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赤土鬼蜮，太陽星君

  南掌和赤土是近千年才納入中央王朝統轄的外州，人煙稀少，屬於人道規則覆蓋最為薄弱的地區。

  也因此在天變之後，兩州淪為了牛鬼蛇神、魑魅魍魎的樂土，其內小國之法度不能庇護人族，強大的鬼物野神甚至可以白日入城，劫掠血食後飄然離去。

  似越國山陰縣，山魈扮作神靈，下山騙取凡間香火的行為，簡直是兩州鬼魅最溫和的一派。

  哪怕李彥章打仗再厲害，楚國的國運再強，僅憑三萬人，也不能真打下兩州。

  他早忘了最開始出兵的意圖，似乎只是展露一下肌肉，掃除那些敢劫掠牧場的盜匪。

  這次李隆又增派了一萬禁軍和十萬輔兵交給李彥章，讓他直接佔領赤土和南掌二州，側面威脅妖國南黎州邊境。

  楚國的輔兵也是能戰的，屬於郡縣民兵直接征召而來，軍事訓練沒有少過，只要經歷幾場真正的戰爭，馬上就能成為精銳的正兵。

  南掌、赤土二州，人道衰微，軍兵羸弱，正好當做練兵場。

  等李彥章真從赤土打到南黎州時，十萬輔兵也就成了十萬強兵，何樂而不為。

  五千萬人口之大國，糧倉充盈，甲士強壯，這便是李隆兩路開戰，鯨吞南方的底氣。

  當然，這只是李隆對外的誇口之詞，荊州八百萬，益州一千萬，揚州兩千五百萬，加起來楚國總計四千三百萬人。

  大虞曾經的記載上，總人口大概就是三億左右，經過長期戰亂和各種天災人禍後，人口銳減，加上天下尚未安定，人口一直未曾出現明顯的增長。

  如今預估北方還剩一億多人左右，南方大概也就是五千多萬。

  海外諸島的人口數，哪怕中央王朝鼎盛時也沒弄清過，但肯定不會太多。

  為什麽說北方比南方強，就是人多，人口才是最重要的資源。

  像揚州這等人煙繁盛之地，北方六內州，大半都能達到兩千多萬的這個人口標準。

  李隆在八月放出消息稱帝，北方諸國就不約而同開啟大混戰模式，就連沒有存在感的燕國，也傾十萬鐵騎南掠中原。

  在亂世能立下王業的人主，沒有傻子，他們清晰地看到了南方的威脅。

  自古北方佔據優勢不假，可現在人家南方馬上一統，到時北伐各個擊破，難道能寄希望於聯手嗎？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想苟且一時的小國，如今在北方已經不複存在，都在各大國的碰撞中淪為炮灰。

