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為了下一個春天,繼續前進吧。
8月23號一大早,郵輪從鳥島返回本土,中午十二點時,抵達東京港。
穿著白色雪紡襯衣,藍色短裙,頭戴太陽帽的土禦門詩乃嘴裡哼著愉快的曲調,往碼頭的停車場走去。
天氣依舊很好,正午的陽光讓一切都變得亮閃閃的,海風吹起她的栗色燙發,精致的臉上多出了一分婦人的韻味。
走了一會,她忽然回過頭,“你跟著我幹嘛?”
藤原星空面不改色地答道:“想蹭個車回新宿。”
“抱歉,我要去品川,和你是反方向。”
土禦門詩乃攤了攤手,轉身繼續往停車場走去。
藤原星空聽著她鞋跟敲擊地面的“噠噠噠”聲,繼續跟在身後。
湛藍的天空下,俊美乾淨的少年,精致迷人的阿姨.
幾分鍾後,土禦門詩乃那裡黃色的敞篷跑車從停車場駛出來,咆哮著衝上連接港區芝浦及台場的彩虹大橋。
坐在副駕駛上,藤原星空隨意地說著話。
“淺草神社裡的封印.你能化解嗎?”
“當然可以。”
“那就好我去過淺草神社那麽多回,都沒發現有這麽一回事”
單手開車的土禦門詩乃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她另一隻手的手肘撐著車窗,手掌握成拳,托著歪下來的頭。
“那準備什麽時候帶我去看看?”
“為什麽我要帶你去看我前女友的屍體?”
“那是我的嶽母!”
他有些不忿的表情,使得土禦門小姐笑了起來,“我十六歲就搞定她了,是你嶽母又怎樣?”
藤原星空心思一動,決定挫一挫她的驕傲:“二十年前的第一巫女是夏希真川,那現在的第一巫女是誰?”
“當然是我!”土禦門詩乃下意識地挺了挺胸,她指著自己的鼻尖,燦爛的陽光下,那根食指白皙得近乎無暇。
藤原星空驕傲道:“那我解鎖了和你一樣的成就!”
“呲!”
刺耳的刹車聲響起,藤原星空差點飛了出去,驚魂未定的他還沒來得及質問,就看到土禦門詩乃指了指路邊的一家麵包店:“那家店的松露麵包很不錯,去給我買兩個回來。”
“你給我等著!”
藤原星空拋下一句狠話,跳下車,跑到店門前排隊。
土禦門詩乃輕輕笑著,戴上一副墨鏡。
大概十分鍾後,藤原星空提著裝有兩個松露麵包的紙袋回過頭,在濃濃奶油香味中,已經失去了那輛黃色跑車的蹤影。
有輛灑水車路過,柏油路面被打濕的同時,漾出水氣蒸發的味道。
藤原星空站在原地吃完兩個松露麵包,擦乾淨嘴,打了一輛車回西新宿。
後背碰到椅背的那瞬間,感覺有點耳鳴,仿佛聽到了海風穿過生鏽鐵絲網的聲音。
回到家,從信箱取出這兩天的報紙,夾在腋下,掏出鑰匙開門。
門內寂靜無聲,藤原星空在玄關換鞋時,心跳驟然加速起來。
夾在他自己的跑鞋、網球鞋、皮鞋和帆布鞋之間,有一雙長筒的鹿皮高跟鞋。鞋的款式很眼熟,上面飄浮著細小如塵埃般的沉默。
這是美祿小姐的鞋。
藤原星空衝上二樓,發現她正趴在餐桌上,額頭枕著兩隻胳膊,黑色長發遮住了臉頰臉,發絲的間隙,從未曬過太陽和顯得毫無血色的脖頸隱約可見。
砸她頭髮的左邊,有一盆枯萎的天竺葵。
“美祿桑”他招呼一聲,聲音聽起來完全不像自己的聲音,更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經過長距離傳播後變得異常衰弱的聲音。
沒有回音。
藤原星空朝她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手掌撐著額頭。
從窗戶照進來屋內的陽光,敬畏分明地將桌面分成兩半。他在陽光的溫暖之中,而她在蜷縮在沒有顏色的陰影裡。
“要喝點什麽嗎?”
