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眾將相逼

  秦良玉萬萬沒有想到，自從萬歷二十七年追隨夫君征戰沙場，平定播之亂以來，形勢就沒有如此惡劣過。

  他們作為土官世家，士兵和將領都是世代效忠他們的，雙方的關系基本上就是牢不可破，幾百年不變。

  但是在征戰了幾十年以後，首次沒有獲得士兵們的支持，大家都不願意打了。

  秦良玉歎道：“你們這樣子，如何能對得起朝廷。”

  陳述仁說道：“朝廷也對不起咱們，咱們的子弟兵，征戰沙場二十年，死了這麽多人，得到了什麽？他們只會一直不斷的從咱們這裡征調兵馬去平定內亂，直到所有的人都死光了，就算咱們為國爭戰，朝中一直有文官看咱們不順眼，要改土歸流，這一點相信將軍你是知道的了，此時此刻，應該要為自己著想，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應該為身邊的人，為千千萬萬百姓而著想。”

  冉世傑亦道：“並不是說咱們造反，將軍你必須明白，世道真的變了，已經不同往日了，四川經過這二十多年的戰亂，人口已經大量的減少，重慶人口比起二十年前少了一半都不止，而戰亂卻沒完沒了，百姓就連吃一口飯都難，如果此時咱們還堅持的與華夏軍敵對，華夏軍也會別無選擇，只能跟我們戰鬥到底，最終的結果，就是注定的，難道將軍你是真的要把四川打成了一片白地才甘心嗎？”

  秦良玉聞名不免心酸，敢情她還成了戰爭販子，她說道：“本將世受皇恩，忠於朝廷，任你等再甜言蜜語，也打動不了本將，且看士兵們是聽你們的，還是聽本將的。”

  秦良玉也算是看明白了一點，這便是貪生怕死的是這些軍官，而士兵們估計想法還不多，主要的就是當兵的在哪裡都是當兵，打仗在哪裡都得拚命，在哪裡都得餓肚子，既然過的是最累的、沒有希望的生活，就算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倒是這些當官的，發現現在的風聲不對，他們開始有了自己的花花腸子了。

  自從出來為朝廷作戰，官至總太子太保總兵官以後，秦良玉也都看慣了事情，在這片土地之上，最累的永遠是這些百姓們，當時時局發生重大變化時，首先投降的，又是這些當官的。

  現在這些當官的看見風聲不對，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他們開始想辦法跟華夏軍接觸，想辦法造反了，這樣的情形，不是秦良玉所能接受的。

  現在的大明，已經是風燭殘年，日落西山了，但是他們依然必須為大明而戰，這是做人基本的忠義和氣節，如果人做到了有奶便是娘的地步，那人跟畜生又有什麽分別？
  秦良玉信心十足的這麽想，但是陳述仁也不含糊：“將軍這般說，那便讓所有的人來做一次表決吧？讓所有的人選擇自己的命運，如果要為朱明殉葬，大家便一起死了，如果要為自己闖出一條血路，那就一起去奮戰。”

  對方說出了這一句話，這才令秦良玉感到震驚，對方敢這麽樣說，肯定是有持無恐，他說道：“原來各位是有備而來。”

  冉世傑說道：“不是我等想要造反，而是我等想要活命，不想為了一個毫無勝算的朱明而奮戰到底，當年咱們的先祖是為趙家的天子打天下，趙官家保不住了天下，同樣是為蒙古人、明玉珍效命，只要能活著，就必須傳下去，如果我們的祖先也像秦將軍一般，應該全部都在崖山投海了。”

  秦良玉說道：“你們都想好了，準備投敵了，應該也都許下了不錯的價錢吧？但是本將就在此事告訴你們，本將絕對不會與你等城蠅苟且，願意聽本將命令的士兵聽令，馬上抓拿反賊，平定內亂，這是軍令。”

  秦良玉說是是軍令，許多軍官下意識的就一挺，應了一聲喏，然後把手按在了刀把子上。

  秦良玉在軍中的威望極高，基本上是無人能及，在石柱軍之中，也都不存在能夠威脅到她的人，許多軍官都是她一手提拔，一手調教出來的，現在她下達了命令，也都沒有人敢反抗。

  但是當這些軍官準備抽出刀子之時，才發現要抓拿的卻是他們的兄弟、朋友或者是親戚。

  許多人為之茫然。

  陳述仁坦然而笑，他說道：“各位下得了手嗎？都是自己人，你們能下手殺光了自已人，石柱就沒有了。”

  估計也就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敢有恃無恐吧，而且他們這些人鐵了心準備要逼宮，所以當秦良玉下令以後，他們也都沒有束手就擒，而是把手按在了自己的武器上，隨時準備開打。

