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一夜無眠。

  宋華楠離開之後沒有再回錦繡山莊，笙歌擁著長枕清醒到天明。她一動都不敢動，仿佛一動，這噬人的安靜就會吞滅了她。

  她屏息聽著樓下落地鍾的鍾擺發出悠長的聲響，天該亮了吧！
  她從床上坐起來，沒有馬上下床，抱膝又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失落的情緒還是籠罩著她，她的心情和她的眸子一樣，看不到黎明破曉的曙光。

  王嫂戰戰兢兢的上來敲門，她不是沒聽到昨天晚上的那番爭吵，可是她實在是沒有立場去勸阻。

  笙歌定了定神，像個沒事兒人一樣穿衣洗漱。

  王嫂將做好的早餐端上了桌，笙歌甚至還要求王嫂給她念一段早報。

  她平靜的有些異樣。

  王嫂邊念邊打量著她，細細的看才發現一夜之間她竟然憔悴了這麽多，眼圈有些腫，腰板挺的直直的握著刀叉看似專注的在吃早餐，實則是在晃神。

  她念得是什麽怕是也聽不進去了。

  忽然門外有了點細小的動靜。

  笙歌的腦袋下意識的一轉。

  那聲音很快就散了去，就像是她幻聽了一般。

  “誰在外面？”笙歌不動聲色的問著，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裡是怎樣一派波濤洶湧。

  是不是宋華楠，他回來了？
  “宋先生的司機，昨兒宋先生交代了之後，一直留在這裡。”

  笙歌點了點頭，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瞼。

  “他昨兒自己開的車？”笙歌又問，喝成那樣，他還敢自己開車嗎？

  “誰？宋先生嗎？”王嫂反問一句。

  笙歌沒答話，算是默認。

  “不是自己開的，另一個司機送來的。宋先生的司機可不止一個……”王嫂說著，聲音弱下去。

  笙歌的臉色並不好看。

  對啊，宋華楠的司機就像是他的房子，可不止一兩個。

  所以是她多慮了，擔心他晚上會去哪兒，擔心他會不會酒駕，這些，都是她多慮了。他指不定在哪兒睡得香甜呢，她是傻子才會整晚擔心他。

  “讓司機準備一下。”笙歌出聲交代。

  “這是要去哪兒啊？”王嫂小心翼翼的問著，生怕惹得笙歌更不痛快。

  “去醫院。”

  醫院？

  王嫂心裡暗自重複一遍，又立馬打量起笙歌清冷的臉龐。

  昨天他們吵架的內容，她聽了個大概，也能猜出個大概。這今天忽然要去醫院，難道是笙歌想通了？

  “王嫂？”笙歌聽她不答話，又喚了她一聲。

  “哎！在呢。”

  “我是要去做檢查。”笙歌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一樣。

  “笙歌啊……不是我說你……”

  “那就別說了！”

  王嫂張嘴欲說點什麽，卻被笙歌硬生生的打斷了。說完她就站起來，摸索著走到門口去換鞋。

  王嫂立馬跟過去。

  是的是的，她也覺得了。這葉小姐從美國回來之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她以前一直都是謙遜的，親切的，彬彬有禮的，不止是面上美，心更是比面容美……可是看不見之後，她反倒變得拒人於千裡之外，變得冷漠疏離，變得不像原來的那個她了。

  心上的軟弱無力稱之為自卑，而自卑，是毀滅一切美好的開始。

  多麽恐怖的力量。

  ?
  笙歌感覺到車子緩緩的停下來了。她按下車窗嗅了嗅，空氣裡似乎真的可以聞到消毒水的味道，這是她再也熟悉不過的味道。

  “到了？”她問。

  “是的。”司機答。

  她推門下車。

  “葉小姐，您等等，我來扶您。”司機匆忙推開門，繞過車頭想去攙扶笙歌，手卻被她推開了。

  “不用，我自己能走。你回去吧，別跟著我了。”笙歌的聲音裡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

  “可是宋總說了，我必須看著您。”司機小聲的為自己辯解。

  “那是他之前交代的，現在已經失效了。”笙歌說著，轉過身去，才邁開一腳，腳尖就撞在了台階上，她的身子不由的往前一仰。

  “小心！”司機伸手穩住了笙歌的重心，開口就是略微擔憂的語氣。“您就讓我跟著吧。”

  “走開！”笙歌甩手，一把掙開了他。

  心上有酸楚在肆虐，她多想大吼一聲，多想將心底的壓抑都狠狠的發泄出來。

  她真的不想要這樣的關切。

  她現在看起來，究竟有多像一個廢人？
  “葉小姐……”那人還在堅持，這顯然讓他覺得為難了。

  眼前的這個女主倔的他根本靠近不了，可是他若是真的聽她的話，那宋華楠那邊又該怎麽交代？他現在轉身離開，就意味著他的這份工作都保不住了。

  在外人的眼裡，宋華楠從來就不是一個好惹的主，尤其是當問題涉及到他的家人的時候。

  “你走吧！”

