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州牧
王旭的腦子有點亂。
這都什麽情況,搞得我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跟個神經病一樣。
貂蟬為什麽騙我?沒道理啊?
對了,她早前說貂蟬進宮後茶飯不思、鬱鬱而終……這話是什麽心態?
莫非她責怪我當年沒保她?
心裡有氣?
嘿……這丫頭真是長大了,竟然知道耍性子。
亂七八糟地胡思亂想沒多久,王旭耳中陡然傳來尖細的呼喚。
“將軍,在下中常侍韓悝,奉命迎將軍上朝。”
抬頭看到一個老宦官站在平城門外,他顧不得再多想,急忙翻身下馬,迎過去拱手作揖。
“有勞韓常侍大駕。”
韓悝看他態度不錯,微微露出笑容。
“不過奉命行事。”
“多謝韓常侍。”
王旭客氣道。
韓悝輕輕點頭。
“將軍無需客氣,時辰不早,還是快快隨我入宮,隨行侍衛便留在宮門外等候,南屯司馬自會安排。”
王旭朝典韋使個眼色,獨自跟著韓悝走進宮門。
韓悝有心拉攏他,態度不算差,沿途還主動介紹皇宮布局。
巍峨華美的皇宮令他看得眼花繚亂,著實分不清東南西北,看到恢弘的平朔殿,以為是大殿,結果韓悝淡淡輕笑,說那只是一處小議的宮殿,朝議大殿是千秋萬歲殿,遠比平朔殿大得多。
王旭心裡記掛貂蟬,委婉詢問掌管朝冠的女官所在,韓悝也不以為意,給他詳細描述,順道還把南宮和北宮的大概情況略作介紹。
這全是因為他的語氣和態度始終保持尊敬。
韓悝這些老宦官心裡,排首位的是利益,其次就是尊重。
他們的內心非常敏感,恰恰士族豪門子弟多數都歧視他們,哪怕沒有衝突都不屑與他們多話,讓他們大為痛恨,而王旭向來隻分敵我,不歧視人本身,習慣以禮待人,再加有心討好,自然讓韓悝感受到尊重,內心得到極大滿足。
因此不管王旭問什麽,他都事無巨細地介紹。
千秋萬歲殿極其壯闊,僅是大殿外的石階就有數百梯,從下往上看,大殿彷如直挺雲霄。
精致的鍍銅裝飾、栩栩如生的雕刻,威嚴中透著奢華,輝煌中透著雅致,真是讓王旭大開眼界。
此時石梯下方百官齊聚,沒有一百也有好幾十,彼此議論紛紛、交頭接耳,著實非常熱鬧。
中常侍韓悝面帶微笑,回身看向滿眼震驚的他。
“將軍自己去吧,在下還要趕去複命。”
“多謝韓常侍相送。”
王旭拱手稱謝。
韓悝若有深意地看著他,簡短回個禮便轉身離開。
“將軍很好!很優秀!”
王旭明白他的意思,笑著搖搖頭,沒再多想,緩步走向群臣的隊列,等走到近前,他突地頓住腳步,滿臉尷尬地站在原地。
糟了,我該站哪裡?
他有些發懵。
本來初次上朝的官員會有專人教授禮儀,但他出身士族豪門,照例是在家就要學好,每個人都以為他懂,便沒人多事,誰知他偏偏從不學這個。
眼下那些文武大臣隱隱排出六列,左右分別有三列,大將軍何進站在左邊三列最靠內、也最前面的位置,意味著眾人是按照官階地位站立。
王旭思來想去,拿不準自己該怎麽站,想到自己是外臣,地位比不上京官,便悄悄站到左邊三列的最外邊一列,而且是最靠後的位置。
不少大臣瞥眼發現他的身影,看到他滿臉茫然地站到最後,都有些忍俊不禁,只是礙於他的臉面,沒有明著笑出聲。
王旭非常尷尬,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完全不知該怎麽弄。
位於左邊三列正中一列的曹操注意到異動,順著目光看來,瞬時愣住,臉上布滿驚愕,待回過神,曹操急忙走到近前,拽著他胳膊走往旁邊,壓低聲音詢問。
“你站那裡做什麽?”
王旭苦笑。
“孟德,我首次入朝,哪知道怎麽站,想來我是外臣,理當站到最後。”
曹操看看四周,確定沒人能聽到,臉上泛起笑意。
“你飽讀詩書,怎麽單單不學禮儀,上朝哪有京官和外臣之分,向來隻論品級,不論地位,你是平南將軍,根據陛下定的品級,你應該站到車騎將軍何苗身後,目前在京的武將除去大將軍何進與車騎將軍何苗,唯有你最高。”
“真的?”王旭面現狐疑。
“我騙你作甚,你看袁公路,他是虎賁中郎將,掌管虎賁郎,地位沒有袁本初這個掌管禁軍的佐軍校尉高,但仍然站在袁本初前面……看到沒有?”
曹操回過頭來。
“你應該站在武將這三列最靠內的一列,僅次於大將軍何進和車騎將軍何苗。”
王旭長舒口氣。
“多謝孟德,不然今天真是要鬧笑話。”
“你我之間說這些幹什麽,快去站好,馬上就要早朝。”
“好!”