還是沒有回應。
她現在的樣子,既像是死了,也像是睡著了。
確認她現在暫時無法說話後,藤原星空起身進廚房燒水泡咖啡。
水壺冒出的蒸氣和強烈的日光互相加持下,廚房房間變得很悶,藤原星空關上的窗戶,打開空調,瞬間把兩個咖啡杯擺在桌面。
等水燒開後,關掉電源。等30秒鍾,把水澆在研磨過的咖啡粉上。粉末吸進熱水,緩緩膨脹,溫暖的香氣開始在房間蕩漾。
外面好像有幾隻禪在叫,聲音軟綿無力,像是在為夏天作最後的踐行。
泡了兩杯咖啡,一直坐在桌邊,靜靜等到西邊的天空開始變成緋色,美祿小姐的身體動了動,逢魔之時又到了。
“昨晚來的?”藤原星空捧起早已涼透的咖啡喝了一口。
美祿小姐趴在桌面的頭,略微搖了搖。
“一直等我?”
她沒回答。
沉默了足足三十秒,她才以緩慢而均衡的速度從桌面揚起臉,沒敢去看他,而是惆悵地盯著枯萎的盆栽。
幾根黑色的細長發絲發緊貼在她的臉頰上,微微的濕氣如靈氣般在她的臉上遊移。
“不好意思.”美祿小姐有些窘迫,“沒和你說就自己過來了。”
藤原星空把桌面上的紙巾盒推過去,她用來地擤了把鼻涕,隨後用手指撥開臉頰上的頭髮。
“這裡也是你的家啊,回自己的家哪需要說什麽不好意思。”
“啊我是怕被那個雪女知道後,你又要受苦。”
“咳咳.”藤原星空尷尬地清了清喉嚨,“我去弄點吃的,你要不要?”
“好。”
冰箱裡只剩下一點蔬菜,隻好做蔬菜沙拉了。
藤原星空從電冰箱拿藍色深底玻璃盤,隨後切了黃瓜、番茄、紅色卷心菜,又倒了半罐玉米粒進去,最後把所剩無幾的色拉調味料全部淋到上面。
從廚房裡出來時,美祿小姐雙手合攏捧著咖啡杯,像在驅寒似的,嘴唇輕貼杯邊定定看著他。
窗外的紅色的陽光勾勒出她身體的幾何圖形,白色連衣裙的領口隱約看到白色蕾絲胸罩的吊帶。
藤原星空端著兩盤沙拉回到她對面坐下:“怎麽這樣看著我?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唔沒.只是好久沒見你了。”
美祿小姐的嘴唇綻開一點點,又馬上複原。她必須得時刻提醒自己把嘴閉上,不然的話,那血肉模糊的裂口會嚇到很多人的。
“藤原星空吃了口黃瓜,皺了皺眉,冰久了的黃瓜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口感。他從色拉碟中抬起頭,隔著枯萎的盆栽看著她的臉。
“身體不行了嗎?”
“最近確實不太好”美祿小姐低下頭,聲音變得很低,“是不是意味著時間不多了?”
藤原星空點了點頭。
美祿小姐咬了咬嘴唇,卻是輕輕笑了起來:“真好,可以解脫了。”
“最後的時間,你就在這住下吧。”
“那不行我怎麽可以在你家過夜.”
“不是說了嗎,這也是你家啊。”
美祿小姐捂著羞紅的臉:“真的.真的可以嗎?”
“當然,作為留宿的費用.”藤原星空把桌上的空碟子推給她,“請美祿小姐這幾天負責洗盤子吧。”
“沒問題!”
美祿小姐把廚房門口掛著的圍在腰上,系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把空碟子端進廚房的水槽。
藤原星空湊過身看了一眼,那潔白的裙子,猶如原野上隨風起舞的白色桔梗花。他不得不再次感歎,美祿小姐的身材真好。
正在擠洗潔精的美祿小姐忽然渾身一顫,小手哆嗦了一下。
“藤藤原?”聲音發燙。
“美祿小姐.”藤原星空回應她,雙手同時環住她的腰肢,“以前希望你能留在這個世界久一定,所以一直刻意避開你,現在終於不用擔驚受怕了。”
最親密的人,正貼在你的身後,和你說悄悄話。
“等等晚上呀”美祿小姐擰過身,背靠這水槽台,雙手護在胸前,羞澀地看著藤原星空。
“什麽等晚上?”
