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他終究是來了。

  ——程家明。

  笙歌繞過一眾喝的七葷八素的姑娘，掀起了門簾。

  程家明見到她出來，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進來坐吧程醫生。”笙歌將簾子拉的更大。尹昕背著身子正招呼著對面的小章喝酒，並沒有注意到這兒有人來人了。

  “我就過來看看，她還挺能鬧騰的，沒事就好。”程家明擺了擺手，又往後退了一步，他似乎不想讓尹昕看到自己。

  笙歌往屋裡看了一眼，這是能鬧騰，那是能鬧騰啊，都恨不能拆屋頂了！她放下了手中的簾子，遮擋住這並不雅觀的一室女人，與程家明一起退到走廊邊上。

  “她一直在等你。”笙歌輕聲的說。

  “我知道。”程家明點頭。

  “你知道？”笙歌頓時就提高了音調“你知道還任由她這樣受折磨？你知道她愛你你還顧忌什麽？這還不夠嗎？”

  “夠不夠不是你我還有她說了算，得現實說了算。”程家明聲音還是低低的，帶著一種類似麻木的絕望。

  “你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

  “老院長說的對，我能給昕兒的除了一顆心，什麽都沒有。”

  “也許一顆心對她而言，就足夠了。”笙歌轉身望著程家明的滿是憂傷的眸子“我們女人要的不多，不過就是一個自己愛又愛自己的人。什麽錦衣玉食都抵不過一顆風雨同舟的心。”

  程家明沒有馬上答話，嘴角揚起一抹自嘲的笑。

  “葉醫生，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這葉笙歌向來低調，可是最近關於她的消息一度在皇家掀起一陣軒然大波。葉氏的千金小姐，華源未來的一品夫人，這樣的家世背景，所有與錢有關的問題在她的眼裡自然就算不上是任何的問題了。

  可是他不一樣，出身貧寒，工資除了正常的生活開銷還要補貼家裡兩老的醫藥費。就像是尹昕父親所說的“昕兒嫁給你，難道讓她跟著你去喝西北風嗎？”

  有情飲水飽不過是說說而已的。

  沒有麵包的愛情究竟能撐多久呢？他連想象都不敢。

  笙歌一時語塞。的確，在物質方面，她的確不曾遇到過什麽困難，即使是跟外婆住在鄉下那段時間，葉雲天也從不曾虧待過她。

  “我不是不愛她，只是覺得自己配不上她。”程家明揚起頭看了看笙歌“葉醫生與宋先生是門當戶對，自然不會懂這樣的揪心。”

  笙歌點了點頭，又搖頭，也許關於這個，她真的沒有立場說什麽，但是關於愛一個人，她隻想勸他不要輕易放棄，遇到一個自己愛又愛自己的人，多難！就像是宋華楠那個粗俗的比喻一樣，愛情也是需要有裂縫的。

  氣氛沉悶的不行，笙歌總算是體會到了尹昕唉聲歎氣的感覺了。

  一聲清咳在他們的身後響起來。

  笙歌愣了愣，不會這麽靈吧，她才想某人的比喻粗俗，這就來了？她轉過頭去，果然是宋華楠，正手抄褲袋站在那裡，他的身旁站著汪赫，正朝笙歌擠眉弄眼的。

  笙歌大概明白汪赫的意思，他們一定是在那裡站了很久了。

  ?
  程家明衝宋華楠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他又轉頭對笙歌說“我暫時不會離開，我先去外面等她。”

  他的背影落寞又消瘦，笙歌忍不住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幹嘛這副表情，我打擾你們了？”宋華楠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後，順著她的目光看著程家明，眉頭攏的緊緊的。

  “你怎麽在這裡？”笙歌不理會他的陰陽怪氣。

  “在這裡當然是吃飯的，也就你來這裡是來聊天的。”見笙歌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他更是沒好氣的。

  “喂！宋華楠！”笙歌氣急的吼一聲。“你不是該在家裡睡覺嗎？”

  “可不是葉小姐，大哥都快兩天一夜沒合眼了，你還真得說說他。”一旁的汪赫忍不住出聲吐槽，卻被宋華楠一個白眼瞪了回去。

  “什麽事非得這麽急？”

