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唇槍舌劍
  荀攸冷靜應對，半點都不上套。

  王旭沒有著急，仍舊故作疑惑。

  “公達，你這話說的……好像是我故意推脫，若我真有想法，藏著掖著做什麽？論起行軍打仗，我半點不含糊，但朝堂的事動輒殺頭抵命，我是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我自己倒不怕死，可上有老，下有小，哪是輕易就能做決定。”

  “噢？”

  荀攸笑容不改，步步緊逼。

  “久聞將軍文武雙全，文可安邦，武可定國，豈會為這點小事困擾，你莫要戲弄我！”

  “傳言你也信？”

  王旭瞪起眼睛，繼續裝瘋賣傻。

  “那都是以訛傳訛……如果我真有那種本事，豈會陷入這種尷尬境地，我知道你是代大將軍來問我態度，我也確實想匡扶天下，但我不過就是個武夫，你們讓我鎮守邊關、剿寇殺敵，那我提著刀就去，可朝中爭鬥真不是我擅長，想我少年從軍，根本沒讀多少書，出身書香門第，卻無能匡扶朝廷，現在想來也確實後悔，哎！”

  荀攸深深看著他。

  “在下聽聞將軍三歲識得萬字，七歲通曉詩經，十二歲飽讀戰陣兵法，為何妄自菲薄？”

  “公達！”

  王旭愁容滿面地喚一聲，裝出氣急敗壞的樣子。

  “你是當今名士，胸藏治國方略，怎麽故意戲弄我，若認識幾萬字就能治天下，背個詩經就能撥亂反正，這天下豈不早就太平，我好歹出身書香門第，如果連這些基本的東西都不學，成何體統？
  我自幼沉迷兵法戰陣，甚少涉及治政方略、權謀學說，即便如今求學補救，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學得來，別看我不懂政略權謀，但我可是有自知之明。

  朝堂目前的形勢，我是真的有心無力，哪敢輕易摻和進去，我到現在連情況都摸不透，你們逼我選擇，不怕我這個愣頭青給你們添亂？”

  荀攸躊躇不定，似乎被說服。

  許久。

  他長歎口氣，滿臉憂愁地搖搖頭。

  “若將軍真的不明權略，倒真是適合鎮守邊關、保國平寇，卷入朝堂爭鬥必定會害了將軍。”

  王旭心中暗喜，憂慮地說：“其實我幼年何嘗沒有大志，也想輔佐聖上重振朝綱、興我大漢，如今變成這樣，實在……哎！真是愧對國家，愧對列祖列宗，唯有竭力在沙場奮戰，填補心中愧疚！”

  荀攸急聲安慰：“將軍不要妄自菲薄，將軍尚且年少，為時不晚，若今後勤勉上進，必能實現心中抱負。”

  王旭故意思索片刻，彷如突然醒悟，恭敬地起身作揖。

  “多謝公達點撥！”

  “將軍聰慧過人，即便在下不說，早晚也能明白，不用這麽客氣。”

  荀攸話音微頓，好似有心指教。

  “將軍既然胸懷大志，不知是否找到提高的方向，閣下覺得什麽樣的人能匡扶漢室？”

  王旭眉頭緊皺。

  “應該是明於兵事、通曉內政、精於權略、善於謀劃的人。”

  荀攸陡然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將軍說得不錯！明於兵事，便是像將軍一樣攻無不克！通曉內政，便是像將軍一樣短短數月就讓零陵郡十三縣，噢，不，現在是十六縣，治理得井井有條！

  精於權略則應該像將軍一樣恩威並施，收服蠻族，穩定局勢！善於謀劃，在下覺得也可以從將軍身上借鑒，例如將軍對付荊州刺史王睿……”

  荀攸滿目戲謔，微笑逼問。

  “將軍，在下說得可有錯？”

  王旭啞口無言、目瞪口呆。

  我去！大意了！

  好個荀攸，活活把我給繞進去。

  我裝瘋賣傻，他跟著裝傻，讓我放松警惕，引誘我說話，然後借我的話來反駁，讓我自己扇自己耳光，逼得我自己抖出來！

  厲害！當真厲害！
  真不愧是名垂千古的謀臣！
  心知狡辯沒有意義，王旭爽朗大笑，也不在意被算計打臉，坦然認輸。

  “公達機智過人，鄙人誠心拜服，我雖然年少，但還是首次被人以言語擊潰，自己打自己臉。”

