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笙歌慢慢的平靜下來。

  林言澈一直都蹲在笙歌的身邊，他站起來了，腿腳麻麻的，一下子竟有些站不穩。

  他一站起來，擋住了些許太陽的光影。

  “笙歌，沈叔叔說你不能留下這個孩子。”林言澈張了張嘴，在心中默默組織了半天的一句話終於說了出來。

  笙歌低著頭，還是很平靜的，像是所有情緒都在剛才發泄完了。她甚至連驚訝都不曾有。

  她的手，一直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指尖在顫抖，她拚命在克制，可是還是在顫抖。

  林言澈不忍心看到她這樣，背過身去。

  “言澈，我知道，這孩子早就已經在了。”笙歌忽然輕聲的說。

  她真的知道。當從尹昕那裡確定自己是真的懷孕了的時候，她才想起這中間許多枝枝節節。

  細想來，覺得惡心，想要乾嘔的感覺，甚至在她看不見之前就已經存在了，那會兒她正和宋華楠鬧著別扭，壓根就沒有往這方面想。

  “你想說明什麽？”林言澈又蹲下去，握住她的手。

  陽光打在她細白的臉上，有些不正常的蒼白。

  “我想說，這個孩子，是在我吃藥之前就有的。他也許是健康的。”笙歌說著，明顯的底氣不足。

  “笙歌，你也說了，是也許。況且你中間這段時間吃藥是事實，而且這藥，不能停。”林言澈說著。

  他感覺到她的抗拒，她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裡抽了出來。

  “我可以不吃藥。”

  “你在任性。”

  “眼睛不一定會好，可是我失去他，下一個來的就一定不再是他。”笙歌為自己辯解。

  林言澈深深的歎一口氣，她這是哪裡來的死腦筋

  “言澈，我記得那會兒在皇家，有人問過我，最大的願望是什麽。”笙歌忽然話鋒一轉。

  林言澈靜靜的聽著。

  “我時候說，找個我愛又愛我的人，為他生兒育女，為他洗手作羹湯一輩子。”笙歌說著揚了揚嘴角。

  林言澈覺得自己呼吸不了。這樣一個美好的女子，這麽一個簡單地願望，他沒有比此刻更加羨慕宋華楠。

  “問我那個人驚訝的表情我現在還經常記起，她以為我會說願望是當個好醫生。可是，我真的沒有那麽偉大，我只是個平凡的女子。”

  林言澈看著她抿了抿唇，心想，你若是平凡的女子，那麽如何才算不平凡？
  “那時候，我剛剛和華楠訂婚，我覺得我也許永遠都實現不了這個願望了。因為我只找到了我愛的那個人，而這個人他並不愛我，也許永遠都不會愛我，更別說生兒育女。”

  她的語調在歡愉和哀轉之間來回轉換著，聽得林言澈的心都像是在做過山車一般一高一低。

  “可是昨天，我才知道，華楠的願望其實也是如此簡單。我多麽幸運，愛我的就是我愛的，我隻想抓住此刻的這份真實感。我知道孩子會再有，可是言澈，我真的怕等。”

  “笙歌……”林言澈無奈。

  “我知道你能理解我的，你一直都可以理解我的，對不對？”笙歌一臉的懇切。

  讓林言澈都不忍心說不。

  他閉了閉眼，沒有再開口。

  葉笙歌，他是可以理解她。

  那她，能不能也有一秒，理解他的心疼。

  ?
  宋華楠坐在吧台前，仰頭就把酒杯裡的酒給飲盡了。

  尹修和林言澈正一起從大門口走進來。老遠就看見他一個人坐在那裡，背影說不出的落寞。

  宋華楠捏著空空如也的杯子，他修長的手指恨不能直接捏碎了它解氣。

  尹昕小跑到他的面前，還呼哧呼哧的在喘著氣，就大聲的質問他“宋華楠，你可算是來找我了。”

  宋華楠指了指自己。

  “笙歌懷孕的事情怎麽樣了？”她問。

  “笙歌……懷孕？”宋華楠愣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尹昕見宋華楠這般茫然的反應，連忙下意識的掩了掩自己的嘴角。

  “你說，笙歌懷孕了！“宋華楠語氣裡的興奮一下子蹦躂出來。”你是說，我要當爸爸了！”

  “你輕點！”尹昕在嘴邊比了個噓的手勢，這兒可是醫院呢。

  宋華楠捂住嘴，晶亮的眼神裡滿滿都是幸福，他點點頭，壓低了聲調輕輕的問“這是真的嗎？”

  尹昕看著他一個人在那裡傻樂呵，忽然千言萬語哽在喉頭都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她和宋華楠不算熟悉，充其量也就是弟弟最好的朋友。因為家裡養了一大群狗，宋華楠和林言澈都不喜歡來她家，他們的大本營是宋華楠的別墅。

  尹昕見宋華楠的次數不多，但是印象裡，他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從當初的男孩子一直長成到現在富甲一方的男人。

