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活的高興
正院裡,除了錢老頭,幾乎所有的錢家人都來了。
由於人多,屋裡裝不下,眾人就在院子裡坐著。雖然已時至七月末,但下晌的太陽還是有些烈,他們就坐在房簷下、樹蔭下,邊拿扇子扇著風,邊感念著皇上的仁慈,暢想著錢家的未來。
錢老太躺在躺椅上一直歪嘴笑著,她還沒從被封伯夫人的喜悅中清醒過來。
錢滿河笑著幫她把嘴邊的口水擦去,笑道,“伯夫人,晚輩如此賣力孝敬您,還不摸點銀子賞兩個?”
錢老太歪嘴道,“賞,賞,三兒,快賞。”
眾人都笑起來。錢三貴也樂得湊趣道,“賞,快拿賞。”
蘇四武聽了,趕緊進賞拿了幾顆銀錁子出來遞給錢滿河。
小虎子、得娃、進娃等幾個小的見了,都跑到錢老太的面前,捏肩膀,捏腿,捏頭,都吵著要賞。
錢三貴又大樂得讓人去拿賞。
眾人正說笑著,就看錢老頭推著一個裝滿東西的獨輪車走進了院子,身上還挎了個包裹。
他見眾人都愣愣地看著他,敞開嗓門罵道,“兔崽子們,不知道過來幫老子拿東西,到底你們是老太爺還是老子是老太爺?”
錢滿川、錢滿河、李佔冬等人聽了趕緊過去幫錢老頭推車拿東西。
錢老頭指著西廂房說,“東西都拿那裡去,以後晚上我來照顧老婆子。”又打著哈哈對院子裡的眾人說,“過些日子,我就跟著三房去京城享福了。哈哈,沒想到,臨老臨老,我還有這麽大的福氣。”
錢三貴先有些發愣,聽了後馬上笑道,“是,是,爹是該享享福了。”
錢老頭坐下抽了兩口煙又說,“這次,就讓大貴、二貴、四貴都帶著兒孫一起去京城開開眼界,看看天子腳下的繁華富庶。你和滿江那麽大的官,宅子肯定大,這些人去了也住得下。”
這些人剛才就表達了想去的意思,錢三貴沒同意。見老爺子如此說,他們又充滿希望地看著錢三貴。
錢三貴忙說,“這次我們也是初去京城,兩眼一抹黑,啥啥都不知道。等我們把所有事情都捋順了,就請親戚們去京城玩玩。到時候,滿請,滿請。”頓了頓,又說,“那就把滿川、滿河、佔冬帶上吧,他們可以幫幫著照顧照顧爹娘,也長長見識,尋尋商機。佔冬就算遊學,考上了秀才,也要出去瞧瞧。”
錢滿川、錢滿河和李佔冬樂壞了,趕緊表態,感謝三叔讓他們跟著去長見識,他們保證不會添亂……
晚上,正院擺了四桌席,又把王管事、林大夫、張先生、汪裡正、謝虎子、李栓子、花強等人請來吃席。
朱肅錦還專門給張先生寫了封信,他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感謝張先生對他的教導,他受益匪淺。還給張先生帶了兩套筆墨紙硯,以及幾套張先生一直喜歡卻沒舍得買的書籍。
張先生看了信後,喜極而泣。沒想到,龍子龍孫還如此謙遜,對他這樣一個鄉下先生,還能如此禮遇。
晚上,把潘陽安排去了臨香院。錢亦繡也終於回蓮香水榭歇息了,這裡修了這麽多年,自己沒住幾天,就又要走了。
望江樓裡,明娃和靜兒都由乳娘帶著在樓下睡。
樓上,只有錢滿江和潘月。昏黃的燭光下,兩人正坐在床上,都穿著白色綢緞的褻/衣褻/褲,頭髮如黑緞般瀉落下來。
錢滿江把潘月的整個上半身都擁在懷裡,兩隻胳膊交叉著緊緊摟著她的腰,她的手又搭在他的胳膊上。她的頭斜倚在他的肩上,他的頭微低著,臉頰貼著她的臉頰。