  “別扯開話題。”宋華楠揮了揮手，示意她把話題繞回來“這男的是誰啊？”

  “同事。”

  “什麽同事見我來了就走了。”宋華楠還是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勢。

  “我說宋華楠，你當著汪赫的面吃什麽飛醋啊？丟不丟臉？”

  “我哪兒有？”宋華楠被揭穿了有些難看，但還嘴硬著。

  汪赫在他身後笑的一臉燦爛，毫不顧忌的朝著笙歌豎了豎大拇指。

  宋華楠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為他獨尊的大霸王，唯獨見了葉小姐，再剽悍的個性也變成乖順的小貓咪。

  這兩天為了投資S市的事情，他可沒把他們這群員工給折騰的哭啊，他自己不用睡覺，別人還得睡覺呢！這會兒看他在葉小姐面前這麽沒有氣場的模樣，真是太解氣了。

  “汪赫，你就跟她一派吧，知道這麽多，遲早把你開了。”宋華楠見說不過葉笙歌，又回頭朝汪赫泄憤。

  汪赫還是不怕死的笑著。

  “汪赫！”宋華楠一聲大吼。

  “笙歌，我怎麽好像聽到華楠的聲音了？”

  尹昕忽然把頭探出來。她喝的臉頰上兩坨酒紅。見到真是宋華楠，她頓時就笑著回過頭朝屋裡的女人喊了一聲“喲，這真是宋華楠來了，還不都快整整，注意形象！”

  “裡面都是你同事？”宋華楠這才卸下了防備。

  笙歌點點頭。

  小章已經激動的衝了出來。

  “宋先生，進來喝一杯吧，大家都想著見見笙歌姐老公的真人呢！”

  笙歌聽著，下意識的去看宋華楠一眼，宋華楠揚了揚嘴角，毫不扭捏的就往屋裡走去。

  宋華楠的確是個360度毫無死角的男人，這樣的男人帶到那兒都不會跌面子。他往那已是一片狼藉的桌面前一站，俊眉一擰，但很快又掩飾住自己的情緒。

  “笙歌平時全靠大家照顧，我先乾為敬。”

  他保持著自己嘴角的弧度，伸手給自己到了滿滿一杯的酒，又順勢仰頭一飲而盡，那架勢，頓時惹得一屋子的小姑娘頻頻的倒抽冷氣。

  連笙歌都忍不住感慨，這男人不耍小孩子脾氣的時候，實在是太有范兒了。

  ?
  幾個小妮子對宋華楠的到來還是格外的興奮，非得拉著他坐著聊會兒天。宋華楠今天的耐心似乎也格外的好，笙歌想著若是換了以前，讓他抬腳進來怕都是難事。

  小章像是撿著寶貝了似的，借著點酒勁死皮賴臉的往宋華楠的身邊湊。笙歌有些無奈的看著宋華楠笑，他亦是瞪著她。她還真怕什麽時候受不了了拔腿就跑了。

  “宋先生，上次你給我的簽名，我還藏著呢。”小章嘿嘿的笑著。

  或許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宋華楠只是點點頭。

  “喲，還簽名呢？看來這人氣也不亞於阿澈啊？”尹昕聽罷，笑著揶揄宋華楠。

  宋華楠挑挑眉“我不過是想證明一下我的字沒有醜的拿不出手。”

  笙歌一聽這話就知道宋華楠是在嗆聲給她聽，她不敢抬頭去看他，卻還是感覺到他的目光密密麻麻的朝自己射過來。

  “何止不醜啊，簡直太好看了，你練過吧？”

  宋華楠的臉色忽然怔了怔，他點點頭，這算練過的吧。曾經為了為了趕上那個人，為了自己心中那一點小偏執，這字跡，大概也算的上他並不愉快的一段記憶。

  其實趁著年輕，要改過來應該也不算什麽難事，可是偏偏，他也沒有想著要改，就像是為了提醒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轍。

  “是練過。”

  “我就說嘛，笙歌姐還那麽謙虛。”小章嗔怪般的看了一眼葉笙歌。

  宋華楠的目光也隨著小章看過來，對上笙歌的視線的時候他忽然揚嘴露出一抹戲謔的笑容。

  “別人都是變著法護短，就我家笙歌最不喜歡張揚。”