  荀攸含笑起身，恭敬作揖。

  “將軍過譽，在下早前確實中計，若不是想起荊南的情況，真就小看將軍，將軍不計較在下的不敬，胸襟氣度也是非凡。”

  王旭重新落座，微笑揮手。

  “行了，既然已經拆穿，不如坦誠相待。”

  “將軍為何執意藏拙？”

  荀攸笑問。

  王旭不想再磨嘰，凝重道：“公達，實不相瞞，我暫時不願卷入朝廷紛爭，盡管我也想誅殺宦官，但現在不是時候。”

  荀攸大驚失色，匆忙看看門外。

  “將軍，當心禍從口出。”

  王旭不以為意。

  “無妨，外面有典韋在，這話只有你我知道。”

  荀攸遲疑片刻。

  “將軍為何不願協助大將軍成事？”

  “不是我不願意……宦官蒙蔽陛下、禍亂朝綱，若想振興大漢，早晚都要誅殺，但我認為當前的局勢不可能成功，而我身處風口浪尖，稍有差錯就身首異處，只能退而求其次，先保得一方平安，再緩圖大事。”

  王旭深吸口氣。

  “公達，事關身家性命，還望閣下念在荀家與王家祖上有舊，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將軍如此信任我，我怎會害你，我豈是那種宵小鼠輩。”

  荀攸正容道。

  王旭拱拱手：“多謝。”

  荀攸追問：“將軍打算如何應對大將軍的恩情？”

  王旭沉默。

  許久。

  他無奈地搖搖頭。

  “勞煩公達帶我的原話給大將軍……末將心中支持將軍，但不敢明言，將軍也知曉當年的事，事關宗族性命，不得不慎重，還望大將軍見諒，末將定然在荊南盡職履責，若到關鍵時刻，勢必與大將軍同進退。”

  “事關宗族性命？”

  荀攸失聲驚呼，眉宇間滿是迷惑。

  “當年究竟發生什麽事？”

  王旭沉凝片刻，沒有解釋。

  “公達，此事不能多說，勞煩你原話告知大將軍就好。”

  “好吧。”

  荀攸沒有多問，隱約感覺他是有把柄落在宦官手裡。

  突然。

  門外響起仆從的高呼。

  “蹇將軍到！”

  王旭和荀攸神色劇變，但很快就恢復如常。

  密集的腳步聲緊跟著傳來，明顯是眾多士卒穿著鎧甲時踏出的聲響。

  看來蹇碩很喜歡擺場面。

  王旭心裡默念一句，轉頭與荀攸對望片刻，起身迎出門外。

  蹇碩與想象中的瘦小猥瑣不同，恰恰相反，蹇碩身形高大，體態壯碩，看起來很有男子氣，半點不像宦官，唯獨面白無須證明他是宦官的事實。

  此時他被眾多士卒簇擁著走進別院，步伐沉穩有力，著實很有威勢。

  “蹇將軍來訪，末將有失遠迎，萬望見諒！”

  王旭堆滿笑容，遠遠就抱拳行禮。

  旁邊荀攸緊跟著作揖。

  “下官見過蹇將軍。”

  蹇碩雖然沒有明確的軍職，但得到皇帝授命參天下軍事，轄製禁軍，目前除去大將軍和三公，任何官員見到他都要行禮。

  “免禮！免禮！”

  蹇碩滿面春風地擺擺手，眯起眼睛看向荀攸。

  “荀侍郎，本將軍來看望王旭，沒想會碰到你，倒真是有些巧。”

  荀攸面不改色，微笑回應。

  “下官久聞王將軍大名，心裡欽慕已久，特意來拜訪結交，沒想蹇將軍也親自過來。”

  荀攸故作識趣地看看王旭，又看看蹇碩，拱手笑說：“既然蹇將軍大駕來臨，下官就先行告退……今日向王將軍請教戰陣兵道，收獲頗豐，待我回去思量幾日，再來向將軍請教。”

  王旭配合著抱拳回禮。

  “哪裡說得上請教，公達才智過人，不過彼此探討罷了。”

  “那就改日再來探討，告辭！”

  “告辭！”

  王旭含笑點頭。

  目視荀攸走出別院，蹇碩輕蔑地撇撇嘴。

  “這個荀侍郎也懂兵事？”

  若他都不懂兵事，天下就沒幾個懂兵事的人。

  心裡暗罵一句，王旭客氣地伸手示意。

  “蹇將軍屋裡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