在黃河江面上的兩座懸索橋,四座城堡,簡直巍峨高大的超出了普通百姓的想象,望著如此巍峨的建築,禁不住讓過往的百姓生出一種非人力的感覺,這是晉國文化以及生產力水平的象征,連督造這座橋梁的齊策,雖然天天看著這座橋梁一點一點的成長,但他總是百看不厭,每次看到這種超出人類想象的宏大建築,心中便忍不住產生一股膜拜的念頭,恨不得匍匐在它的腳下,高聲讚美它的神奇……
趙武剛才的說話,齊策聽到了,他心不在焉的回答:“當然,實力決定一切,武衛軍現在已經有三個整編師集訓完成,而趙氏……嘿嘿,我們能動員的武士遠遠超出五個整編師,面對這股力量,即使主上不去參加盟會,范匄也無法忽視。”
“說到底還是實力決定一切啊”,趙武感慨說。
春秋人的歷史局限性就在於此。
范匄號稱“晉國第二才子”,而晉國又是天下霸主,所以范匄如果自稱“天下第二”才子,大概沒人敢發出一聲異議……然而,范匄是“第二才子”,這個“天下第一才子”是誰,那就值得商榷了。
身為春秋人的范匄,雖然很有才,但不可避免地帶有濃厚的歷史局限性。他忙於在國內搜刮錢財,把趙武的回避當作對他權勢的屈服……他沒有注意到,趙武在“國外”正在拚命擴張自己的實力,並與東北方諸侯結成牢固的利益鏈條……
齊策目光從兩座懸索橋上收回來,自得的說:“這幾年,我趙氏的農夫已經完全的淘汰了木製的耒耜,用鐵製的鏟子與鋤頭代替。另外我們研發出馬拉耕犁……光此三項技術的革新,就使得我們的糧食產量增加了三成。而采用了新物種,新的農作技術、灌溉技術,使我趙氏所產的糧食,足以供應整個晉國——這幾年,我們趙氏的余糧已經完全能夠支撐對如此大面積的荒地開發,我們滾動式發展的趨勢,已經令其他人瞠目結舌。
范匄很聰明,可惜他的眼光僅僅局限在搜刮屬國的征稅上,可是他無論多麽嚴苛的搜刮那些屬國,又怎比得上我們的壯大趨勢。金銀珠玉,渴了不能當水飲用,餓了不能當飯吃,唯有領地與領民才是實實在在的力量。范匄即使搜刮一屋子的金銀財寶,可是他在我們面前,在我們的絕對力量面前,也不得不低頭。”
趙武眺望晉國方向,微微點點頭,算是讚同齊策的話:“沒錯,現在,黃河南岸這片土地我們算是守住了,我打算動身回邯鄲,看一看領地內其它城市的收益情況,齊策,你打算跟我回去,還是在這裡稍適停留。”
這幾年,隨著趙氏的勢力越來越雄厚,齊策也不是過去那位激進青年了,他留起了胡子,開始注重儀表風度,加上他著作《兵冊》的聲名,這家夥越發有了一代宗師的氣派。聽到趙武的話,他矜持的回答:“我齊策重新站在齊國的領土上,這才是名副其實的齊策啊。這片領土有新封武士千余人,我打算在這裡修築一座大城,城中建立一座學宮,專門教授黃河南岸武士們的子弟。
如今國內沒有啥大事,請主上允許我稍稍在此停留,讓我為主上完成這座新城市。”
齊策這次也在黃河南岸獲得一塊封地,土地面積雖不大,但這裡是齊國的舊地盤,作為一個出逃的齊國公孫,齊策重新踏上齊國舊地,心情激蕩之下,未免想炫耀一下他的大宗師威嚴。
不過,教育是趙武最重視的,而春秋末期正是科技井噴式爆發的時代,沒有趙武,那個春秋迸發出的新技術已經璀璨奪目的令後人仰視,而有了趙武的時代,科學技術的進步更加不可限量了。
“很好,你的新城市就叫歷下,在這座城市裡馬匹的運用將是重點——對面的齊國一馬平川,最利於騎兵突擊,讓我們的武士們將騎兵戰術代代相傳,隨時可以在平原上追逐我們的敵人,如此行事,我們才能長久的掌握這塊飛地……你去辦吧。我用刀劍征服齊國,你再用知識文化把齊國人征服一遍,讓我們雙管齊下,好好握牢這塊南岸土地。”
趙武說完,揮手跟齊策告別,踏上了黃河大橋,踏上了歸途。
叔向正在黃河北岸迎接趙武,趙武渡河之後,他遞上了一件皮裘,高興的說:“司空終於肯回國了,你不在的日子,公務可都壓在我們身上啊……”
叔向說這個話的時候,齊莊公剛剛進入臨淄城外圍,這年冬天不算寒冷,臨淄城外青草茂密,春的氣息已經感染了齊魯大地,齊莊公嗅著空氣中的春風,心神不定。
這次會盟諸侯,齊莊公親自參加了。齊國是大國,雖然戰敗,雖然齊莊公一向不恭敬,但范匄還是給予了齊莊公應有的尊敬——齊國的征稅額度隻上升了百分之十,相比鄭國、魯國、衛國、宋國,上升的額度並不多。
但即使這樣,齊莊公依然心裡不自在,他進入臨淄城時,頻頻北望,嘴裡不自覺的嘟囔:“趙氏存在於黃河南岸,簡直像往我喉嚨裡卡了一根魚刺(如骨鯁在喉),讓我日夜不得安寧。該怎麽把這根魚刺除去呢?”
