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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領主》第312章 那些閑著與忙著的……
  第312章 那些閑著與忙著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那些閑著與忙著的……

  當時,晉平公聽了趙武的話,感覺心裡特自在——終於找見理由鄙視大風弓了,終於找見理由可以順利擺脫那張使自己難堪的弓箭,所以,晉平公沒有絲毫猶豫,立刻用趙氏製作新弓,替換了原來大風弓的佩戴位置。

  此後,雖然大風弓被棄置了,但這張弓依舊放在宮殿裡,每次路過,晉平公心裡都特不舒服,現在好了,趙武的大勝讓他有借口把大風弓(大豐弓)扔進太廟,當他在列祖列宗靈位前放好大風弓的時候,晉平公心中說不出的快樂,他仔細的將大風弓擺了擺,盡量使大風弓放置的姿勢優美……

  你還別說,大風弓本身就是一件藝術品,再經過晉平公的精心擺放,更顯得尊貴無比。

  能不尊貴嘛?!

  大風弓擺放在大廳正中,安置在一副鹿角形的兵器架上。這個兵器架放置在桌案上,整張桌案用趙武從南方帶回來的紫檀木製成,本身就帶一點紅色,再用春秋時代製作漆盤的工藝,密密的刷上幾層漆,整張桌案顯得光可鑒人。

  桌案上,兵器架旁邊,擺放著一堆趙武的戰利品,因為戰利品太多了,所以每樣都是一點象征,比如幾束牛尾、馬尾,象征著趙武繳獲的牛馬無數;幾隻指頭大的象牙雕塑,則象征著趙武從南方帶回來無數根象牙。

  此外,桌案上原本要擺放一堆趙武從南方帶回來的寶石寶玉,但晉平公沒舍得把寶石寶玉扔在太廟裡,他隻用一塊翡翠玉璧代替了那無數的繳獲,至於寶石……晉平公招來喜歡畫龍點睛的葉公,讓他繪了一幅畫,畫上記錄趙武入城時的、堆積如山的戰利品,以此告慰祖宗了。

  除了這些之外,趙武還敬獻上一大堆雜草,這些香料植物趙武看的很珍貴,晉平公卻不以為然,他隻留下了楚國敬獻的白色苞茅,這種東西是用來過濾酒的,齊桓公曾以此責備楚王不向周王室稱臣,這次楚國貢獻苞茅,表明炎黃集團經過數百年努力,終於打服了楚國。所以苞茅的出現,代表著炎黃集團的勝利。

  在趙武的堅持下,晉平公留下了一段甘蔗根,一束茶樹的枝條……桌案上剩下的空間,則全用來擺放頭顱。

  數個被砍下的戰俘頭顱,意味著在這場戰爭中,晉國俘虜無數。晉平公最喜歡擺放這些骷髏,因為在他自小受的教育當中,唯有這些骷髏才能顯示一個男子的勇氣,所以桌上的空間大部分被頭顱佔去。

  當然,獻俘太廟的祭品當中,黃金也是必不可少的,但晉平公有點舍不得,所以隻獻上了三兩件黃金首飾,以代表趙武繳獲回來的黃金,剩下的他都裝到兜裡了……

  出了太廟,他還不停的安慰臉色不好的趙武,因為心中有點愧疚,晉平公把多年不用的親熱稱呼都用上了:“亞父,葉公畫的畫已經詳細記錄了亞父的功績,所以獻上的祭品雖少,但我父已經知道了,我列祖列宗也知道了亞父的功績……嗯,繪畫時間久了容易褪色,不如亞父把繪畫的圖像雕刻在金版之上,呈現在太廟,那就能保持永久。”

  隨著楚國黃金的大量湧入,晉國的金不再專指青銅,晉平公在這裡說的金版,就是指用黃金製作的圖畫模板——用趙武的黃金。

  因為晉平公已經履行了獻俘太廟的義務,功臣們如果打算讓自己的功績永存,讓後人永遠銘記自己的功勞,可以用另外的東西替換太廟的祭品,比如用玉版、用象牙雕塑、用青銅版,龜殼上記錄的功勳文字,置換那些不能保存長久的祭品——但想要置換祭品,也是有一定程序的,首要的條件是:需獻上一隻鍾鼎。鼎上可以刻錄自己的功績,鍾鼎放置在太廟,用於焚香祭告上天,而古時候焚香,意思是提醒神靈注意傾聽焚香人的祈禱。

  對於這些表面工作,趙武是向來不以為然的,他咧了咧嘴,扯出一個類似笑容的表情,答:“列國敬獻的美女,我已經讓人送入宮中,現在祭告太廟的活動已經結束了,君上打算如何宴請?”