  “隻怪宋總太優秀了，若我是笙歌姐，我也得把你藏著生怕別人把你搶了去。”

  小章揮舞著手臂，動作誇張的比劃著。

  宋華楠卻還是一瞬不瞬的望著笙歌。

  “想搶我的人哪有想搶她的人多？”

  “可不是，咱們醫院的男醫生見到笙歌姐都得臉紅，連院長見到笙歌姐都講不清楚話。”小章笑著說，惹得一屋子的小姑娘點頭應和。

  宋華楠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這不門口還候著一個。”宋華楠哼了一聲，這會兒小孩子脾氣又上來了。

  笙歌看著宋華楠，宋華楠頭一偏，對著門口朝笙歌努努嘴，笙歌沒好氣的白他一眼，這男人怎麽就這麽想不通呢，還惦記著程家明呢？

  “誰啊？”尹昕八卦勁上來了，探著腦袋往門簾外東張西望的。

  “你看是誰，可得看清楚點！”笙歌推了推尹昕。

  也許是看到大門外站著的人是誰了，尹昕忽然就沉默了。她灰溜溜的把身子縮回來，又端起酒杯仰頭喝盡了杯中的酒。

  “那不是程醫生嗎？”小章也看到了，驚呼一聲。

  “尹醫生，找你的吧。”

  尹昕騰地一聲站起來，也不知那裡來的力氣，大步流星的朝大門口走去。

  宋華楠頓時恍然大悟，他將頭偏到笙歌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輕輕的問“這不是程家明那冤大頭吧？”

  “你認識他？”這下輪到笙歌好奇了。

  “聽尹修提過，說是被尹家的老頑固排斥的慘，這不挺帥一小夥兒嗎，剛才還差點讓我給誤會了呢。”宋華楠摸了摸鼻梁。

  笙歌嫌棄的看他一眼，是差點嗎？這飛醋都吃到天上去了，還敢說自己是差點誤會了？
  ?
  尹昕離席之後，大家很快建議散了。小章率先起身和宋華楠握了握手，其他幾個姑娘紛紛效仿。宋華楠有些尷尬的一一應對。

  笙歌忍俊不禁，看著架勢，若是將宋華楠明碼標價定是可以賣個好價錢。

  “你跟我走。”宋華楠忽然走過來拉住她。

  “那怎麽行，她們都是跟著我車來的。”笙歌搖頭，又補了一句“她們一個個還都喝了酒，我得把她們送回去。”

  “我也喝了酒。”宋華楠耍無賴一般將她的手拉的更緊。“你送我，讓汪赫送她們回去。”

  汪赫還在大廳的沙發上坐著，見到宋華楠出來，連忙迎了過來。

  “汪赫，給你個美差。”宋華楠衝汪赫招招手。

  汪赫有些猶疑的看著宋華楠，似乎不怎麽相信宋華楠還能給他什麽美差。

  “臭小子，什麽眼神。”宋華楠瞪他一眼“開我車把這些姑娘們都送回去。看上哪個了就趕快追，老在我身邊跟著也跟不出一朵桃花來。”

  汪赫順著宋華楠的目光看過去，門口的女孩子個個巧笑倩兮，可是這小子竟然搖了搖頭“沒有葉小姐這樣的，我才不要。”

  “嘿！你還來勁了，找抽是不是？”宋華楠作勢要打他。

  笙歌笑的直不起腰，汪赫也笑著，轉身去開車。

  這群姑娘一聽可以坐宋華楠的車回去笑的更歡了。笙歌的手還是被宋華楠捏在手心裡，他們站在大門口，看著大家離開。

  笙歌下意識的轉頭去看尹昕和程家明，他們還站在不遠處的路燈下面拉拉扯扯的，像還是拉扯不出一個究竟。

  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宋華楠的大掌很快就伸了過來，他溫熱的掌心輕輕的覆在笙歌的眼瞼上，順勢將她的腦袋扳過來，讓她看著他。

  “不要去為別人唉聲歎氣，你只要看著我就夠了。”

