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談判
“直閣萬萬不可。”高繼宣聞言大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璿竟要在雙方激烈戰鬥時,下去談判。
這叫什麽事啊!黨項人本來就是找茬的,你還湊上去,豈不是伸出脖子讓別人砍嘛!
王璿並不理會高繼宣的好意,不過他明白此行凶險萬分,連赴契丹大寨也不曾如此危險。澶州之際,有強悍的大軍作為他後盾,蕭太后也是知書達理的女子,危險僅存於表象。
此行的確凶險萬分,雖說李德明忌憚曹瑋,但他面對的是黨項部族將領,一個不如意,就會身首異處。
但是,就目前危機的局勢來看,除了他冒險一試外,還能有什麽良法?放手一搏,好歹還有一線生機。
“都監放心。”王璿風淡雲輕地一笑,心情卻是沉重的。
高繼宣一怔,但卻不敢王璿冒險,黨項人敢於襲擊,表明對方心有不甘,王璿的身份又令人垂涎三尺,不可能不引起黨項將帥的貪婪之心。
“萬萬不可,黨項人狼子野心,萬一有事,悔之晚矣!不如謹守關防,等待援軍。”
“不可。”遠水解不了近渴,一旦黨項人再發動進攻,那可真的玉石俱焚了,王璿眉頭緊蹙,斷然道:“我意已定,萬一有事,相信能支撐到慕容世明到來。”
“直閣。”高繼宣鼻子一酸,他對王璿的敬意頓時上升,這是何等的胸襟,為部署性命竟不顧個人安危。
“絕不能讓直閣為我等粗人犯險。”
“直閣三思,絕不能下去。”
“我等爛命一條,直閣是千金之軀,怎能為我等涉險。”
“黨項胡虜毫無信義,大人萬不可冒險。”
周圍的將士有感於王璿的決斷,他們還從沒遇到過犧牲自身拯救他們的文官,如此上官怎能不令他們感動。
“我意已決,諸位轉壯士就不要再說了,一定要謹守關防,絕不能放棄。”王璿目光堅定,深感眾人敬重的目光。
他遽然升起了一抹舍我其誰的豪氣,平靜地道:“各位放心吧!我還欠各位一場好酒,又豈能輕易讓黨項人得逞。”
高繼宣有感王璿的決然,他無法勸阻王璿,最終深歎了口氣。
“大人既然要去,末將一人護衛。”江雲挺身而出。
王璿打量一眼江雲,頷首道:“整整戎服,拿出禁軍氣勢。”
江雲一怔,旋即笑了,高聲道:“過來,幫我整理甲胄。”
片刻,甲胄整理完畢,雖然面目依舊煙塵不減,卻也好過甲胄不全。
“英武不凡,不愧禁軍翹楚。”王璿打量江雲,開句玩笑。
一旁將士轟然而笑,連高繼宣也忍俊不已,氣氛為之一松。
再次環顧眾人拱了拱手,朗聲道:“諸位壯士保重。”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中,王璿依然轉身下坡。
“恭送達人。”高繼宣與將士們臉色肅然,躬身行禮。
當王璿緩緩而下的時候,全體宋軍將士起身向他行著軍禮,用緊張、擔憂、敬佩的目光,注視著王璿走向不可預知的境地,人人對王璿產生無以倫比的敬佩,甚至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看到一名身穿紫袍的束發年輕人和一名披掛齊整的衛士緩慢下山,衛慕善遇非常驚愕,卻知是宋軍的使臣下山了。
攻擊還需時間調整,羞辱一下宋軍使臣也不錯。
“去,問他們要來做什麽?”衛慕善遇騎在馬上,拿出了十分的威風。
一名黨項人飛馳到土丘下高聲喊道:“來者何人,報上姓名?”
王璿和江雲到了土丘之下,當江雲要高聲報出王璿名號時,卻被攔了下來,他不解地看了看王璿,到嘴的話硬生生咽了下去。
“告訴你家將軍,我是來救他一命的人。”王璿站住了腳步,眼光冷冷的,口氣也冷冷的。
那名黨項人怔,跟不上王璿的思維,愣愣的不知如何回話。
“還不快去,耽誤了事,你擔當的起嘛。”王璿眼一瞪,聲音變的更加冷酷。
黨項人打了個冷戰,想也沒有想打馬回奔,把王璿的話原原本本地說給衛慕善遇聽了。
衛慕善遇一怔,感到一陣好笑,當即就傳令宋軍使臣過來。
“來者何人,見本帥有何事?”衛慕善遇騎在馬上,正是他遠遠觀望到的紫袍人,心下一陣激動。
“本官直龍圖閣、宣諭河西諸番事、河西緣邊安撫使、知慶州王璿。”王璿背著手,姿態大方。
“王璿。”衛慕善遇大吃一驚,臉色當即就凝固了,不想竟誤打誤撞中把王璿給兜進去了,衛慕家族出動近萬精兵,其中重要任務是俘獲王璿。
他臉色變了幾變,殺了王璿?他雖然有膽量,卻不代表他沒有政治智慧。俘獲和斬殺,對於黨項完全是兩個概念。俘獲王璿,李德明可以裝糊塗,與大宋朝廷討價還價,得到政治上的利益;殺了王璿,事可就鬧大了,等來的絕對是大宋暴風驟雨般的打擊,最終他可能會成犧牲品。
在愕然半響之後,忽然仰天長笑,道:“長生天真是眷顧我衛慕善遇啊!”
