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壯志饑餐胡虜肉
接下來接受了梁母的邀請,留在這裡吃飯。
鬱悶的是她們家看著家業還算可以,卻似乎有經濟危機,吃的很差,沒肉,有點豆腐,除了綠菜還是綠菜。
作為地主過成她們這樣是很奇葩的一件事。不過聽老管家絮絮叨叨的說了些,趙誠就大抵明白了。
在宋代,家裡沒男人後大抵就這德行,幫派混混充斥各處,影響著方方面面。能過得下去,但就會有很多不順心的事。
家裡有文人會好些,因為俗成的規矩是文人報案哪怕是小事,也多少會有人過問一下,就算不處理,會有公門的人警告混混有點分寸,一般也就過去了。
家裡僅僅有個蠢婦人當家時,莊裡的佃戶意見也會比較多,會忽悠主家,加之去年受到大環境影響,不算遭災但收成不好,莊戶中有許多聲音呐喊要免租子。
梁紅玉她娘不怎麽會處理這事,縣衙為了維穩,來了個押司嚇唬梁母說“穩定壓倒一切”,盡量和佃戶和談,否則弄出問題來縣尊眼睛揉不得沙子,容易把問題鬧大。
是的,縣衙某押司來說了這兩句萬金油話之後,嚇得梁母免去了全部佃戶的地租。但那些田在梁母名下,她沒有符合大宋律的理由,於是那些田的固定田稅,需要她繳納給縣衙。
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不過導致她們家今年比較拮據些,聽說還和奸商老陳頭借了三十貫維持家用,能否喘息過來要看今年的收成。
從早前的形勢看大豐收沒戲,好收成可以期待。
絮絮叨叨的說著這些,這頓沒油水的飯到了尾聲。
腕裡最後剩下的一塊豆腐,那是梁母故意留著給先生吃的。
不過老放在哪裡梁紅玉便有點不甘心,故意說道:“師傅,玉兒不愛吃豆腐,您快吃了吧。”
“你很聰明,你將來一定會有作為的。”
趙誠把豆腐夾起來放她碗裡,當然明白小姑娘這樣說的意思是:她超想吃。
小姑娘一邊吃一邊說道:“恩,原本我以為我不愛吃,不過吃的時候發現,豆腐還是蠻好吃的……”
結果被梁母給她後腦杓一掌,“吃你就趕緊吃,還敢在娘和你師傅面前耍花槍。”
說這麽說,見閨女臉上沾著一顆飯粒,又拿下來塞她嘴巴裡。
趙誠想了想說道:“這樣的飲食對中老年沒問題還很好,不過對小孩子不行。豆腐沒幾種緊缺的氨基酸她就長不漂亮。小玉兒,以後吃飯去我家吃,有雞蛋還有魚肉,那才適合你。”
“玉兒以前也愛吃這些的,不過娘說說太多貫下不好的毛病、就不是乖姑娘了。”小姑娘還很有道理的樣子。
“反正以後吃飯來跟著老板我就行。”趙誠說道。
“好啊。”小姑娘就果斷答應了。
飯後坐在院子裡,梁紅玉畢竟是個小屁孩,很粘人,縮在趙誠的懷裡咬著指頭,“師傅,茶博士說‘胡漢恩仇,身身世世,傾盡血淚恨難書,平添英雄愁’是什麽意思啊?”
趙誠想了想道,“這尼瑪簡直胡說八道的文青病,胡漢沒恩也沒仇,只是狼和羊的叢林遊戲。暴胡欺辱漢家數百載,殺我百姓,奪我祖廟,今……總之犯我漢民者死……”
尷尬的在於想背誦一下殺胡令卻真記不得,於是趙誠改而道:“壯志饑餐胡虜肉,談笑渴飲匈奴血。記住以後這樣理解就差不多了。哪來這許多的恩啊仇啊淚啊恨啊的。”
梁紅玉想了想說道,“既然沒恩也沒仇,幹嘛吃胡肉喝胡血?”