  宋華楠的眸光灼灼，比繁星更為耀眼，笙歌覺得自己就要跌進這一片光芒裡，這樣的光芒甚至不敢讓她正視。

  “華楠。”笙歌輕輕的喚了一聲，俯身過去摟住宋華楠的胳膊，“究竟怎麽樣才算愛情呢？配不配究竟有多重要？”

  “什麽配不配，喜歡不就夠了？”宋華楠嗤之以鼻。

  笙歌揚了揚嘴角。

  “如果我不是葉家的葉笙歌，如果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家女孩子，我們之間也許也會變得更加複雜。”

  “你是笨蛋嗎，非得做這樣的假設？我們之間沒有如果。”宋華楠嘴上數落著笙歌，另一隻手卻忍不住撫了撫她的發心。

  笙歌不說話，想起程家明悲傷的眼，她還是會覺得動容。

  “放心吧，不管你是誰家的女兒，不管你將來醜成什麽樣子，只要你不離開我，我絕不嫌棄你。”宋華楠笑著安撫。

  笙歌挽緊了宋華楠的胳膊，這樣算不算是誓言，為什麽“你若不離我便不棄”的話在宋華楠嘴裡說出來就這麽像是在玩笑呢？
  果然是什麽樣的人說什麽樣的話。

  “我們走回去好嗎？”宋華楠忽然提議。

  “那車呢？”

  “車能有什麽事兒？這兒是我的地盤！”宋華楠咕噥一聲，這個葉笙歌一點浪漫情調都沒有，每回關心車都多過關心他。

  “走回錦繡山莊得走多久啊？”笙歌還是不怎麽樂意。

  “我們回城北別墅，離這兒近。”

  笙歌才張嘴還想說點什麽，宋華楠的胳膊瞬間抽了回去，他往她身前一站，笙歌隻覺得腰間一緊，雙腳一懸，整個人騰空起來，一時間重心不穩她就伏倒在宋華楠的背上。

  “喂，你幹什麽？”笙歌往後看了看，這馬路上來來往往的人還那麽多。她的手使勁的拍打著宋華楠的肩膀，示意他放她下來。

  “你懶得要死廢話又多的要命，那我背你回去好了。”宋華楠帶著笑意的聲音傳過來。

  “放我下來，我陪你走還不成嗎？”笙歌妥協。

  “來不及了，抱緊，走咯！”宋華楠話音剛落，笙歌整個人就順著他的速度往前而去，她放棄了掙扎，聽話的摟緊了他的脖子。

  路燈的光影迷蒙一片，他們交疊的背影卻清晰異常……就這樣一直這麽走啊走，走啊走的，走下去吧！

  ?
  宋華楠還是每天都很忙，不過再忙，他還是會回離公司較遠的錦繡山莊過夜，他幾乎每天都趕不上飯點，笙歌已經習慣了他這樣的作息。

  這樣的平淡的日子已然讓笙歌覺得滿足，至少，現在每天的等待，是有結果的，至少她再也不用等來一場又一場的空歡喜。

  這樣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預見的感覺很好，無需戰戰兢兢，只需坦然。

  倒是王紫善會登門到錦繡山莊這是笙歌沒有想到的。

  黑色的皮衣，染成金黃的長發被一根同樣色調的發繩系著，平底的黑色馬丁靴，還是黑超遮面，一身的浪漫與灑脫。

  這會兒天剛剛黑下來，聽到屋外車子停下的聲音，笙歌還以為是宋華楠回來了，一拉開門就看到笑意燦爛的王紫善正站在門外。

  “笙歌姐。大哥把你藏得果然好，這兒可真是難找。”王紫善伸手比劃了一下，又指了指黑漆漆的園子“怎麽連個路燈都沒有，還真怕別人發現你嗎？”

  笙歌笑著，拉她進屋。

  “你怎麽來了，難得。”

  笙歌讓她坐在沙發裡，又詢問她要喝點什麽。她來的太倉促，其實笙歌還是有點緩不過神來。她和王紫善雖然繞來繞去還是算的上有親戚關系的，可是兩個人見面的次數實在是少的很，都是在外聽過彼此的名號卻沒有見過面的。