  如赫赫有名的二代乞活王周良，其建立的谷陽國，就是被趙國順手滅掉。

  燕國偏居遼東，國勢穩定，久未聞戰爭，為何非要入中原摻和一手。

  實在是現在再不入場，等後面就只有在大勢面前乖乖投降，稱孤道寡還是淪為階下囚，似錢敘這般的“異類”終究是少數。

  黃虎麽，要不是張定安率近四十萬大軍入境，誰知道他會不會納土歸降。

  北方諸雄要分出個勝負，李隆也要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下定決心一戰掃清後方。

  李隆奉陳堯為昊天，陳堯則是冊封李隆為天子，對於陳堯來說這既是危險，也是機遇。

  危險尚未明晰，他只能預感到去北方將遭大難，而機遇就是他提前看到了突破四品的契機。

  原本陳堯推算的四品契機是如何，是神人兩道合力。

  他以神道扶持李隆建立大一統王朝，人道秩序在靈氣複蘇的時代也能踏上正軌，人道意志必須要承這個情，神道將成為主導。

  那時元衍界只剩神道和人道作為主體意志，主體意志推動天道意志讓步，四品之位觸手可及。

  如今提前看到的四品契機，就是來自昊天敕令中的力量，四千三百萬楚人口中的昊天神君，在促使昊天敕令與陳堯融合。

  香火願力，最擅化虛為實。

  上一代昊天神君什麽位格，有多大的力量，陳堯不清楚。

  可能肯定是他如今千倍萬倍的強，藍星在哪？

  按照規則來說，應該不在一個寰宇維度中吧，只是留下的部分傳承，都能使他穿越到這個神庭崩滅的世界。

  三品以上便超脫了香火，他如今正五品金敕，還是只能借用昊天敕令，而不能成為他本身的力量。

  陳堯預估了一個數字，五千萬人成為昊天信徒，他就能真正接受昊天敕令的本源力量，從而破除元衍界作為中千世界最根本的位格限制。

  等日後昊天敕令的傳承本源被他完全掌握，再加上統一三十六州的人主天子襄助，或許三品都有希望。

  隻待南方一統，他有了四品之力，何愁冥冥之中的殺機，仙界通道可最多只能承受地仙殘魂。

  ……

  赤土州，無天柱之國數十，這些國家大者有民數萬和幾座小城。

  小者民不過萬，隻一土城就能稱王，小弱之國的百姓可謂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中。

  偶有路過的厲鬼惡神之流，說不定旦夕之間就會國滅人亡。

  當然也有立起天柱之國十余，這些國家尚能保證一定的秩序，雖照樣有鬼魅侵擾掠奪百姓，可大體上不會有亡國之危。

  一個名叫燮羅國的小國，位居赤土州中央地帶，有人口二十多萬，算是赤土州的大國。

  這個國家的地理位置十分顯要，基本上想要去赤土州其它四角，都得走燮羅國境通過。

  就是說，如果李彥章想控制赤土州全境，那燮羅國的都城是一定要控制下來的。

  李彥章是楚軍中崛起的後起之秀，是李隆著力培養的方面大帥，參加的大小戰事不知道有多少，當然能看出燮羅城的重要性。

  在得知李隆給他支援的軍隊已經在路上時，他就已經攻入了燮羅國內，後面的地盤交給支援軍隊去駐守。

  然而等他一路勢如破竹，攻到燮羅都城時，卻傻眼了，明明是一個有三十米天柱的“大國”，為什麽被鬼蜮裹進去了。

  漆黑的濃霧將整個都城覆蓋，李彥章帶著殺氣騰騰的楚軍乾瞪眼，隨軍的異聞司百戶帶著番子們馬不停蹄地觀氣察看。

  許久之後，百戶才勉強摸清一點情況向李彥章稟報：“大帥，此城內尚有生機可尋，應該不是純粹的鬼怪鬧事，而是天災。”

  李彥章眉頭一沉，自從出蜀進入外州地界，天災的稱呼聽到太多了。

  只要和天災沾邊，那就不是他們能夠解決的事情，得等援軍，城隍廟祝的大隊還在後面。

  李彥章不知道，其實這種天災區就算是廟祝的神符也沒辦法，只有溝通神域，請神靈下凡。

  李隆這邊兩路並進的動作，神庭當然知道，各司屬神早已分派出去。

  此時燮羅城中，已經有一名九品日遊神潛入進去，落在中央王宮的廢墟上。

  鋪滿了碎石的地面不斷有黑氣蒸騰，最後形成一股股濃霧遮蓋城市，如果外面那異聞司百戶仔細觀察，當能看出黑色濃霧的覆蓋范圍正在慢慢擴大。

  這片天災區，並不滿足吞噬一座城。

  潛入城池中的日遊神叫聶日，十年前還是一個剛加入神域的普通神民，後來通過神役考核，成功跨入體制門檻。

  接下來的十年，簡直可以出一本書，名字就叫聶日的神域奮鬥史。

  白役到進入神庭正吏，摸爬滾打兢兢業業工作了五年，才度過令吏司吏的神吏階。

  聶日清晰地記得，正式受詔成為一名從九品夜遊神，是數年如一日，功考次次上等才換來的。

  當然，他從夜遊神到日遊神，還是趕上了神庭整體拔擢的福利。

  聶日想到這次領取南下任務時，聽到的某些小道消息就有些激動，神君有可能能更上一層。

  主神的神品上去了，他們下面的也能跟著受益，只要他這次梳理天災區的功績顯目，到時趁機再上一階也不是問題。

  天災區是外界俗世的稱呼，其實所謂天災區的本質，只是元衍界在極速擴張中，某些空間和地域出現的規則混亂異象。

  這種地方的天地元氣混亂無序，往往會形成一片區域中的特有規則，無人區還好說，都是迷霧、天坑、荒漠等自然類型的天災。

  但不知為何，人族生存之地出現的天災區，往往就和人族對著乾，向往光明和生機，那出現的經常是對立面的黑暗和死亡。

  燮羅城內的混亂氣息，聶日也稍稍感到一絲壓抑，進來之後他才發現，這片區域不僅大，而且棘手難處理。

  “如此面積的規則混亂區，我一個九品日遊神，能將其全部梳理完嗎？”聶日嘀咕了兩句。

  不是只有他一個日遊神，領取了南下梳理混亂區域的任務，還有神庭六司的諸多低階神官。

  聶日只是憑借神職之能，搶先一步找到了這裡。

  另外的神庭主力，去圍剿妖國高層，那幾位天妖聽說有點不識時務，居然試圖培養妖仙和神庭對抗。

  沒有抉擇多久，聶日選擇了動手，即使梳理天災區的過程不能停下，他很可能陷入神力不足的尷尬境地。

  但他發現城中還有很多活下來的人，等支援到來，還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生靈慘死。