說完了情話,錢滿江便試探著跟潘月講了過去她在京城的一些事情。
“……月兒,你來這個家之前,在京城有一個家,你還有爹爹,哥哥,祖父,祖母,外祖母、舅舅……總之,有許多親人。今天的那個潘陽,就是你的親哥哥。上年來的潘先生,他是你爹爹。來的劼哥兒,是你哥哥的兒子,你的侄子……”
程月嘟嘴道,“江哥哥,你一說這些事,月兒就想哭,心酸得緊。月兒喜歡這個家,喜歡公爹和婆婆,喜歡江哥哥,還有咱們的兒女。但月兒不喜歡那些人,也記不得他們是誰,不想讓他們當月兒的親人。”
“嗯,月兒喜歡這個家江哥哥很高興,月兒以後會一直生活在這個家裡,咱們一家人相親相愛在一起。但是,你不理過去的親人,他們會難過的,你看你哥哥,過去他是真心愛護關心你的,他想了你那麽多年,你卻不認他,他哭得多傷心呀。還有你的外祖母,她聽說你還活著,都高興得哭了,還派了這麽多人來接你。怕江哥哥不能給你一份好生活,還特地賜了咱們家一個大宅子……”
聽了錢滿江的話,程月心酸地流出了眼淚。
錢滿江把她的眼淚吻乾,又慢慢給她講著道理。想著,哪怕她不能想起前事,但至少得讓她知道那些是她的親人。不一定要求她馬上待他們如親人,但至少不要太排斥,要接受他們對她的善意。
錢亦繡是在一陣唧唧喳喳的鳥鳴聲中醒來的。她閉著眼睛還有些納悶,難道那隻鷯哥還沒睡醒?
望江樓的窗前掛著鷯哥的籠子,一到清晨,它就會“江哥哥、月兒、繡兒、靜兒、明娃”的一通亂叫,把娘幾個都吵起來。
錢亦繡睜開眼,才想起來自己是回蓮香水榭了。她揉揉眼睛,想著不知道小爹爹給小娘親的思想工作做通沒有。有些話,只有小爹爹講小娘親才願意聽。
早飯後,錢三貴領著錢老頭、錢滿江、明娃幾個錢家男人去了錢家祠堂,今天要把家裡的大喜事向列祖列宗匯報一番。同時,又讓黃鐵趕緊找人在歸園前面修個牌坊,把禦賜的“忠義之家”刻上去。
之後的幾天,潘陽在極力討好潘月,拉近他們之間距離的同時,還去了一趟溪山縣城。他攜厚禮專門去拜望了張府,感謝張仲昆父子對妹妹的救命之恩,以及對妹妹一家的照顧。
同時,又攜厚禮去林大夫家和謝虎子家,同樣是感謝他們對妹妹的救命之恩。
五天后,錢家進京的東西也已經準備妥當,兩日後便會啟程。
同時,牌坊也修好了,歸園前面又是爆竹齊鳴,並準備大擺流水宴。
這天,在歸園住了許久的小和尚也要回寺了。他極舍不得,一個是舍不得錢亦繡一家人和動物之家,一個是舍不得傑和肖。
通過一個多月的學習,他不僅學會了一些番話,也初步地接觸到了不一樣的算學,還聽說了聞所未聞的另一種醫術。原來算術可以這麽做,原來不給人切脈,也能看病……
小和尚多年前就開始跟老和尚學醫術,只不過學醫的時間少,進步不大。雖然疑難雜症看不了,小病還是能看。他們的話他不太聽得懂,但也能猜出番人看病不需要把脈,這讓他匪夷所思。
傑和肖似乎給小和尚打開了一個全新的天窗,讓他看到一個不一樣的世界。雖然那個世界模模糊糊,他根本看不清楚,但更讓他想一探究竟。
他天天在歸園跟老外學習,三、四天才會抽時間回寺裡看看師傅,看完又馬上去歸園。現在突然不學了,他既不習慣又不舍得。
錢亦繡和猴哥會跟他一起去大慈寺。她主要是去跟老和尚辭行,再問問小娘親那兩顆藥丸什麽時候吃。猴哥也是去跟老和尚告別。
兩個老外聽說了,也要跟著去玩。他們之前跟著小和尚去過大慈寺,喜歡喝老和尚的茶水,還喜歡吃寺裡的素食,同時也好奇大乾百姓的信仰。