齊莊公這次參加盟會,看到盟會上范匄極端囂張,作為副帥、第二執政的趙武連個面都沒露,而晉國其他的正卿在范匄面前唯唯諾諾,齊莊公有心挑撥趙武與范匄的關系,期望借此挑動晉國的內亂,但沒想到,范匄對這一點非常謹慎,他剛剛抱怨了幾句趙武的苛求,范匄立刻毫不客氣的斥責齊國的不恭,急吼吼的要求齊國再次單獨與晉國會盟。
所謂單獨會盟,那就意味著要額外支出一筆會盟費用,范匄這是死要錢啊。
齊莊公悶悶不樂,尋找理由推脫,好不容易離開晉國,期間范匄沒有舊話重提,齊莊公一邊慶幸逃過一劫,一邊鬱悶不堪——短期看來,貌似晉國公卿之間的和睦不可破解。
齊莊公神經質的嘮叨著,他的車右沒有回答國君的話,禦戎突然間勒住了戰車,莊公不防備,在馬車上踉蹌一下,他立刻責備說:“寡人正在思考國家大事,你怎麽不打聲招呼就停車,這是齊國,誰敢擋住寡人的路?”
禦戎停好了馬車,小心翼翼的回身,用馬鞭指了指車輪前,輕輕的說:“噓,君上,一隻小蟲居然擋住了我們的車輪?”
“小蟲?哪裡?”齊莊公聞言,立刻迎聲向車輪前望去。
冬末春初的陽光下,車輪前幾株小草輕輕拂動,齊莊公瞪大眼睛仔細看,發覺車輪前扶著一個綠色的蟲子——是一隻螳螂。似乎是一隻剛剛結束冬眠的螳螂,滾滾的車輪聲打攪了這隻螳螂。一千多年前的螳螂性格當中也有點春秋脾氣,見到車輪碾來,它伸出兩隻螳螂臂,擺出一副挑釁的姿態,似乎想用自己弱小的雙臂擋住車輪的前進。
莊公的車右與禦戎都是智者,聽到莊公像他父親臨終前一樣,神經質的反覆念叨著挑戰趙武的問題,故此他們就用“螳臂擋車”這一自然現象來提醒齊莊公。
齊莊公哈哈大笑,他也是個聰明人,明白了車右與禦戎的勸解,笑著說:“這隻螳螂如果是人的話,一定是勇士,我們要尊重勇士啊。這螳臂敢於擋車,在你我看來也許是可笑,但世界上很多事情,在沒有試試之前,誰知道能否成功?如果我們連試試的勇氣都沒有,則你我還不如這隻螳螂啊。”
說罷,齊莊公下令回車,以避讓這隻勇敢的螳螂。
開心的進入宮城,此時,慶氏宗主慶封、田氏宗主田完趕過來:“君上,這次會盟可曾受辱?”
齊莊公搖頭:“受辱倒不曾,可是我們齊國的征稅加收了一成……執政呢?”
慶封拱手回答:“國相正在整理軍隊,準備進攻莒國。”
齊莊公點頭:“一定要對晉國封鎖消息,莒國是個小國,只要我們把莒國重新征服,齊國會慢慢恢復元氣。”
田完與慶封趕緊點頭,齊莊公正在跟田完與慶封嘮嘮叨叨的交待著什麽,眼角瞥見一位美麗的婦人走過殿角,婷婷的向宮門處走去,齊莊公一指那位夫人的背影,問:“那女子是誰,怎麽行走宮城,如入無人之境。”
慶封掃了一眼那位女人的背影,拱手回答:“那是執政崔杼的夫人棠薑,是執政崔杼的家臣東郭偃之姐。”
“哦”,齊莊公漫不經心地問:“這女子有一付美麗動人的背影,不知道相貌如何?”