王旭跟著曹操回到隊列,迅速走往各自的位置。
這次總算沒有搞錯,他剛走到何苗身後,原本站在第三位的人便微笑著後退一步,何苗與何進也回身點頭示意。
王旭暗暗慶幸。
幸好曹操幫忙,若傻乎乎地走進大殿,等會兒皇帝讓我出列,發現我站在最後,且不說滿堂大笑的尷尬,怕是還要受責罰。
他心裡正想著事,高高的石梯頂端陡然走來一個宦官,拖著尖細的嗓音高呼。
“陛下傳旨!群臣入殿!”
石梯兩側的侍衛緊跟著接口相傳。
“陛下傳旨!群臣入殿!”
“陛下傳旨!群臣入殿!”
“陛下傳旨!群臣入殿!”
一聲接一聲,越傳越遠,越來越高亢,久久回蕩在偌大的皇宮,顯得格外肅穆。
群臣停止交談,保持隊列踏上石梯,邁著碎步走向大殿,除去密集的腳步聲,沒有發出任何雜音。
首次經歷這種陣仗,不可能沒點緊張,但王旭還是很好地克制自己,面無異色地跟在何苗身後。
這時候的朝議沒有後世那麽繁瑣,群臣上朝都是跪坐,不用站著三叩九拜、高呼萬歲,王旭也徐徐跪坐到布褥,位置距離皇帝的龍榻很近,正前方隔著過道則是三公之一的司空。
眾臣靜默等待。
不久。
皇帝在兩名宦官陪同下緩步走進大殿。
王旭瞥眼偷看,大失所望。
雖然皇帝穿著黑色龍袍,戴有威嚴的帝冠,有那麽些尊貴的感覺,但真沒多少皇者氣勢,臉色蒼白不說,腳步還很虛浮,也不知是縱欲過度,還是病入膏肓。
隨著皇帝坐上龍榻,陪同宦官便退至兩側,站到帝台的石梯中央。
左邊宦官環顧群臣,高聲喝令。
“三公稟報政事!”
一番枯燥冗沉的讚美與歌功頌德,太尉、司徒、司空相繼起身,稟報發生的大事和重大舉措。
王旭哪有閑心聽這些,隻覺昏昏欲睡,眼皮直往下沉,瞥眼看看龍榻的皇帝,發現他也好不到哪裡去,不停打哈欠,眼神有些迷蒙,等熬到司空丁宮嘮叨結束,皇帝陡然精神大振。
“有三位愛卿主持軍國大事,寡人甚感放心,諸公可還有它事啟奏?”
“臣有事啟奏!”
右側文官最內一列的中間位置站起一人,快步走到大殿正中伏跪。
皇帝看到出列的人是漢室宗親,神態顯得很親切。
“劉焉,你有何事?”
太常劉焉深埋著頭。
“回稟陛下,臣以為如今叛亂四起,兵寇盛行,皆由刺史威輕,既不能禁,且用非其人,以致離叛,宜在各州改置牧伯,總督一州軍政,選清名重臣居其任,天下可安。”
皇帝瞬時眉頭緊皺,環顧大殿文武。
“諸卿覺得如何?”
“臣反對!”
前任太尉、現任大司農崔烈猛然起身,躬身小跑到大殿中央伏跪。
“陛下,一州之地何其廣闊,僅憑一人掌管軍政大權,豈能明治,並且諸郡太守的作用將大幅減小,不利於朝廷與太守交流,恐怕他們全都會反對。”
劉焉抬頭看向崔烈,義正辭嚴地反駁。
“若依照崔公所言,那天下盜賊四起該怎麽處置,各地太守礙於權限,只能固守本郡,而刺史行使監察職權,沒有執掌軍政的權利,即便近些年授予刺史統帥少數兵馬的權限,但刺史與各郡太守仍舊沒有統屬關系。
如果無法集中物資和兵員,怎麽及時平定盜賊?怎麽鎮壓叛亂?當年涼州刺史耿鄙為何陣亡?如今的並州刺史張懿又為何陣亡?照此形勢發展,天下各州賊子紛紛效仿該當如何?崔公若有良策,怎麽不去收復涼州?”
崔烈神色急變,咬牙怒道:“不管怎麽說,單為平賊而重設州牧,定然是大錯特錯,州牧統管一州軍政大權,如果所任非人,亦或存有歹心,豈不成禍患?”
“禍患?如今的禍患還少?崔公不解決已經發生的事,反而想可能發生的事,這是什麽道理?”
“劉君郎休要信口胡言,賊寇叛亂難以動搖大漢根本,何須設置州牧?”
“涼州全境失陷,並州危在旦夕,這還是難以動搖根本?崔公究竟是何居心?”
“……”
劉焉與崔烈爭得越來越厲害,群臣也很快各抒己見,但支持劉焉的人明顯比較多。
皇帝始終猶豫不決,仔細傾聽半晌,似乎想起什麽,突地轉頭望向王旭,含笑詢問。
“你也是太守,理當更有體會,你對這件事有什麽看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