  聶日周邊發出滋滋的響聲，這是神道規則在和混亂規則發生碰撞，天災區域不歡迎神靈。

  忽然間，一團烈火從他身上蓬勃燃起，宛若大日，一縷縷天地炎氣開始向城內各處蔓延。

  地下蒸騰冒出的死氣就仿佛遇到了克星，在烈日炎氣的鎮壓下，冰雪消融。

  燮羅城中的混亂規則，衍生出來的大部分都是元衍界的負面死氣，如果是掌握自然規則的神靈來此，當可慢慢梳理，不過聶日身為日遊神卻是慢不下來了。

  嗚嗚~
  各種被世界負面規則吸引來的城中鬼魅，呼嘯而來，它們正在搜尋城中的活人血食，誰料有外來者要破壞這片天堂。

  聶日這一動，就仿佛在無邊的黑暗中點起了一束光，魑魅魍魎都想吞其肉噬其骨。

  中央王宮此時早已化為一片廢墟，尋不到一絲活人的跡象，可其他地方依舊有不少活人躲藏。

  黑暗中的鬼魅不能肆無忌憚的殺人，他們進入這片天災區，就和負面規則衍生的鬼怪一樣，受規則限制。

  在燮羅城，鬼魅想吃到活人，只能憑借聲音或者亮光尋覓。

  城南，一座破爛的瓦房內，有兩個乞兒正瑟瑟發抖藏在米缸中。

  外面的街道上，幾個鬼影遊蕩不息，儼然是恐怖的猙獰鬼魅。

  “咕咕~”

  這時，一個小乞兒因為太餓，肚子發出了聲音。

  鬼影瞬間顯化，嘶吼著衝著屋內而來，陰風陣陣，令人毛骨悚然。

  最近的時候，兩人都從縫隙中看到了，一隻青面獠牙的鬼怪準備打翻米缸。

  然而就在鬼怪尋到即將吃掉他們的時候，一陣炎熱之氣鋪面而來，鬼怪們居然掉頭走了。

  在黑暗中摸索生存至今的乞兒，知道城內發生了變故，大著膽子出門查看。

  只見一輪燃燒著洶洶烈焰的大日，出現在城中央的廢墟，它肆無忌憚地傳播光明，散發熱量。

  兩個乞兒不知道那是什麽，隻覺大日就是他們黑暗中僅存的希望，對光明的渴求讓他們虔誠地跪下，祈禱黑暗退散，光明重現。

  越來越多的幸運兒，從各個隱蔽的角落爬出，和乞兒一樣對著大日祈禱，希望這未知的存在能給予他們救贖。

  可當全城鬼怪都聚集過去後，光明和炎氣似乎又在衰弱，陰冷黑暗漸漸重聚。

  鋪天蓋地的鬼影不停歇地衝擊，混亂規則不斷衍生負面力量，聶日隻感神力不斷傾瀉，無力感湧上心頭
  這片天災區的梳理，遠遠超出他的能力，他神念轉動，判斷自己放棄神體，僅已神魂脫逃或許能留下一命。

  可這樣，對於沒有底蘊和神庭大佬照顧的他，最好的下場也是從頭再來，甚至可能要輪回轉世。

  聶日不甘心，心中隻覺有一股火焰在燃燒，這時他又察覺到四周祈求的目光，如果自己逃了，是不是這些因信任他而暴露的人族又將淪為血食。

  不甘，憤怒，以及想要掃清鬼魅，還世間一個朗朗乾坤的信念明如大日！

  漸漸衰弱，墜入深淵的太陽再度升起，赫赫炎炎。

  炙熱的光芒將聶日的神體燒成灰燼，同時也將光明照亮所有的黑暗。

  魑魅魍魎徒為爾！
  聶日怒吼著燃燒自己的所有，當神念都燃燒殆盡時，一句熟悉威嚴的聲音響起。

  太陽星君還不歸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