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4章 遺詔
  靳水月見自家四爺緊握的拳頭都在顫抖，便知道他是氣到了極點，只可惜德貴妃似乎並未察覺，依舊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既是奉旨而回，敢問貴妃娘娘，聖旨何在？”十三阿哥上前高聲問道。

  他就不信有什麽聖旨，皇阿瑪半年前就癱瘓了，連說話都不利索，手都只能勉強抬起了，拿筷子都拿不住，怎麽下聖旨？再說帝王的大印在四哥手裡掌呢，沒有蓋上大印的聖旨，還能叫聖旨嗎？
  德貴妃這樣偏心十四，不顧四哥感受，私底下把十四接了回來，在四哥將要接受大家跪拜的節骨眼上闖了過來，打斷了這一切，她意欲何為？借機想讓十四離開皇陵重獲自由，還是有別的打算？

  “本宮今兒個離宮去暢春園前曾向皇上辭行，皇上親口對本宮說他想十四了，臨終前想見見十四，讓本宮派人去把他叫回來，是皇上的口諭。”德貴妃瞪著十三阿哥，沉聲說道。

  “呵呵……。”十三阿哥聞言笑了起來，隨即猛的大聲喊道：“許銳。”

  “奴才在。”許銳立即上前跪了下來。

  “你今兒個一直在乾清宮寢殿伺候，我問你，貴妃娘娘說的可是真的？”十三阿哥沉聲問道。

  “啟稟王爺，貴妃娘娘見皇上時，將奴才等人趕去外頭侯著了，殿內就貴妃娘娘一個人。”許銳連忙回道，雖然沒有直接挑明，但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那時候寢殿就德貴妃一個人，誰也說不清楚皇帝到底有沒有口諭示下。

  “貴妃娘娘，那時寢殿就您一個人，娘娘說是皇阿瑪下了口諭，可真的如此嗎？娘娘用何證明？”十三阿哥轉過頭看著德貴妃，一臉諷刺的問道，並沒有因為她是自家四哥的親額娘就對她客氣。

  她都對他四哥這樣不客氣，他憑什麽還像以前那樣敬著她？她配嗎？
  “皇上已經龍禦歸天了，你要本宮如何證明？再則，本宮也無需和你們證明，本宮說的都是實話。”德貴妃仰起頭一臉傲氣的說道。

  十三阿哥聞言本來還想說些什麽，站在不遠處的敏皇貴妃已經走了過來，她輕輕拉了拉十三阿哥的衣袖，搖了搖頭。

  這事兒他們現在不方便插手，畢竟人家是母子，一切還得看老四的。

  十三阿哥真的很鬱悶，他替自家四哥感到不值，可是額娘扯了他一下也提醒了他，他似乎有些沉不住氣，還是看四哥要如何處理吧。

  “既然額娘這麽說，那額娘就帶著十四弟進去給皇阿瑪守陵吧。”四阿哥最終開了口，面上雖然還是一副淡淡的樣子，但是從他緊握的拳頭，靳水月就知道他內心深處並不平靜，可他身為人子，實在不適合在這樣的場合和德貴妃這個做額娘的爭鋒相對。

  幾百雙眼睛看著的，他是未來的帝王，仁愛孝順是必須的，否則即便坐穩了帝位，也有人會以此為借口到處潑髒水。

  “來人，伺候德貴妃娘娘和十四貝勒爺去更衣。”靳水月見自家四爺都這麽決定了，也不想和他們多言，便想借機把他們打發走。

  德貴妃和十四阿哥顯然趕得很急，不然他們不會穿著常服就來了，皇帝駕崩，因著喪服才是。

  “四哥，我回來不僅是要給皇阿瑪守陵。”一直站在德貴妃身側的十四阿哥最終開了口，臉上帶著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急切和瘋狂之色。

  “哦？十四弟還有何事？”四阿哥冷聲問道。

  有的人就是得寸進尺，在這樣的場合下，在他家皇阿瑪才駕崩的情況下，他已經退步了，已經暫時饒了他們了，為何這些人還要步步相逼，真以為他不敢現在就處置了他嗎？

  十四阿哥深吸一口氣，看了一旁的德貴妃一眼，眼中滿是決然之色。

  皇帝重病的消息他自然是知道的，他雖然被趕去守皇陵了，被變相軟禁起來了，但是有些消息他還是能知道一些的。

  只是他也認為皇帝會挺過去，畢竟皇帝病危了好幾次，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但是他沒有料到這次皇帝是真的不行了，直到他額娘德貴妃派人去皇陵那邊接他，他才信了。