  正當兩方僵持不下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了悅耳的男聲。

  笙歌愣了愣，她大概辨認出，這是尹修的聲音。

  “我會看著她的，宋華楠那邊，我也會交代。”尹修對司機說著，揮了揮手。

  司機看著尹修，還有些猶豫。

  尹修立刻大怒。指著自己的臉大吼一聲“不認識你尹少爺的臉是不是？就認宋華楠那張臭臉是不是？”

  “尹修，你別這樣。”笙歌忍不住伸手拉了拉尹修的胳膊。

  她實在不忍心，再讓身邊的人，甚至是陌生人，都受到她這樣消極的情緒的感染。

  “你知道為難他了？”尹修的言辭犀利，“那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就是在為難他！”

  笙歌沒想到尹修的矛頭會忽然轉向自己，她抿了抿唇，自知理虧，沒有說話。

  尹修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伸手拉住笙歌的手腕。

  “葉笙歌，注意你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在人群裡有這麽激動的時候，你現在不光是在為難別人，更是在為難你自己啊你知不知道？”

  “尹修，我最近受夠了別人和我說教。”笙歌冷冷出聲。

  “葉笙歌，我也告訴你，一般人我還懶得跟她說教，今天我還真就和你杠上了，走，去我辦公室，我得好好跟你說一說！”

  尹修力氣大，笙歌根本掙不開。

  男人的力氣，應該都是這麽大的吧。

  那麽每回，她輕易掙開宋華楠的時候，都是他在讓她的吧！

  她忽然好想他！

  ?
  秘書伸手敲了敲門，屋內沒有人應門。她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推了進去。

  靠在辦公桌上的那個男人，並沒有因為她推門的聲音而抬起頭來。

  他睡著了吧。

  秘書定定的看著那個方向，他的白襯衫袖子微卷，因為衣服沒有彈性，他似乎睡得格外的吃力。

  這個樣子，竟讓她想起自己讀書的時候，前桌那個帥氣的大男生在自修課上打盹的模樣。

  聽說昨兒整夜，總裁都在這裡加班。

  為這事兒，公司裡的女員工都在竊竊私語。他前些天還在三令五申的強調以後都別加班了，這一轉身，自己就忙了整個通宵。

  所有人都說，這裡一定有貓膩。

  總裁和他的未婚妻吵架了吧？那些愛八卦的女人不懷好意的猜測著，說完，都嗤嗤的偷笑起來。

  但她們之間又很快有人出來否認。

  “哪兒能啊？總裁的那個未婚妻，看起來溫婉又識大體，怎麽會和總裁鬧不愉快到讓總裁徹夜不歸？”

  有人接著呼應。

  “就是就是，若真是在家裡受了氣，總裁這樣的男人哪兒沒有美人窩呀，他至於一個人在辦公室裡悶一晚嗎？”

  宋華楠是在這個時候忽然出現的。

  他冷漠的目光沒有在任何一個亂嚼舌根的女人身上多做停留。他只是伸手指了指咖啡室的門。

  “還想繼續討論我未婚妻的，先遞辭呈。”

  他的聲音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一屋子的女人四散而開，誰都沒敢多停留一秒。

  總裁的表情啊，都像是結了冰一樣。惹不起，自然得躲。

  秘書望著那個身影輕輕的歎了口氣，雖然他什麽都沒有說，但是這不愉快也是擺在臉面上的。宋總很少把自己的私人情感帶到工作上，今天算是徹徹底底的破了一次例。

  以她閱過無數男人的眼來看，這宋總，真是不可多得好男人。

  這年頭，男人的多金和癡情就像是魚和熊掌般不可兼得。

  可是宋華楠，偏偏兩樣都全了。

  多金是真的多，癡情也是往死在癡。

  她實在是想象不出，這樣一個男人，還有什麽是讓女人不滿意的？
  她從今天早上一來，就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無果。

  可是這會兒，她好像忽然就想通了。

  女人啊，都有一個通病——敏感又沒有安全感。

  這個男人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他太過優秀。他的優秀給不了他的女人安全感，這也許就是所有矛盾的初衷。

  “嘟嘟嘟……”

  秘書正想著，宋華楠辦公桌上的座機忽然響起來。她有些措手不及，想跑上去按掉，可是那個男人，已經緩緩的抬起了頭。

  他睡眼惺忪的環視了一下整個屋子，順勢對著秘書舉了舉自己手邊的咖啡杯，示意她再出去給自己泡杯咖啡。

  秘書會意的點點頭，轉身邁開步子。行至門口的時候，聽見他接起了電話。

  先說了一句喂。緊接著卻是一句法語。

  他聽到宋總略帶沙啞的聲音，那語氣，就好像是受了什麽委屈的孩子，正要把自己委屈告訴媽媽。

  “Emma……”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