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章 度日如年
蘭珍站起身來,到了自家福晉身邊,靳水月稍稍低下頭,在蘭珍耳旁悄悄說了幾句。
“奴婢知道了。”蘭珍聞言連忙點頭,打算一會找個機會去告訴鄂輝。
日子過到這種苦逼的地步,靳水月兩輩子加起來還是頭一回,看著兩個女兒蔫蔫的沒有精神,為了省點力氣靠在涼席上打盹,她心裡就難過。
悄悄的和底下的人通了氣兒後,靳水月打算明日就去找這兒的將軍朗泰,以糧食為誘餌,伺機逃走。
她已經打聽到了,這些西北軍的統帥叫朗泰,博爾濟吉特氏,是蒙古貴族,從小就在京中長大,十幾歲的時候進宮做侍衛,然後慢慢升遷,後來西北戰事吃緊,他被派了過去,經過多年浴血奮戰,又得了十四阿哥的賞識,這才成了從一品的將軍。
打從十四阿哥和訥爾蘇雙雙回京述職後,朗泰暫時掌管整個西北軍,以十四阿哥之命馬首是瞻,所以這次才聽從十四阿哥的吩咐,帶著大軍進京。
“真羨慕夫人,家中有親人和將軍大人是舊識,得他們多方照顧。”何夫人在一旁看著靳水月,笑著說道。
方才見靳水月等人都得到了特殊的待遇,一碗比較乾的米粥,她不知道多羨慕。
換做是從前,米粥她看都不會多看一眼,可是餓了四天的她,如今隻覺得米粥是這世上最好吃的東西了。
靳水月見何夫人一臉羨慕的看著自己,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這樣的日子真是憋屈,以至於一碗乾一些的米粥,都成了人人羨慕的對象了。
何夫人還好點,只是羨慕,鄂輝說了,外頭那些人恨不得把他們都生吞活剝了一樣。
“夫人,妾身有個不情之請,不瞞夫人,我們這些人被抓來後,好些都死於非命,雖然死的都是尋常百姓,可我們也不過是商賈出身,妾身怕他們到時候會殺人滅口,還請夫人垂憐,看在我們老爺讓出帳篷的份上,幫幫我們一家子吧,實在是不成……也請夫人幫忙保下我女兒的性命,妾身願意立下字據,以後何家的家產都贈予夫人,只要夫人能幫忙保住女兒性命,日後照拂一二,妾身就感激不盡了。”何夫人總覺得這些當兵的在掩藏什麽,她有個預感……只要出事,這些人是不會放過大家的,而這位夫人是從京城而來,真到了那種地步,能保住性命的就是他們這些京中的權貴了。
畢竟在何氏看來,靳水月等人肯定身份不凡,不然早就倒霉了。
何夫人說著話的時候,她女兒和小姐也眼巴巴的望著靳水月,當聽到自家母親說,無論如何要保住她的性命,還願意拿出家產時,她已是泣不成聲,此番遭此大難,父母都竭盡全力來保護她,如今為了她,他們竟是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
靳水月見他們母女實在是可憐,但事到如今,他們要自保都不容易,想要設法逃出去都是萬幸了,哪裡還能帶上別人呢?