  祭告太廟之後的宴會,是晉國的家務事,宴請的都是功臣,有先期回國的魏舒,有參戰之後,依據功勳獲得授爵的各級武士,當然,其中少不了趙武這個元帥以及趙武的嫡長子趙成。

  這場宴會中沒有叔向,因為他沒有參加戰爭,所以就沒有軍功。

  叔向不在,在一貫縱容自己的趙武面前,晉平公自在的很多,宴會當中,他倒是想起了風華屋,趕緊詢問:“執政,你家的風華屋修好了嗎,不如我們下一場宴會就在你家舉行?”

  趙武點點頭,回答:“這個季節正是茶樹盛開的季節,茶花很漂亮,花開在枝頭,仿佛枝頭棲息著一隻跳躍的小鳥,君上想來觀賞,我正有意邀請君上呢。”

  說到這裡,趙武倒是想起了管仲。管仲每次推行一種新時尚,總是扯起齊桓公的大旗。當時齊桓公是霸主,所以齊桓公的愛好就成了頂級流行品……眾所周知,管仲操縱經濟大棒,首先是通過操縱齊桓公的愛好而體現的。

  想到這裡,趙武倒是後悔,以前怎麽沒有想到利用晉悼公呢?想當初他推行棉紡織物、羽絨織物、毛紡織品,費勁了千辛萬苦去開拓市場,而人根深蒂固固有的習慣是那麽難以打破,以至於花了很多精力,歷時十年才有一點點成就。如果當時他能想到操縱晉悼公,那該多好。想當初他跟晉悼公的關系,完全可以讓他做到這點。

  然而,轉念一想,趙武又搖搖頭,把這想法拋到腦後。晉悼公是一個非常自律的人,況且趙武當初跟晉悼公關系好倒是好,但因為晉悼公跟卿大夫之間有誓言,自律的晉悼公非常遵守自己的誓言,他絕不會因為玩伴的慫恿,而違背當時執政的意願。

  所謂屁股決定腦袋,大概就是這意思吧。站在什麽立場上說什麽話,趙武現在是執政了,他自然想到操縱國君,而以前,國君是讓別的人操縱的,輪不到趙武發話。

  數日後,風華屋完工,晉平公應邀來到趙武的府邸,他抵達的時候,趙武還在忙著,執政府首席佐官叔向、次官孫林父正帶著一大群人,輪番向趙武匯報著堆積的公務,階下還有張趯與祈午,這兩個人身著官服,腰上配著劍,直挺挺的立在門口等待召喚。晉平公跟祈午不熟,跟張趯也只是點頭之交,他隨意的招呼這二人:“兩位大夫何必等在廊下,以你們的身份,不需要通報了,來,隨寡人進去。”

  祈午按劍躬身:“元帥正在忙大事,沒有召喚,臣下不敢打攪。”

  晉平公隨意的回答:“什麽大事?”

  張趯接過話題,躬身回答:“楚國已經派出使臣,前來聘問,這位使臣行動頗遵守禮節,王室已經通知我們了,楚臣已入王室,向王室拜會。

  恰好列國的使臣還沒有走,元帥打算召集列國使臣,約見楚臣,確定盟誓的下一步程序——既然列國使臣與楚國使臣全在,這就是一場天下之會,從來沒有像天下之會這般,各國使臣都到全了。所以元帥打算在會上宣布我晉國新的軍製改革方案。”

  楚國大臣出訪,所謂的“聘問”,不是要求“聘”女,他是為本國新君即位而來通好的,這種聘問有個專門的名字,叫做“通嗣君”——就如同現代外交中,新總統登位,派出外交使節向別國遞交國書一樣。

  祈午接著補充:“楚國稱臣,我晉國天下之霸稱號名副其實了,元帥回國的時候,已經拜會過王的塚宰劉定公,得到王的許可,我晉國打算擴軍,至少擴到四軍八卿,或許擴到五軍十卿。劉定公將與楚臣共同來新田,監督天下諸侯盟誓,在此之前,元帥需要盤點家底,以便決定擴軍的數目。

