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最後的騎士
若是真正單純的兩軍對陣,其實大宋雖然慫,但能打的隊伍是真有的,算得上悍將的將軍也是有那麽些的。
但問題根由就在於大宋體制,涉及了過於複雜的政治問題,就導致不論大小、每一場戰爭都充滿了變數。這樣的瓶頸和變數,張叔夜年輕時候就有過體會,現在,當把黃文炳派到池州後,也再次體會了一把政治么蛾子帶來的災難。
其結果是池州告急,現在連黃文炳是否活著都不知道。
老張也只是嘴硬而已,說是說八百城管就能破王秀,但事實上池州形勢非常惡劣,破城恐怕不可避免,不論代價再大、再不願意,也得想辦法開始考慮關於大軍進東南的事宜。
事實上如果有錢,早就啟動大軍部署事宜了,錢錢錢,都是錢惹的禍。
倘若蔡京張康國一紙文書啟動了大型內戰議案,到時候不會有驚喜,中堂的決議下發戶部,會讓張叔夜籌錢。
怎麽籌錢呢,難道還能把本已經貧困的大頭百姓倒過來提著腳抖抖,看能有幾個錢?
事實上張叔夜就是死也不敢發這樣的文書,因為老張內心裡知道天下官僚什麽樣,一但戶部有這國戰需要的籌錢指導,各地官僚雖然能籌集一部分錢糧送來,但代價是一地雞毛,地方的苦人真要被他們倒過來提著腳抖,拿走最後一個一顆糧食。
舍此之外也不是沒有辦法,那就需要召集京城的權貴老財們開會,讓他們拿錢。
敢下爛麽當然能拿到,問題那就等於刨張家的祖墳。
左右都不是,張叔夜頗感心亂,不想待這裡了,起身離開要出去雪中散步。
“好你個老張,本相這次算是被你坑慘了!”
卻是張叔夜才出門,被從樞密院趕來的張康國一把逮住。
張叔夜老臉微紅,卻也強撐著攤手,“我把你怎麽了我?這是國難,說的下官我不在坑裡似的。”
張康國把張叔夜拽入了堂內,指著鼻子道,“悔不當初,當時上了你的大當,你信誓旦旦的告訴本相池州利益有多大,又有多大把握,最終本相信了你,認為必勝,瞞著官家授權無為軍進池州。結果呢,好處不但沒有,越鬧越大,一堆爛攤子沒辦法解決,現在池州都告急了。最終可讓人怎麽交代?”
張叔夜很煩的擺手甩開他的拉扯,“這鍋下官不背。說的你張相公沒心思似的,東南乃是蔡京老家夥的錯誤,你也想趁機政治投機,自己立功的同時捅出蔡黨的無法無天。”
張康國不禁有些尷尬,他根本就不懂軍事,也毫不關心池州乃至東南到底有多少汙糟貓山賊。
說白了,人之所以會上當就是有投機佔便宜的心思,從無例外。此番之所以上張叔夜賊船掉坑裡,初始原因在於,張康國最早依附蔡京得勢後,又覺得老蔡實在太抓權、太放縱門生,唯恐將來出事,雖然沒有宣布正式叛離蔡黨,卻就此一副劃清界限的態勢。
又基於老蔡有仇必報的尿性,讓張康國終日不得安穩。
後來瞌睡遇到枕頭,時值張叔夜要整老蔡,看似有了盟友還贏面不小,於是就果斷下注,違背老蔡的意志,想把東南的問題給捅出來。
誰知道張叔夜親點的打手黃文炳慫的一逼,才去就被人包了餃子,池州的火就越燒越大了。
火勢大到一定程度就真的壓不住了。
張康國額頭見汗的跺腳,“現在可如何是好,哪怕皇帝自來不喜歡聽這些事,現如今也必須去主動頂雷奏報了,否則若池州真的淪陷,涉及到大軍征繳層面,那就不再是‘官府抓賊’,而是真正的叛亂內戰,不可能不通過皇帝,那麽事到臨頭才捅出來,你覺得真沒人會被處理嗎?”
張叔夜尋思這關我屁事,我就一管帳的會計,無為軍進池州捅出來的簍子是你張康國相爺簽的字,你還真以為簽字沒有責任?
當然想這麽想,老張也不好意思說出來把張康國給氣死。於是想了想道,“官家現在在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每日這個時辰,那高俅老兒基本不做事,就陪著官家踢球,風雨不斷。”張康國道。
“既如此怎能打擾官家雅興,反正……報了也不會改變事件的進程和本質。”張叔夜道,“我這心裡覺得,池州仍舊還有最後一絲希望。”
面對張叔夜這死不認錯的傲慢德行,張康國苦笑,“那本相就要問,有軍隊的時候都扭轉不了池州局勢,現在沒軍隊了,剩下一堆等著被砍的腦袋,以及那守不住的城池,哪來的希望?”
張叔夜道,“池州軍報送出時,州城基本被圍、不通消息三日了,以我經驗判斷,如此兵敗如山倒的局勢下,王秀軍破池州城其實只需一日。假設我是他,必然在策劃十裡亭戰役前,就部署得力死士於池州城中。等十裡亭大捷後夾士氣,又基於池州‘空城’狀態,信心崩潰,相互踩踏,就可一日破城。”
張康國楞了楞。
張叔夜接著道,“然而這些沒發生,就說明了那個在溪山之戰表現清奇的縣尉趙誠,已做出了緊急有效的應對。這就是我們的唯一希望,他能抗住王秀軍志在必得氣勢如虹的前三日,就能堅持更久。只要路子對,堅持的越久,池州的可用力量就越多,就看他們會不會應用。”
張康國面紅耳赤又進退不得,事到如今實在也沒有什麽好辦法,這已經真不是德高望重的朝廷相公寫個命令就能擺平的事,一切只有聽天由命了。
照張叔夜說來,那沒見過面的趙誠就是現如今朝廷所有人的最後遮羞布,池州最後一個騎士,一切的一切就寄望於他的身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