如今也不是她心軟的時候。
“何夫人放心吧,若真等到這些大軍離開,要放我們走的那一日,我自然會向將軍大人求情,求他放過大家的,夫人也不要太過擔心。”靳水月輕聲說道。
“哎,這幾日來雖然沒有受皮肉之苦,但是大熱天在這帳篷裡捂著,一身痱子都出來了,還得挨餓,實在不是人過的日子,方才又聽那些軍爺們說,恐怕要兩天才有一頓稀粥喝,這實在是要人命啊。”何夫人哪裡會不擔心,養尊處優的人,突然過著這樣的日子,還看不到個盼頭,當然心中不安。
靳水月聽何夫人這麽說,心中也無奈的很,他們昨兒個才被抓來,到現在已經覺得難熬呢,先不說日子苦,這被關起來的感覺,沒有人會喜歡的。
“他們現在最缺的就是糧食,但願我拋出去的誘餌能夠打動朗泰。”靳水月在心裡歎息著,隨即閉上眼睛養神,其實她哪裡睡得著,她只是在心裡又想了一遍,看看還有沒有什麽遺漏,畢竟已經打算好,明天就去見那個朗泰將軍了。
……
午時已過去許久了,但天上的烈日還散發著濃烈的光芒,照在人身上熱的都有些刺痛了。
年綺才從乾清宮正殿那邊過來,如今她家侄兒胤祁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太子了,自家妹妹正帶著他和那些朝臣們商議大事,她一開始不放心,還在後頭聽了一會,如今見大家商議的差不多了,才打算回去了。
她和自家妹妹已經商量好了,分工合作,妹妹負責帶著胤祁去應付朝臣們,她則守著老皇帝,防止有人使壞。
如今,必須把老皇帝牢牢的掌握在她們的手裡才行。
“這太陽真是烈,這才五月裡呢。”年綺打了個哈欠,皺著眉說道。
她今兒個沒有午睡,現在都有些昏昏沉沉的,再曬了太陽,十分不舒服。
貼身丫鬟佩兒聽自家主子這麽說,連忙又把遮陽的紙傘往主子那邊靠了靠,年綺卻有些不耐煩的推開了,三步並作兩步進了皇帝的寢宮。
太監許銳正跪坐在皇帝的榻前,手裡端著一碗藥往皇帝嘴裡喂。
雖然皇帝昏昏沉沉的,到底還沒有咽氣,藥還是能喂下去的,只是每次只能一點點的喂,所以他這碗藥都喂了一刻鍾了,還沒有喂完,不過已經只剩下碗底的一點點了。
“你在做什麽?”年綺進去就發現許銳在給皇帝喂東西,頓時厲聲喝了起來。
“福晉吉祥。”許銳被年綺嚇得渾身一抖,不過他好歹在禦前伺候了多年,除了梁九功,他就是皇帝跟前最得臉,也最有權勢的太監,倒是不懼年綺,只是被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嚇了一跳,又很快鎮定下來了,連忙回頭給年綺行禮。
“你在做什麽?你給皇上喂了什麽?”年綺一把抓過許銳手裡的藥丸,大聲咆哮道,一張美麗的臉孔此刻猙獰的可怕。
“啟稟福晉,太醫給皇上開了些溫補的藥,方才才熬好,總管吩咐奴才給皇上喂藥。”許銳倒是沒有被年綺給嚇到,忙低著頭回道。
年綺卻把手裡的藥碗和杓子都猛的砸了出去,厲聲喝道:“本福晉說過了,任何人都不許給皇上喂東西,包括水都不行,一切都要本福晉親力親為,你們都忘了嗎?”
“可是福晉,這是總管端來的藥,方才福晉又不在,藥冷了就沒有藥效了,所以奴才……。”
“狡辯。”年綺厲聲打斷了他的話,隨即冷哼道:“皇上不服用任何藥,已經很久了,你們這藥肯定有問題,去叫梁九功過來見我。”
“福晉,這是太醫們才開的藥……。”許銳還想說些什麽。
“去把梁九功給我叫來。”年綺猛的一拍桌子,厲聲喝道。
“是。”許銳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之色,不過還是很快退了出去。
“福晉別生氣,免得氣壞了身子。”佩兒見自家福晉氣得不輕,連忙上前勸道。
“你是怎麽當差的,臨行前我不是讓你安排好嗎?怎麽還讓許銳進來給皇上喂藥?”年綺看著佩兒,皺著眉頭說道。
“奴婢也不知,奴婢明明交代過那些宮女和太監的。”佩兒一臉委屈的說道。
“把他們都給我叫進來,真是皮癢癢了,若不是如今乃多事之秋,我早把他們這些沒用的廢物丟盡慎刑司各打三十大板了,真是氣死本福晉了。”年綺一邊吼著,一邊吩咐佩兒去把宮女太監們叫進來。
片刻之後,十余個太監宮女戰戰兢兢的進來跪在了年綺面前。
“你們這些賤婢,本福晉不是讓佩兒囑咐你們,不許放任何人進來嗎?許銳是怎麽回事?”年綺厲聲問道。
“啟稟福晉,許公公是皇上身邊的人,他和梁總管一樣,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歷來進出寢殿都不需要稟報,奴婢們不敢阻攔啊。”為首的宮女顫聲說道。
“一群廢物,都給本福晉記好了,從現在起,除了本福晉和麗妃娘娘,其余的人都不許進來接近皇上,包括梁九功和許銳,知道嗎?”年綺沉聲叮囑道。
“是。”一群奴才聞言連忙應了一聲,當真被年綺給嚇到了。
“下次再攔不住人,小心你們的腦袋,都滾出去。”年綺真不想看到這些廢物了,連話都不會聽。
“是。”眾人聞言如蒙大赦,連忙退了出去。
年綺真的生氣了,皇帝就這樣自生自滅那是再好不過了,還給他喂藥做什麽?那不是浪費嗎?