  此時元帥千頭萬緒,臣下等待在廊下,是想第一時間聽到元帥的決定,但這個時候,不敢以家事打攪元帥。”

  晉平公沒心沒肺,他沒聽出張趯與祈午的話中含義,這兩人的命運全取決於晉國擴軍的數目,如果晉國擴軍到五軍,那麽兩人能同時升任正卿,而伴隨著地位的變遷,祈氏與張氏也要做出相應的準備——這兩人等待在廊下,就是等待這個消息的。

  晉平公聽了對方的話,毫無反應,他一邊邁步向廳裡走,一邊隨口說:“啊,元帥既然這麽忙,連我也不好意思打攪了……嗯,我晉國成為天下之霸,原先的三軍也確實不符合身份了,擴充到四軍、五軍是應有之舉。

  來來來,別去打攪元帥,我們直接去風華屋,回頭元帥有閑暇的時候,悄悄告訴他一聲,說我來了。”

  晉平公轉身走了幾步,馬上又詢問廊下的一名趙氏武士:“阿成在嗎?執政忙大事,阿成是否閑著?讓他來陪我。另外,把阿午也叫來,齊國的正卿晏嬰還等著阿午的婚禮呢,叫他來共同玩耍。”

  趙氏武士領命跑去召喚趙成,不一會兒,趙成與趙午領著大隊人馬趕到,趙成臉色古怪,領著國君走到風華屋的門口,再三請國君稍稍留步,以便他進去布置一番,國君顯得無所謂:“行了行了,昔日趙氏的府邸我常來常往,你們不需要特別的準備。”

  說完,晉平公不顧趙成的攔阻,邁步走進了風華屋。

  風華屋其實是一個巨型溫室,裡面用移種自南方的稀奇花草裝飾起來。它四周牆壁就是一個個方磚砌起來的花格,花格中擺放著各種藤蘿蔓枝,綠色的枝條從花格中垂落下來,地面上散布著各種芳香植物,繁花綠枝,加熱的溫水順著地勢在花間如噴泉般的自動噴灑著,而它的頂棚則是大片可開合的琉璃。

  通過這些匠心獨運的布置,趙武在這個北方的晉地,營造出一番熱帶雨林的風情。對於晉平公這個春秋人來說,他不可能見識過熱帶雨林的風情,才一進風華屋,他立刻目不暇給,東張西望的打量著周圍的景致,嘴裡喃喃的說:“仙境,果然是神仙喜歡的地方……”

  水汽騰騰的風華屋飄蕩著一陣渺渺的歌聲,那歌聲如泣如訴,說不清的婉轉,晉平公愛好音樂,初始的迷亂過後,他馬上注意到這陣歌聲。

  水霧有利於傳遞聲波,濕氣很大的風華屋其實像一座巨型的共鳴箱,在繁花似錦的風華屋裡,遙望蒼天,天空中飄蕩的白雲歷歷可見,俯首地面,各種珍奇的南方植物爭奇鬥豔,噴泉發出關關的水聲,這水聲成了歌聲最好的伴奏,令歌聲聽起來如夢如幻。

  晉平公對音樂的愛好可謂如癡如醉,他停留在原地細細欣賞,沒有注意到趙成已經派遣幾個歌伎匆匆奔向林木深處,過了一會兒,歌聲帶著縷縷的尾音逐漸收尾,緊接著是嘩啦嘩啦的水聲。趙成趕緊上前,一邊攔阻晉平公,一邊解釋:“園中戲水的是父親從南方帶回來的楚國歌伎以及蔡國舞妓,請君上稍稍等待一下,以便讓她們有個收拾的時間。”

  晉平公感興趣的插嘴:“好啊,聽說那楚國舞妓非常勇敢,在執政遭遇刺殺的時候,是她掀翻了桌案掩護了執政,這樣大膽的女子,堪比我晉國教育出來的武士之女(晉平公這時想到了製弓人之妻),我正想見一見,也好獎賞他對執政的愛護。”

  趙成臉色難堪,身子沒有閃開。他這已顯出明顯不情願的態度,旁邊的國君寵臣樂王鮒趕緊打岔:“我聽說楚女在江上捕魚的時候,赤裸裸,什麽東西也沒穿,剛才我聽到一陣陣水聲……君上,你看這座風華屋怎麽樣?”