  這樣的情形，令秦良玉驚訝到了極點，自從當年的建炎八年，他們的祖先評定了五溪蠻之亂開始，就奠定了三大家族共掌實石柱的架構。

  幾百年來，雖然大家之中也明爭暗鬥、你死我活，但是在對外的立場基本上都是統一的，也能夠維持他們的統治，雖然他們不可能像水西安氏、水東宋氏或者是永寧奢氏這等千年的大家族相比，但是相差也不是很遠。

  秦良玉也就明白，他們能夠維持到現在，把家族的光榮傳承下去，就是因為他們的團結，現在居然內部都亂起來了，估計很容易為外人所趁，這就令她無奈到了極點。

  此時秦良玉不免哀歎，祥麟他在何處。如果她的兒子馬祥麟等還在這裡，估計這些人也都不敢如此的明目張膽逼宮。

  在過去的二十年中，她的兩個弟弟秦民屏、秦邦屏先後戰死，他們的幾個子兒秦拱明、秦衛明等也都先後的為國捐軀，雖然他們獲得了朝廷的褒獎，但是馬家和秦家人，也都傷痕累累，無數的子弟為國犧牲，雖然提拔了大量的將士，但是血緣就沒有以前那般近了，尤其是現在，大家首先想的就是自己。

  秦良玉自從祟禎二年入京面聖以後，一直就對皇帝忠心不二，從來沒有想過造反之意，甚至別人勸她就像西南的其他土司老爺一般，不要為朝廷去打仗，安心的看朝廷之間的爭鬥，靜等天下太平便好。

  但是她依舊率軍出征，為大明平定天下，論起這方面的豪情壯志，許多人對他都是讚賞不已，認為她比一個男人還有種。

  秦良玉審度時勢，她說道：“此事關系重大，必須要經過慎重的決定。”

  她這是在拖延時間了，現在的情形，對他不利，對方有備而來，咄咄逼人，很容易就把她逼到了牆角。

  但是如果她聯系到更多忠心他的部下，知道這些人的想法，手上有一些兵，這就不同了。

  石柱內部也都長期地存在著鬥爭和內亂，大家為了爭奪這掌權之位，也是無所不用其極，但是祖先定下來的架構卻是傳了下來的。

  這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鬥爭失敗的，最多就是囚禁，不會殺光殺絕，由其後輩繼位，這令大家都在能玩這樣的鬥爭下去，雖然說這樣令他們之間內部一直都存在著異意，卻令他們也都傳了下來。

  冉世傑說道：“將軍你這是在拖延時間吧？難道你真的不知道，營中的糧食已經不多了，如果咱們真的如此要跟他們拚去下去，哪裡來的這麽多的士兵？哪裡來的這麽多的糧草？現在的石柱百姓已經極其的困苦，難道還讓大家連一口水都喝不上的地步？”

  秦良玉說道：“朝廷很快就會派出援軍，大批的軍糧也會運到。”

  冉世傑慘然而笑，說道：“朝廷還有援軍可言嗎？朝廷內亂，天下大亂？還要我川人出兵二十萬，才能夠平定，結果朱燮元、張有為帶領二十萬東征，又有幾人能夠回來？”

  秦良玉歎息的說道：“冉大人此言差矣？什麽叫做幾人回來？朱大人率領十萬大軍北上覲王，隨時可回來。”

  冉世傑說道：“現在大明的天下，已經不是大明的天下，除非他們放下武器回來，否則估計也就永遠回不來了。”

  對方這般的說，可是令秦良玉十分的震怒，她鳳目生寒說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冉世傑道：“忠言逆耳，這樣的話雖然十分的不好聽，卻是事實，天下大勢已定，如果我等不識時務，其結果就是非常的慘，咱們的祖先為了讓咱們傳衍下去，就連蒙古人都能侍奉，現在華夏軍乃至正兒八經的漢裔，正式的朝廷，為何不能向之效忠？”

  秦良玉說道：“你們的目光過於短淺了，華夏軍劉賊只是一時猖獗，最終他一定會被大明鏟平，就會成為亂臣賊子，大明能夠延續三百多年不倒，自然有其原因，我等只要在大明有難之時，挺身而出，扶保大明，無數的忠誠義士也是如此，只要有這樣子，大明才永遠不會倒。”

  對於這一點，秦良玉是信心十足的，她就跟當代許多人都一樣認為，大明傳了三百多年，再大的大風大浪也經歷過了，現在能熬過去，以後也都能熬過去。

  陳述仁道：“這倒是不一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