而且他們家胤祁很快就要登基繼位了,皇帝的遺詔寫的清清楚楚,他龍禦歸天后,胤祁才能登基,所以,她現在恨不得皇帝快點兒咽氣呢,哪裡還會給他喂藥,她今兒個連水都沒有給皇帝喂一口。
“守著個半死不活的人,真是晦氣。”年綺自個拖了個凳子,坐到了皇帝跟前,看著皇帝因為病入膏肓而顯得有些青灰的臉色,眼中的厭惡更多了。
她伸手輕輕探了探皇帝的鼻息,臉上露出了失望之色:“竟然還有氣,怎麽還不死?”
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若是被旁人聽了去,給她一百個頭都不夠砍的,可是現在寢殿內就她一個人,她連佩兒都趕了出去守著,所以根本不懼什麽。
其實,若換做是從前,哪怕年綺不喜歡皇帝,哪怕她留在皇帝身邊都是為了幫自家妹妹鞏固恩寵,都是為了她們未來的榮華富貴,可起碼這個男人給了她庇護,在她最難熬的時候,成了她的避風港,可是……自從她那天從許銳那兒接了皇帝的口諭,得知皇帝一死,自己就要出宮出家為尼後,她心裡就怨恨起皇帝來了,而且這怨恨與日俱增。
“我好歹伺候了你幾年,沒想到你這麽心狠,死了之後竟然要我出家為尼,一輩子常伴青燈古佛,實在是可惡至極,實話告訴你,我是不會出宮的,哪怕有您老人家的口諭,可死人的口諭能有什麽作用?有我妹妹在,我就不必出宮。”年綺看著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皇帝,冷笑著說道。
若是從前,她還是很畏懼皇帝的,但是現在不一樣。
這個曾經英武睿智的皇帝,如今已病入膏肓,很快就要死去了,她還有什麽好怕的,此刻當然想發泄一下心中的怒火了。
“福晉。”就在此時,佩兒小心翼翼走了進來,恭聲道:“啟稟福晉,許銳許公公來了。”
“梁九功呢?”年綺蹙眉問道。
“沒有見到人。”佩兒搖搖頭說道。
“叫許銳進來。”年綺沉聲說道。
“是。”佩兒連忙頷首,立即去把許銳給叫了進來。
“奴才給福晉請安,福晉萬福。”許銳進來後,立即躬身向年綺行禮。
“梁九功呢,本福晉不是叫你傳他過來嗎?”年綺皺眉說道。
“啟稟福晉,梁總管老了,身子骨不利索,方才奴才去找他,聽小太監們說,總管有些身子不適,奴才進去一看,他老人家正躺在床上抽搐,半邊臉都歪了,方才太醫已經看過了,說總管中風了,才扎了針放血,要吃藥調養十天半個月才能開口說話。”許銳連忙回道。
“中風了?他在這個節骨眼上中風了?”年綺聞言臉色變了又變。
宮中這些侍衛都是皇帝的人,傳達皇帝的旨意向來都是梁九功那個奴才,所以如今梁九功的話,在那些侍衛那兒就跟聖旨差不多,可如今那個老太監卻中風了,十天半個月後才能開口說話,這該如何是好?
不過年綺又很快安慰自己,她家侄兒胤祁已經成了太子,侍衛統領又寸步不離的跟在身邊,這些侍衛自然會聽胤祁,聽自家妹妹麗妃的話,如此一來,梁九功倒是變得可有可無了。
“福晉,總管已經是七十多歲的人了,早已年老,若不是想著伺候皇上,總管早就該頤養天年了,如今病成這樣,奴才鬥膽求福晉,能讓奴才派人一直照料他老人家。”許銳低著頭恭聲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