“原來是衛慕家的五郎君,幸會。”王璿心下暗驚,但他依然含笑道:“大郎君和五郎君名聲最著,今日得見果真氣度不凡。”他做為陝西節臣,自然對黨項大族子弟進行了了解。衛慕家是黨項最忠於拓跋家的部族之一,衛慕善遇是衛慕大族長第五子,驍勇善戰,頗有名氣。
衛慕善遇對王璿的冷靜頗為驚訝,輕狂之心稍稍收斂。
王璿面帶一絲淡淡的笑容,拱了拱手,身子挺的筆直。
衛慕家受到的漢化比較深,既然人家有禮有節,衛慕善遇不自覺地下了戰馬,拱手還禮道:“見過王大人。”
此時,黨項仍然對大宋稱臣,李德明名義上還是大宋帝國西北的靖難軍節度使,王璿又是宣諭河西諸番事,下馬見禮,也是正常。
“五郎君到此,也不事先打個招呼,竟然誤會到這個程度。”王璿不顯山不顯水,著實地將了衛慕善遇一軍。
衛慕善遇一怔,要說打仗俘獲還好說,人家都站在你面前了,再含糊的話,可就說不過去了。
當下,尷尬地笑了笑,道:“是誤會、的確是一場誤會。”
“既然五郎君千裡而來,想必風餐露宿、久未下馬鞍,本官當進地主之誼。”王璿暗自觀察衛慕善遇的神色,話已說到了關鍵的時刻,衛慕善遇的反應,決定著他怎樣去做了。
衛慕善遇一怔,愣了半天之後,笑道:“不如請王大人隨末將去靈州,相信大王會隆重迎接大人的。”
“不必了,本官公務在身,有機會,自然親自代表朝廷詔諭定難留後。”既然衛慕善遇露出劫持之意味,王璿索性顯露出強硬的姿態。
衛慕善遇臉色微微一變,緊握刀柄,冷笑地道:“那就由不得大人了。”
王璿淡然一笑,平靜地道:“郎君大禍臨頭,還不自知。”
衛慕善遇一怔,但還是眉頭微蹙,冷淡地道:“大人不要危言聳聽。”
“呵呵.”王璿仰天大笑,有幾分詼諧地道:“郎君不信我言,那咱們決一死戰之後,再拭目以待。”
衛慕善遇不懷好意地笑道:“大人以為還能回去?即便是回去,又能夠擋住我幾時?”
“不能。”王璿回答的非常乾脆。
衛慕善遇頗感吃驚,就在衛慕善遇不知如何說的時候,王璿朗聲道:“此正是郎君禍事所在。”
“禍事?”衛慕善遇見王璿臉色端正,不像是打誑語眶他,心下疑惑,說道:“何以見得?”
王璿一笑,玩味地道:“在下身陷於此,就是衛慕太尉的大限之日。”
“這又從何說起?”衛慕善遇有點糊塗了。
“留後繼承先大帥,是為朝廷藩鎮,節臣卻身陷部族手中,可想朝廷雷霆之怒。郎君要明白,今時今日朝廷佔據涼州,又無北方邊患。”
事情說明白就沒意思了,王璿給衛慕善遇留下想象空間。
果然,衛慕善遇一陣背脊發涼,額頭溢出汗水。
是啊!王璿是朝廷大臣,趙官家階下的寵臣,宰相王旦的侄子,真個把人家給殺了,大宋豈能善罷甘休。
李德明休養生息的政策,他是明明白白,這次襲擊也就是找點事發泄一下,並非真要撕破臉。到時候,相信李德明和衛慕山喜絕不會為了他和南朝發生一場生死決戰。
“請大人做客靈州,不算過分吧?”
“大宋沒有失節的守臣,郎君不信,不妨試試看。”王璿背著手,目光輕蔑,面色淡然。
王璿的話很明白,他會在被俘之前選擇自殺。面對王璿的決然,衛慕善遇左右為難。現在拿下王璿,不太現實,他認出一旁的衛士,正是方才如虎狼般殺戮的人,一旦動手,不可能短時間內拿下王璿。
一句話,他相信王璿之言,後果絕非他能承擔。
此時,王璿的目光落向西南天際之間,似乎閃爍出一抹詫異的興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