  額娘讓他回宮，他原本是不願的，哪怕額娘手頭有東西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他也不認為自己有能力和老四爭到底，可是他真不甘心自己一輩子待在皇陵那邊陪著一群死人度過余生，哪怕只有一死機會，哪怕會跌得更慘甚至丟掉性命，他也要做這垂死掙扎不可。

  德貴妃見兒子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隻覺得心都要碎了，兒子這是要放手一搏了，她不知道自己這麽做對不對，她有些動搖了。

  老四也是她的親生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她最疼的還是十四，是她親手養大的幼子。

  為了這個兒子，這些年她做什麽都心甘情願，如今也是如此。

  德貴妃深吸一口氣，將早就放在袖口的，用最好的蠶絲織成的明黃色綾錦給了十四阿哥。

  “四哥，這是皇阿瑪讓額娘帶給我的。”十四阿哥揚起手裡的綾錦，對四阿哥笑道。

  這樣的明黃色綾錦是用來書寫聖旨的，十四阿哥手裡頭的這個只不過沒有軸而已。

  “聖旨。”四阿哥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既然皇阿瑪給你留了聖旨，那十四弟不妨讓人念一念，讓咱們也聽聽。”

  “四哥此言正合我意，在場諸位兄弟之中，以三哥最為年長，就勞煩三哥了。”十四阿哥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誠親王面前，笑著說道。

  “不行。”德貴妃立即上前阻止，她把這聖旨給十四，可不是要讓十四當眾公布開來，他們不是商量好隻給老四單獨看嗎？十四這是要做什麽？
  十四阿哥卻不理德貴妃，他將聖旨遞到了誠親王跟前：“三哥，念吧。”

  誠親王心中暗叫一聲“糟糕”，他們兄弟鬥法，何苦把他給拖進去，他深怕老四記著他以前和老八他們同流合汙，暗中支持十四，如今十四又把聖旨給他，當真是不厚道。

  “四弟，您看？”誠親王還是不敢念，他小心翼翼看著四阿哥，征求他的意思。

  “念。”四阿哥冷著臉點了點頭。

  他倒要看看他的好額娘和十四還能搗鼓出什麽來，他要把他們最後的那點兒希望都給破滅了。

  “不行。”德貴妃一下子就急了，想伸手去搶回聖旨，卻被十四阿哥給攔住了。

  “是。”誠親王沒有理會德貴妃和十四阿哥，四阿哥既然叫他念，那他念便是了，想到此，誠親王輕輕打開了明黃色的聖旨，迅速掃了一眼後，頓時嚇到了。

  “怎麽不念了，三哥莫非連這幾個字都不認識？”十四阿哥方才見誠親王在四阿哥面前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心裡窩火，此刻見誠親王不敢念聖旨上的內容，便出言諷刺道。

  誠親王聞言沒有理他，他下意識的看了四阿哥一眼，見四阿哥沒有說什麽，便清了清嗓子道：“朕……朕大行後，由皇十四子胤禵繼承大統，即皇帝位，即遵輿製。”

  誠親王話音剛落，原本還鴉雀無聲的殿內便響起了竊竊私語聲，殿外朝臣們站立的位置聲音更大。

  十四阿哥上前從誠親王手裡一把抓過聖旨，然後走到了四阿哥面前，揚起這聖旨笑道：“我知道四哥肯定不信，不過這是皇阿瑪的遺詔，做不得假，四哥若是不信，可以讓人來一驗真偽。”

  四阿哥聞言抬起頭看著十四阿哥，他的弟弟正以一種勝利者的眼神在看著他，以一種勝利者才有的，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他。