趙誠給她後腦杓一下,“人和豬,和羊,和牛,和雞也沒仇,不照樣吃肉喝血?這就只是個自然中必然會發生的事,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樣,放平心態就行了。喝敵人血有個好處,下次遇到他們就不怕了。譬如經常吃豬羊雞,你害怕豬羊雞啊?”
“師傅說的真有道理。小玉兒不怕豬羊雞。”
小蘿莉其實也不是太明白,只是乖乖的點頭。
剛好來到院外的張紀聽了他們的對話後十足的驚詫了一下,回味了許久,也都沒找到趙誠的毛病。
現在她更接受趙誠一些了,不曾想這殺胡令都沒念對幾句的家夥,他竟然會冷不丁的出“壯志饑餐胡虜肉,談笑渴飲匈奴血”這樣的熊句。
一般情況下,從人性和文學上說,沒承托就會顯得這戾氣深重又血腥。但既然在這之前他念叨了兩句殘缺殺胡令,也就基本有了黑暗時期漢人做兩腳羊的鋪墊。
這樣的話就顯得壯志饑餐胡虜肉現在聽來大氣磅礴。更加精彩的在於,這家夥後面那平淡如水又接地氣的解釋,狼和羊,人和豬羊,還原了一個自然的叢林生態,其中沒有恩仇沒有對錯,就是“餓了就要吃飯”那麽的理所當然。
受家學思路的影響,此番張紀是真被驚豔到了!
以至於從梁紅玉口裡說的“胡漢恩仇,身身世世,傾盡血淚恨難書,平添英雄愁”這很有意境的詞再次回想的時候,所謂的有對比才有傷害,聽來就真是“文青病”了。
好不容易,張紀平複了一下心情,忍住了鼓掌表揚他的衝動,舉步跨入了院子。
“先生……”梁紅玉一看就笑了起來。
張紀微微點頭,看似她是經常來這裡看梁紅玉的,隨意和梁紅玉應付了幾句,諸如“身體好些了嗎、錢夠吃飯嗎”這類的。
墨跡完了後,她以無比好奇的神態打量著趙誠。
趙誠就真的尷尬起來了,看似她在外面偷聽已經有一會了。對著她這樣的人,小趙殺胡令都記不全,又似乎有過一些較粗俗的奔放語言?
“你還真讓人有些驚喜。”好在張紀先說話了。
“嗯……”趙誠在遲疑著。
張紀偏著腦殼想了想道,“我記得你似乎還真是個惜字如金的人,哪怕被羞辱,當時你竟是不肯對本師和李建由說兩句子出來?”
“額……”
“好吧不用尷尬,其實本師也有點理解你的心態了。”
張紀笑笑又道,“總感覺你是個有些歪道理,很能說服人的人。”
“先生是說我‘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嗎?”趙誠有些尷尬。
“有點,但不全是。”張紀道,“這真是你的優點,不過對於你的仕途卻似乎是缺點。總體上,你是個很奇怪的人。”
趙誠笑道,“能得先生這樣的評價還真是……”
張紀卻又及時抬手打住,“行了,無需過度解讀。免得尷尬。”
趙誠就不說了,天色也黑了,起身離開了。
梁紅玉拿著修好了的小木刀,很是舍不得師傅離開。
看著趙誠的背影消失後,張紀摸摸小姑娘的頭道,“小玉兒喜歡他嗎,他來這裡是幫你們家做事嗎?”
“沒有啦,他是我師傅,剛拜的。他就是那個玉兒的救命恩人,上次沒拿錢就離開的人,這次他來給玉兒修理刀刀,給阿寶看病,否則阿寶最近不怎麽吃草了。”梁紅玉說道。
“他是那個神醫!”
這才張紀覺得最震驚的情況,這家夥的作為還真能驚死人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