  那次和葉雅安逛街還是兩個人第一次見面，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笙歌對於這個女孩子的印象不差。

  “嘿嘿。”王紫善還是在笑著“上次見你太匆忙，可是印象深刻，我老惦記著你呢。”

  笙歌聽到這樣的話，竟然害羞的有些不知所措了。也許是她自身的性子使然，很少聽到身邊的人對她說這樣的話。也不是不喜歡她，只是容易被她安靜的個性帶過去而不容易將這樣赤.裸裸的好感表達出來。

  王嫂正好端上一盤水果擱在兩個人面前的茶幾上，一顆顆飽滿欲滴的櫻桃像是顆顆瑪瑙。

  紫善見笙歌有些不好意思，她笑了笑，伸手撚住一顆小櫻桃放進自己的嘴裡。

  “嗯，好吃。看來那老板沒有騙我。”她說著，又伸手去拿了一顆，示意笙歌也嘗嘗。這是水果市場剛剛進的天寶櫻桃，正巧讓她趕上了新鮮，她想著正好要過來，就給笙歌也帶了一整袋。

  笙歌才放進嘴裡，就覺得酸澀席卷了她的味蕾。她不可抑製的抖了抖，她向來吃不慣苦和酸。

  這個王紫善還吃的津津有味的，也不知道是什麽口味。

  “笙歌姐，我這次來，是想邀請你和大哥參加我的生日宴的。”王紫善終於說了來意。她從包裡掏出一張暖色調的請帖放在笙歌的面前。“原諒我的冒昧，可我就想讓你們參加。”

  笙歌望著她真誠的笑臉，明晃晃的眸子裡是對自己不帶遮掩的喜歡，心忽然就被塞得滿滿的，她點了點頭。

  “好，如果華楠有空，我們一定參加。”

  “笙歌姐，大哥還不是你說了算嗎？”王紫善玩笑著“我就是覺得和你投緣，這年頭讓我看的順眼的女人實在是太少了。”

  “這是誰在說我的壞話呢？”門口忽然飄來了宋華楠的聲音，“我是怕老婆的人嗎？”

  笙歌轉過頭去。

  他回來了。

  ?
  宋華楠換鞋往屋裡走，王紫善見他進來站了起來。

  “大哥，你可真是趕巧了，正說你呢。這哪兒是壞話啊，這可是誇你呢。宋天啟要是有你一半，我就該知足了。”

  說起宋天啟，王紫善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但她臉上的笑意還是明晃晃的，那是一種這掩不住的歡喜。

  笙歌知道那樣自然流露的感情，就是愛。

  宋華楠笑而不語，他走到笙歌的身旁，攬住了她的肩膀在她身邊的沙發扶手上坐下。茶幾上的請帖落入他的眼，他大概猜到了王紫善登門造訪的原因。

  這段時間，外面都瘋傳王宋兩家在準備婚事的事情。他好久沒有回宋園，但是耳邊消息還是有的，就目前的狀況來看，結婚的事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

  其實自宋天啟和王紫善訂婚以來，王家就對宋天啟的生活行為越來越不滿意，這頭宋家也是對王紫善的大小姐脾氣頭疼不已。宋華楠一直都擔心王家接納不了宋天啟，沒想到這小子還是挺有能耐的。

  “大哥，你會來參加我的生日宴嗎？”王紫善目光閃閃，滿是期待。

  “只是生日宴？”宋華楠笑著反問，“是不是還有什麽驚喜等著宣布？”

  “大哥還真是百事通，但是先不說，說了還算是驚喜嗎？”

  笙歌看看宋華楠，又看看王紫善，聽得一頭霧水。

  宋華楠低頭看了看笙歌，笑著說“既然笙歌已經答應你了，我當然會出席。”

  “看吧看吧，大哥，這下可不就是我說說而已了，你還真就是聽笙歌姐的話。”

  宋華楠也沒有否認，只是笑著，笙歌被這兩人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管這兩個人是賣的什麽關子，到了那天自然就知道了。

  “紫善喜歡什麽禮物？”笙歌抬頭看著眼前這個笑靨如花的女孩子。

  “笙歌姐，哪有你這樣的，禮物不是賣個關子才有驚喜嗎？”王紫善說著，看了看宋華楠“看來大哥沒有給過笙歌姐好的生日驚喜啊？”