  “你覺得你拿這個出來，便能讓我將已經唾手可得的皇位讓給你嗎？”四阿哥看著他，低聲笑了起來。

  “不能……如今朝野上下都是你的人，宮內宮外都是你的勢力，反觀我……身邊連伺候的人都沒了，還拿什麽和你爭？我知道，哪怕我有皇阿瑪的遺詔，也得不到皇位，可我也不會讓你好過……有了這遺詔，哪怕你最終登基即位了，這麽幾百雙眼睛看著的，這麽多人聽著的，這裡都是皇親國戚，都是朝中重臣和他們的家眷，你不可能下旨把他們都殺光，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遲早傳出去……到時候你就是那個不遵父命，篡奪本該屬於我的皇位的……罪人，天下悠悠之口你更是堵不上，哪怕你成為了一個明君，僅僅篡位一條也將會是你身上永遠的汙點。”十四阿哥靠近四阿哥，小聲說著，越說越激動，越說越高興。

  他得不到的位置，哪怕旁人得到了，他也不會叫那個人好過。

  十四阿哥說的雖很小聲，可離他們很近的靳水月和德貴妃都聽到了。

  靳水月真想上去給十四兩腳，這小子還真是損人不利己啊。

  德貴妃真的急了，她還以為有這聖旨在手，哪怕不能幫十四得到帝位，也可以借此威脅老四將十四從皇陵放回來，答應給十四一個親王之位，以後重用十四，讓她的小兒子也能過上好日子，可十四這臭小子做了什麽？他竟然打著這樣的主意。

  這麽做不僅他會被老四給毀了，老四這輩子也會背負上篡位的名聲，為世人所詬病。

  “十四，你不要胡說八道。”德貴妃真的害怕了，連忙上前提醒，還想伸手把聖旨搶過來。

  只要她搶過來毀了這聖旨，一切便可以煙消雲散了。

  不過，她的算盤卻是落空了，四阿哥已經從十四阿哥手裡接過了聖旨，他迅速的掃了一眼這“聖旨”後，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然之色，然後輕輕一抬手，對身後的蘇培盛吩咐道：“去殿外傳幾位大學士和重臣們進殿。”

  “是。”蘇培盛應了一聲，連忙小跑著出去了。

  片刻之後，十幾位重臣便魚貫而入。

  四阿哥輕輕一抬手，將聖旨給了張廷玉後沉聲吩咐道：“這是十四貝勒手頭的遺詔，你等即刻查驗這遺詔，驗明真偽。”

  “是。”張廷玉連忙應了一聲，和幾位大學士一塊查驗起來，只是他們也不能完全肯定，到最後又請四阿哥將翰林院的人給招了進來，因為這些人都是有才學之輩，又在皇帝身邊伺候過筆墨，應該能夠更能分辨才是。

  “啟稟攝政王，經過鑒定，臣等一致認為這遺詔並不是皇上親筆所書，上頭的大印更是偽造的。”經過大半個時辰的比對後，張廷玉等人已經確定這遺詔是假的了，便上前稟道。

  “這不可能。”十四阿哥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這是額娘給他的，怎麽可能是假的？
  “這不可能是假的，這是皇上親手給我的，是皇上親筆所書，是我親眼所見，我還在一旁幫皇上磨墨了，皇上雖然癱瘓在床半年了，但是他是可以寫字的，這是我今兒個上午去幹清宮寢殿時，皇上親自寫的。”德貴妃連忙失聲喊了起來，她沒有騙人，這明明就是皇帝寫給她的，當時皇帝精神頭不錯，一改前日夜裡的頹色，她當時覺得他是回光返照，因為之後皇帝就更不行了。

  “娘娘，這字是行書，而皇上有生之年從未寫過行書。”張廷玉連忙說道。

  “沒有寫過不代表不會寫。”德貴妃深吸一口氣說道。

  “這落款的大印和玉璽蓋上的印記明顯不一樣，是偽造的，娘娘……偽造大印可是滅九族的大罪。”張廷玉才不想和德貴妃爭執上面的字是不是皇帝寫的，因為那個毫無意義，反正這大印是假的，隻一樣就能證明這遺詔是偽造的了。

  “滅九族？你少拿這個嚇唬本宮，真要滅九族，這殿內的人一個都逃不了，本宮告訴你們，這聖旨是本宮親眼見皇上寫的，這大印也是皇上蓋上去的。”德貴妃漲紅臉說道。

  “額娘，自從去年皇阿瑪下旨讓兒臣處理朝政後，玉璽一直在兒子手裡，哪怕兒子回王府都帶著，時時不敢離身。”四阿哥轉過頭看著德貴妃笑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