“欸?”
“我就只是想抱你一下,美祿小姐是不是想到了什麽色色的事情?”
“欸?”
美祿小姐艱難地咬著下唇,臉頰通紅,雙眼像是水晶般發亮。
“快洗盤子,難道你想白吃白住嗎?”
“那你別亂動啊.”美祿小姐顫抖著轉過身,雙手在水槽了揉起豐富的泡沫。
藤原星空確實沒有亂動,只是很正經地動而已。
晚上洗澡的時候,在美祿小姐的拚死抵抗之下,她終於獲得了一個人洗澡的權利。
等輪到藤原星空洗的時候,他站在浴室門口喊了一聲:“美祿小姐。”
“幹嘛啦?”
“你要不要陪我再洗一遍?”
“才不要~!”美祿小姐深吸一口氣,“你自己快點,又不是小孩子了。”
“哦。”藤原星空歎了口氣,“那你不要偷看哦。”
“誰要偷看你啊!”
“不要聽著水聲做下流的事哦。”
“!?怎麽可能!”
美祿小姐重重跺了跺地板,捂著臉跑回房間去了。
這少年如果是個啞巴的話,那自己一定會比現在更喜歡他的!
可.如果是啞巴的話,不就聽不到他說喜歡自己的話了嗎?
美祿小姐躺在藤原星空的床上,這個房間裡,每一處都殘留他的氣息啊。
泡完澡,換上柔軟的浴衣,藤原星空吹乾頭髮,回到房間把她抱在懷裡。
如此近距離地感受著少年的體溫,美祿小姐覺得自己已經死去幾十年的身軀,正在一點一點的復活過來。
“藤原.”她癡迷地撫摸藤原星空的臉頰,“謝謝你。”
“要怎麽謝我?”
“哎呀就是謝謝你啦。”
藤原星空眯了眯眼,擺出享受的表情:“美祿小姐的身材好像越來越好了。”
果然他還是不要開口說話比較好,不然真的感覺太害羞了。
他就是個變態!
居然對著裂口女說你的身體好棒哦。
正常人哪人會喜歡一個都市傳說啊,喜歡就算了,還強吻自己,還成為了和自己交往的戀人。
“美祿小姐.”藤原星空伸手抹去低落從她嘴巴裂口低落的黑色血液,“今晚是不是該你主動一點?”
“唔”美祿小姐深深吸了一口氣,支起上半身,臉慢慢往他的唇邊靠近。
同時,她的手解開了他浴袍帶子。
“話說,美祿小姐想我的時候,會怎麽辦?”
“你你說什麽啊”
從窗外照進來的明亮月色,映照兩人重的輪廓。身下的床單,已經被她嘴角裂口流出來的血液,染成了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色。
……
8月28日,上午8時25分。
睜開眼時,藤原星空從床頭的電子時鍾上確認了這個數字。
新的炎熱的一天即將開始,透過房間窗口可以望見遠處的高層建築,它們的玻璃幕牆比平日遠為炫目耀眼。
他走下床,把整間屋子徹底打掃了一遍。
逐個拉開房間的抽屜,找到一塊蟲子咬過的舊圍巾、三個衣架、幾包棉簽;還有她留下的疊放得整整齊齊的內衣、襪子;衛生間裡還有牙刷、吹風機。
但凡是與美祿小姐有關的印記,通通蕩然無存,甚至指紋都了無遺痕,話說都市傳說會留下指紋不?
藤原星空想這個問題的時候,剛從冰箱拿出一罐可樂,也沒往杯裡倒,一口氣喝光。
這幾天坐在餐桌對面的人,再也不會出現。靜靜望著誰也沒坐的椅子,發了一會呆。
這幾天都沒出門,卻莫名其妙地覺得累。身體倦倦的懶懶的,唯獨意識非常清醒。
還有三天就要開學了,花子的事,不能再拖了。
提著打包好的垃圾走下一樓時,藤原星空看了眼那幾個靈牌。
無論再怎麽懷念,她們都已經枯萎了。
留著這麽個印記在這裡,除了刺激現在正在自己身邊的人外,別無用處。
他放下垃圾,把那幾個靈牌拿到二樓的閣樓藏好,然後才拎著垃圾出門。
為了下一個春天,繼續前進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