  話音一落，宋華楠和葉笙歌都愣在了那裡。尤其是宋華楠，他握著笙歌的手驟然緊了緊。

  他何止沒有給過笙歌生日驚喜，他甚至連笙歌的生日是什麽時候都不知道。

  這大概是他這兩年來最大的失誤了。王紫善這一來，也算是提醒了他。

  “我還真沒有這樣的經驗。”笙歌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那就我來準備，到時候別嫌棄就成。”

  “哪兒能嫌棄呢？你準備的我都喜歡。”王紫善依舊是一副想到什麽說什麽的坦然模樣，這樣的女子，是讓人不喜歡都難的。

  宋華楠的目光也淡淡的落在王紫善的身上，望著這樣孩子一樣的笑容，他的心中那一團困惑也在越來越大，到底，宋天啟這個臭小子是不是真心的呢？他若做不到浪子回頭，那可就真的白白浪費了這麽一個好姑娘啊。

  王紫善喜歡宋天啟，這可是明眼人都看的出來的。

  只是，不是所有喜歡都會得到同等的對待。

  “我也不打擾你們休息了，到時候一定要來噢！”王紫善說著就站起來。

  笙歌和宋華楠也一起站起來送王紫善走到門口，她的馬尾一甩一甩的，心情極好的模樣，直到走到車邊，還在不停的回頭朝笙歌和宋華楠揮手。

  “她是不是懷孕了？”笙歌忽然冷不丁的問。

  宋華楠怔了怔，難道是因為這個，婚事才被提前了？
  ?
  笙歌見他忽然沉默，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他這才回過神來。

  “你又沒懷過孩子，你哪兒看出來的？”宋華楠笑著。

  “我是醫生啊宋先生。”笙歌伸手推了推他。

  “又不是婦產科醫生。”宋華楠繼續逗著笙歌，長臂一伸，環住笙歌的脖子。

  “沒吃過豬肉總該見過豬跑吧。”

  宋華楠聽罷，哈哈大笑起來，他的腦袋低下了輕輕的吻了吻笙歌的耳廓，接著慢條斯理的問“想吃豬肉嗎？”

  “宋華楠！”笙歌對於這個男人甚是無語！她不過就是隨口一個比喻，這個缺心眼的男人還真把他們孕育寶寶的事情說成吃豬肉？他才是豬！

  宋華楠見她提高了聲調，連忙討饒一般擺了擺手。

  “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笙歌從他的臂彎裡鑽出來，揪住他的衣襟仰起頭看著他。

  宋華楠看著笙歌黑亮的大眼，思考了好一會兒，才說“因為我餓了。”

  “就這點出息。”笙歌沒好氣的，她轉身進了廚房。

  宋華楠看著她絲垂如瀑的長發，心就像是被一張密密麻麻的網給攏住了。他知道的，至此往後，他的心門再也不容許除了她以外的女人再進入。

  其實他哪是餓了，他不過是想她了。

  笙歌將王嫂熱好的飯菜端出來，宋華楠脫去了外套，正若有所思的坐在桌邊。

  “你今天是不是有什麽心事？”笙歌走過去的時候拿胳膊蹭了蹭他。

  宋華楠很快搖了搖頭，笙歌正端著一個雪白的瓷碗，她纖白的手指與這碗壁一樣晶瑩剔透。這碗深，宋華楠沒瞧出這裡面是什麽。他忽然想起葉笙歌曾為自己做的那碗長壽面，也是裝在這樣的碗裡，滿滿的一碗卻一點都不讓他覺得膩。

  “話說起來，我還真沒有見你過生日。”宋華楠舀了一碗湯，說完低頭喝了一口。

  笙歌的笑意凝在了嘴角，她還真沒有和宋華楠說起過那時候的事情。可是最近她和他的之間的氛圍實在是太溫暖，溫暖的她不忍心去破壞。

  那些讓她揪心的過去，就讓它過去吧。

  “那從明年開始，你給我過生日吧。”笙歌笑意淺淺。

  宋華楠抬頭看了看那雙明明在笑著，卻似乎凝著濃霧一般的眸子。

  葉笙歌一直都不是一般的女子，宋華楠知道。她不是男人輕易讀懂，容易明白的。可是既然她現在是他的女人，他只希望她的世界能變得簡單一點，只希望她所有的心事都可以與他分享。