小和尚走的時候,程月哭了,她也知道自己馬上要去京城,跟大慈寺離得遠了。
她說,“弘濟不要當和尚了,來嬸子家給嬸子當兒子。”
小和尚紅著眼圈說道,“貧僧不可以不當和尚的,貧僧一出生就是和尚。嬸子快莫難過,每年的冬月間到第二年的三月,貧僧都會去京郊的報國寺。幾個月後,咱們又見面了。”
程月隻得拉著他的手囑咐道,“弘濟記著來看嬸子,嬸子把冬衣做好等你。”
傑和肖還有猴哥都做了一番裝扮,前兩個怕把人嚇著,後一個怕把溪頂山的猴子嚇著。
一見著老和尚的面,猴哥先衝上去跟老和尚來了個熊抱。它現在長得又高又壯,不會再像小時候往人懷裡爬。
老和尚朗聲大笑,“你這潑猴,又長壯實了幾分。”
猴哥聽了表揚,咧著嘴直樂。
錢亦繡跟老和尚說了自家將於後日啟程去京城,歡迎他以後去家裡玩。同時,又說了小娘親最近的精神狀態,對自家哥哥感到熟悉,也能接受,但依然想不起前事。問那兩顆藥丸什麽時候給小娘親吃。
老和尚道,“那兩顆藥丸分十次吃,每隔一月吃一次。藥丸到底能讓她的癡病好幾分,老納也拿不準。或許能讓她記起以前的一切,恢復以前的清明。也或許只能緩解她的病症,讓她憶起一些印象深刻的舊事……”
錢亦繡一聽,掩不住的失望,問道,“梁大哥的病都能痊愈,為什麽我娘的病不一定能痊愈?”
老和尚道,“阿彌陀佛!一個沒有病的正常人,讓她在另一個大不一樣的環境中生活十幾年,她的脾性、想法以至很多情況都會大有改變,何況是一個頭腦不清楚的人。她到底會好到什麽程度,主要還是看她心底深處的意願,還有身邊人對她的引導。”他看到錢亦繡失望的樣子,又道,“其實,明明白白的哭,不如迷迷糊糊的笑。小施主如此聰慧,還悟不出其中的道理?”
心底深處的意願,說的是潛意識吧?
不過,老和尚最後的一句話還是說得對,不管如何活,只要她能活得高興。
下晌,錢亦繡揮淚告別老和尚和小和尚,帶著兩個老外一隻猴子回了歸園。
他們剛到花溪村西頭,便能看到一座高高的牌坊,上書“忠義之家”幾個大字。幾個大字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牌坊前後,坐了幾十桌的人,流水宴還沒結束。
回了望江樓,潘陽正和潘月在說話,錢滿江逗著兩個孩子。他們聽了錢亦繡的話都極高興,只要能緩解病症、憶起舊事,就是好事。至於完全恢復,慢慢來,事在人為。
晚上,錢亦繡把那兩丸藥拿出來,分成十份,用蜂蜜水給潘月服了一小顆。
第二天,歸園裡來的主要是錢家的親戚,錢四貴一家也趕回來了,錢滿川一家和錢香家都沒有回縣城。錢三貴讓吳氏收拾出了許多衣料、擺件用品、藥材,分成幾大包,每包裡還放了一百兩銀子,每個親戚一大包。同時,也給了林大夫和謝虎子一大包。
錢亦繡看到錢滿亭和多多不舍的眼神,把她們領到了自己的蓮香水榭。她也準備了兩個包裹送她們,裡面有幾塊漂亮綢緞、幾樣首飾,一套化妝品。
她安慰著兩個淚光瑩瑩的小姑娘,“這裡去京城的交通便利,以後我們家安置好了,你們就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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