  他一直帶著點傳奇的色彩。每次雜志上看到這張臉的時候，他都是嚴肅的表情，偶爾勾起嘴角，也是帶著精明的戲謔的笑容。

  這會兒像個大男孩一樣笑的心無城府的樣子，讓尹昕的心莫名的一顫，她有些心疼。她好像忽然變得理解笙歌的堅持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實在不忍心將接下來的話告訴他。

  “真是真的吧？”宋華楠又問了一遍。

  尹昕點點頭。

  “可是華楠啊，這個孩子不能留。”她輕聲的說，邊說邊觀察著宋華楠的反應，果然，他唇角的笑意僵死在那裡。

  “笙歌知道嗎？”他低聲的問著。

  尹昕愣了愣，驚訝於他沒有馬上問為什麽，而是問笙歌知道嗎。

  “知道。”

  宋華楠腦海裡不停閃過的，是這兩天笙歌動不動就出神的面容。怪不得她神不守舍的，怪不得會在半夜坐在床頭髮呆。

  這個笨蛋，她究竟要他情何以堪？

  尹昕大意說了一下現在的狀況。

  宋華楠一直沉著臉，但是他聽得很認真，末了他說“我會帶她來的。”

  尹昕拍了拍宋華楠的肩膀，這中間從大喜到大悲，估計他此刻心裡會像螞蟻啃食般難受。

  但是她相信，這個經歷過風雨的男人，他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不是每一段婚姻都會經歷這樣的挫折，但是再經歷這樣的挫折之後還能堅持下去的婚姻，一定會更加的堅不可摧。

  ?
  林言澈和尹修一左一右在宋華楠的身邊坐下。

  林言澈對著酒保打了響指，示意他把宋華楠面前的酒瓶撤下去。

  宋華楠沉默著，也不攔阻。

  “阿澈，你怎麽回來了？”宋華楠轉過頭去問他。

  “還不是怕你這副死樣子沒人管。”尹修搶過話茬。

  林言澈伸手拍了拍宋華楠的後背，算是默認了尹修的話。

  “呵，你們都知道我當爹了？”宋華楠笑著，苦澀在他的嘴角蔓延。

  林言澈和尹修點了點頭。

  “原來，我當爹了，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他臉上的表情繃得緊緊的，像是只要一拉扯，就會被崩裂一樣。

  “阿楠，這事兒，你怎麽考慮？”言澈輕輕的問。笙歌的態度他已經很清楚了，他現在必須要從宋華楠這裡得到答覆。

  千萬不能放縱笙歌。

  “我不會讓她因為孩子做傻事的。”宋華楠撫了撫太陽穴。

  早上扔在垃圾桶的那個藥瓶子，一定不是空了，是她故意扔掉的。

  她這幾日猶豫的結果，怕就是這個，她鐵了心是要這個孩子的。

  他想起，早上起床之前，笙歌忽然伸手環住他的後背，她低喃著“華楠，你說，我們以後的孩子會像誰多一點？”

  宋華楠翻了個身，將她納入懷裡，笑著說“像你吧！”

  “為什麽？”

  “像你比較好看。”

  “那你希望是個男孩兒，還是女孩兒？”笙歌伸手摸著他細微的胡茬。

  宋華楠想了想，說“如果是個男孩兒，我們爺倆兒保護你。如果是個女孩，我保護你們娘倆兒。”

  笙歌抽了抽鼻子，立馬在他的懷裡翻了個身，他那會兒不知道，她背過身去，是怕自己看見她的眼淚。

  葉笙歌啊葉笙歌。

  他知道她在考慮什麽，害怕什麽，真的知道。

  可是這個傻瓜，她又知不知道，他現在唯一希望的，是她安好。

  他是希望有那樣有兒女承歡膝下的平淡日子，可是他並不急迫，他和她未來的日子還那麽長，長到還有無限的可能。

  他願意等她，等她重新看見這個世界，等她重新懷上他們的孩子。

  可是，她為什麽，從來就不相信，他可以等。

  “華楠，這個孩子要不得。”尹修在一旁提醒他。

  林言澈把目光落在宋華楠的身上。宋華楠低垂頭，他臉上的表情也是凝重的。

  這是他和笙歌第一個孩子啊。

  他明知道不能要，可是他沒有說不要就不要的決絕。

  “你知道我和茜茜在決心懷個孩子之間，下了多少工夫？我戒煙戒酒，她連化妝品都不碰，生個健康寶寶是所有父母最大的心願啊，她現在眼睛看不見心情陰鬱，想問題可能就沒有那麽全面了，可以理解，你可得把腦子理理清楚啊。”

  林言澈看了尹修一眼，尹修這話說的中聽。

  “我知道初為人父的那種喜悅，雖然我想要個孩子是為了向我那個頑固的老爸逼婚，可是當我真的知道我有孩子了，我特麽整晚沒有睡著第二天起來還是跟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啊。可是在舍不得，你也得放棄是不是？”

  尹修見宋華楠不說話，看了看林言澈，林言澈衝他點了點頭。

  “你呀，別怪我嘴賤。畢竟誰也保證不了孩子生下來是健康的，誰也保證不了笙歌停藥以後她的眼睛會不會有更棘手的狀況。以後啊，等笙歌的眼睛好了之後，愛怎麽生怎麽生！你生一院子我也不會落下一個紅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