  這樣的要求，應該也不過份。

  笙歌見他那樣看著自己，忽然心間發毛。

  “我去給你倒杯水。“笙歌站起來想躲。

  宋華楠指尖的筷子往碗沿邊一落，他騰的一聲站起來。雙手扶著笙歌的肩膀，似是無奈一般歎了一口氣。

  “葉笙歌，為什麽覺得你有這麽多的秘密。”

  “我最大的秘密都被你知道了你還擔心什麽？”

  “什麽？”宋華楠挑了挑眉。

  笙歌伸手捧住他的臉頰，輕聲的說“我愛你啊笨蛋。”

  是的是的宋華楠，只要記得這個就夠了。無論曾經的她經歷了什麽，失去了什麽，你只要記得，她還擁有一顆愛你的心，這就夠了！

  宋華楠二話不說低頭攫住她的唇。原來“我愛你”這三個字在她的口裡說出來是如此的動聽。

  “喂，你還沒吃完飯呢。”笙歌嚶嚀一聲。

  “不吃飯了，吃你！”

  ?
  宋華楠聽說宋天啟今天來上班了，他特地將會議取消了。

  宋華楠推門而入的時候，宋天啟翹著二郎腿正把一支煙點燃。他似乎心情不錯，看到宋華楠進門的時候還喊了一聲“哥。”

  “沒想到你還認識來華源的路。”宋華楠見了他就起不到一處來。

  “最近忙。”宋天啟還是笑著，他多數時候都是這樣的，宋華楠說他什麽他面上都是笑嘻嘻的，像是什麽都不在乎一樣，可是究竟在不在乎，只有他自己知道。

  “忙著準備婚事？”宋華楠拉開了宋天啟對面的椅子坐下。

  “是啊。”宋天啟笑的更歡了。“也不知道王紫善給她狐狸老爹喂了什麽藥，那老家夥竟然松口了。”

  宋華楠聞言，俊美深深一鎖。

  宋天啟的語氣他實在是聽不慣。雖然他也不敢說自己是什麽好女婿，他與葉雲天的關系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

  可是他的心中自有自己的分寸，該給的尊重他從沒有少過，除去幾次他實在是看不慣葉雲天對笙歌那副漠不關心的樣子時。

  可是他和宋天啟的立場是完全不一樣的。他知道宋天啟將王家當成自己在J市翻身的最大籌碼。

  擁有王紫善，就等於擁有了整個王家。他這是如虎添翼，怕是以後有的是他目中無人的時候。可是這會兒，他還是他長不大的弟弟，宋華楠就還是忍不住要提醒他。

  “既然王家松口了，那麽你也該收心了。”

  “這話我聽得耳朵都要長繭了。”宋天啟說罷伸出小拇指往耳蝸出撓了撓。

  “長繭是一回事，聽沒聽進去是另一回事。”宋華楠伸手松了松喉結處的領帶，中覺得今天的領帶纏的格外的緊。

  葉笙歌這個笨女人，不會系還非得逞強，勒的他都快斷氣還不許他自己重新打，他就這麽出了門，到公司之後忙的還真沒時間給自己松口氣。

  可是這會兒他鬱悶的緊，頓時就覺得下氣接不上上氣。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還和阮琳琅在來往。”

  “你找人跟蹤我？”宋天啟頓時警覺起來。

  “我TM浪費錢跟蹤你？”宋華楠哼了一聲，“不用我打聽，多的是人要湊上來打你小報告。”

  宋天啟忽然頓了頓，他沉吟了一下，咧嘴一笑“那些人不就是嫉妒我好了？我宋天啟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天啟。你就不能聽我一句勸？”宋華楠軟下氣勢，好言相勸。“王家能把你捧多高，就能讓你摔多慘。”