出席盟會歸來,國君沒受到侮辱,眼看齊國將要收復莒國。齊國兩位正卿也有了閑扯的心情,傾封笑著回答:“棠薑夫人可謂是齊國第一美人——棠薑原是齊國棠邑(今山東平度縣東南)大夫棠公的妻子。棠公死時,崔杼讓東郭偃為自己駕車前去吊唁棠公,‘見棠薑而美之(《左傳.襄公二十五年》)’,便讓東郭偃設法為他娶過來。
據說,東郭偃當時拒絕說:‘自古以來,男女同姓不婚,主公與下臣同是(齊)桓公的後代,同為薑姓。主公欲娶臣姐,恐怕不大合適吧!’崔杼念念不忘棠薑之美,回家令人佔卜迎娶事宜,太史卜得吉卦,但陳文子卻說是那凶卦。崔杼為棠薑的美貌所吸引,堅持說:‘棠薑是寡婦,凶兆已被她的丈夫承擔了!’於是便娶了棠薑——由此可見棠薑之美,令人把持不住啊!”
齊莊公沉思片刻,鄭重的說:“等崔杼戰勝回國,寡人親赴崔杼府邸,為他慶功……嗯,東郭偃(棠薑兄長)在哪裡,把他也叫上嘛?”
此時,趙武正在邯鄲城聽取田光的匯報——齊國商人田光是田氏族人,趙武在剿滅寇髯匪徒的時候,曾得到田光的幫助,從那以後,田光與趙氏關系密切。
也是從那以後,知道趙氏對盜匪不寬容,趙地盜匪絕滅,許多自認武力卓著者,寧願加入趙氏墾荒隊伍,慢慢的積累功績,成為一個趙氏自由民也不願冒死亡的危險,悍然挑戰趙氏的司法秩序。
趙氏商路安定,加上趙氏出產的物品在春秋這個時代確實無以倫比,田氏逐漸的越來越靠攏趙氏,當然,他們的生意也越做越大,成為齊國數一數二的大豪商。
田氏有錢了,他們並沒有為富不仁。實際上,為富不仁都是“仇恨教育”的宣傳破裂,劉文彩的收租院是編出來的,與哈利波特一樣屬於藝術作品,黃世仁逼債也是創造出來的。因為在農業社會,沒有創造就業率的說法,所以只要努力掙錢,就是有罪。
田氏有錢後,他們在之前的齊晉戰爭中,為了賑濟齊國戰爭難民,用大鬥放糧,小鬥收債——古代計量器多數不靠譜,大鬥的誤差大,小鬥的誤差小。田氏用大鬥放糧,給災民更多的優惠,用小鬥收債,等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災民隨意的償還債務,這一進一出之間,田氏虧空了許多糧食。
春秋時代,糧食是戰略物資,市場上禁止銷售。當今天下,有富余糧食的唯有趙氏,而趙氏什麽都不缺,田氏與趙氏關系再好,想說動趙氏向敵國售糧,總得拿出一些趙氏感興趣的東西,比如情報。
田光竭力全力向趙武描述著齊國的狀況,趙武聽完了,嘿嘿一笑:“螳臂擋車,倒讓我想起堂吉訶德的故事……這位齊君說得不錯啊!凡事沒有嘗試,沒有努力,有誰知道是不是自不量力?
我聽說堂吉訶德後來被當作醫生的崇拜物,他們世代傳頌著堂吉訶德的故事,提倡勇敢無畏的向貌似不可戰勝的病魔發動進攻,於是有了現代醫學……所以,這樣想來,齊君說得不錯啊:人在世間走,就是要有一股無畏的勇氣!”
田光不明白什麽是“堂吉訶德”,但他大概能明白趙武的意思,拱手回答:“據說,螳臂擋車的故事發生之後,隱藏在齊國鄉野之間的勇士紛紛跳出來,尋求國君的認可與重用,我齊國從此逐漸軍力鼎盛……”
趙武打斷對方的話,帶著譏笑的神情說:“你知道我晉國是怎麽稱霸百年的?是因為我們講究組織與紀律。在戰爭中,個人的武勇其實是個笑話,以養由基的勇猛,依舊處於被宰殺的地位,所以一兩個勇士改變不了戰爭的勝負,一兩百個勇士依舊影響不了戰局。有組織的、處於陣列中普通士卒,一百個人對付一個養由基,已經足夠了。所以,齊國的勇士再多,在我面前就是一盤菜——當然,我不吃人肉。”
趙武最後那句話,其實是在嘲諷齊國勇士的素質。那兩名相互在身上割肉吃的齊國猛士,是齊國人學習的好榜樣,但在趙武看來,齊國所謂的勇敢是個笑話。
田光沉默片刻,跳過這個話題,繼續說:“我田氏準備了一萬民奴隸,準備與趙氏交換糧食——如今趙氏的糧食是什麽價格?”
趙武摸著下巴,沉吟的回答:“一萬名,好大的數目啊。當初晉國各家族發生災荒的時候,我告訴寡君說:沒有權力就沒有義務。我對其它封領沒有賑濟的義務,田氏用一萬奴隸跟我交換糧食,莫非田氏還要賑濟齊國其它的百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