  樂王鮒這是點到為止,提醒國君。

  當然了,這年頭還沒有發明萊卡織物,也沒有游泳衣。棉花還沒有傳入楚國,甚至沒有現在的趙武的話,棉花還要一千五百年之後才能傳入中國。在這種情況下,不止楚女下水游泳的時候什麽衣物都不穿,大家都一樣,都是渾身赤裸的——因為沒有東西可以讓他們在水下穿。

  樂王鮒這麽殷勤,是想討好趙氏,剛才在門口他聽到執政府正在考慮擴軍事宜,今後的軍隊無論擴張到四個軍還是五個軍,至少都要增加兩個以上的卿位。而卿與大夫雖然僅差一個級別,那中間相差的是一道鴻溝——封君的卿是周王的臣下臣,大夫算什麽,如果沒有晉惠公時代的危機,分封的范圍不會擴大到大臣,那時候大臣只是狗一樣的存在,是封君的看家狗。

  所以說,即使在晉惠公之前的早期春秋,卿都屬於貴族階層。而大夫所在的家族,終生只能仰望卿的存在,永遠不可攀越這座大山。

  到了趙武存在的年代,趙武的軍功授爵製活躍了士卒階層,現在他通過擴軍行動,開始增加卿的名額,打算活躍卿大夫階層,給卿大夫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在這個時候,樂王鮒即使有國君的寵幸,他能不賣力討好趙武嗎?

  晉平公被樂王鮒提醒,知道自己有點失禮,好在晉平公從來就是隨遇而安,他也不在意樂王鮒的諫言,悠哉悠哉的望著風華屋,感慨說:“跟著元帥走,很累人啊。想當初元帥發明了燒磚,開始用磚頭修建房屋的時候,我們還居住在土木構建的房屋內。等到我們學習元帥開始用燒好的磚建築房屋的時候,元帥開始用石頭修建房屋了。

  元帥修建的石屋確實好,武威堡用巨大的石塊,加上水泥構建出堅不可摧的堡壘,以至於秦軍第二次入侵,需要特地繞開武威堡,從那以後,寡人的卿們開始用石塊建築院牆了,寡人也試著用石塊修建虒祁宮,原本寡人對那些堅固無比的石屋非常滿意,常常感慨人生在世,不過如此……沒想到,元帥現在開始用藤蘿修建牆壁了。

  哎呀呀,這風華屋確實是先進,但面對這個先進,寡人很無奈——總是跟在元帥背後,學習元帥喜歡的風尚,真的很無奈啊。”

  眾人都笑了,趙成老實,呐呐不言,趙午性格活躍,他直起身子,朗聲說:“昔日管仲生活奢華,人或有責難管仲奢欲無度,但管仲回答:我特地為國君做掩護而已。

  如今我父親也是這樣,國君修建虒祁宮,動用大量的賦稅,使國人無償勞作,在這個時候,我父雇用人手修建起小小的享受庭院,不過是掩蓋國君的奢華而已。

  我父曾經說過,奢華不是罪,只要每樣東西都是自己花錢購買的,那反而是對國家的一種貢獻,因為在購買貨物當中,他向國君繳納了市易稅,所以花錢享受不是罪,是有功於國。”

  晉平公尷尬的笑了一下:“小午這是在諷刺我啊,他諷刺我無償動用民力替自己修建奢華的宮殿,小午既然這樣說,寡人怎能不改正——你放心,寡人收到的黃金,回頭都會交給你父親,由你父親鑄造成金幣,投向市場,以支付百姓的勞役。”

  晉平公說這話,是因為他剛剛宣讀了一份免稅文件,在文件當中,他不僅減免各國的征稅,還減免國民當年所有的稅賦。這樣一來,明年修建虒祁宮的勞動力,就必須是付費的了。好在這時代黃金的價值高的令人難以想象,晉平公最終所拿出的農民工薪酬,只是他收獲的千分之一,甚至萬分之一。

  水聲平息,幾名侍女悄悄的走過來,向趙成行禮。趙成接到暗示,閃開了道路,躬身說:“君上,請這邊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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