  “我不知道你懷著怎麽樣的心境在和我說這樣的話，可是我不想聽。”宋天啟揮了揮手。“你不知道被看不起的滋味，你就沒有資格對我做任何勸慰。”

  “好。”宋華楠站了起來“這是我最後一次對你說這樣的話，我欠你的早在這些年裡加倍補給你了，你別恃寵而驕，從今天起，無論你和王紫善發生什麽事情，我只會站在她的那一邊。”

  宋天啟沒有接話，他看著宋華楠從自己的辦公室走出去，挺直的身子終是軟了下去，他還是忍不住抖了抖。

  恃寵而驕？還有什麽比這更適合他的形容詞嗎？

  ?
  宋華楠還真沒有像今天這樣對宋天啟說出這樣不管不顧的話來。

  他年少不更事的時候似乎背負了太多罪名，這些年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救贖自己，救贖過去。

  宋天啟也是他過去裡的一道硬傷，他一直都不知道該拿他如何是好，可是在今天說出這番話之後，他卻忽然格外的輕松。雖然他知道自己不一定做得到，但是他的確縱容他太多了。

  他與王紫善交集不多，卻一直都覺得這個姑娘心地是善良的。

  當初王家提出聯姻的時候，宋華楠其實是不同意的。

  那時候他和葉笙歌訂婚半年，才見了不下三次的面而已。所謂訂婚後的生活於他們而言簡直就是一潭死水。

  他只是不想看宋天啟步後塵，可是宋天啟卻執意要去相親。

  直到相親那一天，宋華楠才知道，王家原來的目標其實是他。他隱婚工作做得太好，外界根本沒有走漏一點風聲，王家是想將千金交付與他的。

  宋天啟卻誤打誤撞的闖進了王紫善的視線裡。

  也許這個世界上真是有一物降一物之說的，王紫善對宋天啟一見鍾情，王家也不再提起初衷，這件事還是王紫善的父親後來偷偷和宋華楠說的，那時候是他對宋天啟最不滿意的時候。可是有什麽辦法，那個驕縱的大小姐王紫善偏偏愛了宋天啟。

  她開玩笑的時候也會說“我總覺得我玩兒了這麽多年，上天是派了一個比我更愛玩兒的宋天啟來收我。”

  多麽直率的姑娘，從來就是說一不二，愛上了就是愛上了。

  可是宋天啟呢？他究竟是愛上這個女人，還是愛上了這個女人身後的背景。

  阮琳琅攪合在這件事情中間，更讓他覺得煩悶。

  他知道的，宋天啟從小就愛學他的樣子，搶他的東西，可是不想有一天，他做過的最錯誤的示范他也要來一遍。

  宋華楠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手機在叮叮咚咚的響。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顯示的名字，心中的那些鬱結像是消散了一點。

  他接起來，葉笙歌的聲音就帶著笑意傳入了他的耳朵。

  “今天什麽時候下班？”

  “怎麽？你要來接我？”宋華楠也笑起來。

  “宋先生真聰明。”笙歌說這話的時候，正站在華源的大廳裡，伸手按下了電梯。

  電梯門叮的一聲被打開，宋華楠在電話那頭似乎也聽到了。

  “你真的來了？”他不可置信的問著。

  “對啊。”笙歌兀自在電梯裡點著頭，就好像是他可以看到一樣。

  華源的人似乎都已經認識她是誰了，非但沒有人阻攔她進去，更是有人熱心的將她指引到總裁的專用電梯門口前。

  專用電梯果然是好用，一路暢通無阻。

  電梯門嘩的一聲打開，笙歌就看到宋華楠握著手機站在走廊裡，這會兒正背對著她，還在一個勁兒的問她是不是真的。

  “宋先生，請轉身。”

  宋華楠清晰的聽到她的聲音在聽筒和空氣裡一並向他席卷而來。

  他緩慢的轉過身來，在看到她的一刹那揚起嘴角，邁著大步朝她走過來。

  笙歌才一腳邁出電梯門，就被他攔腰抱起重新推進電梯。

  他將她抵在電梯內，電梯門又合上，四壁銀光倒映著他們的相擁的身子，相依的唇齒。

  宋華楠深深的吻著她。

  他正好，想要一點力量，想要抱抱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