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馮立
第二天一大早,王璿洗漱用膳後,備了馬出門,轉道禦街,南過州橋,順著汴河南岸街市到了狀元樓。
“甄三哥,你家二官人在店裡嗎?”王璿下了馬後,樓前藍袍方巾小廝趕緊迎了上來牽馬,他漫不經心地問了句。
“二公子剛到一會。”小廝滿臉堆笑,態度很恭敬。
“瞧你那欠揍樣,切。”王璿是常客,與狀元樓迎候小廝很熟。看甄三一臉巴結,忍不住翻個白眼,笑罵道:“搞點上好草料豆餅,要是餓著馬,老子打斷你的狗腿。”
“大官人放心,小的把二公子坐騎馬料勻出來。”甄三臉上的媚笑更濃了,小東主的朋友越是罵你,說明越看得起你,對於雇工來說是件好事。
要哪天把王璿伺候高興了,可能一句話,少東主就把他升為管事,每月能收入兩貫七百文錢,過上小康生活。
“小心你家二官人打斷你小子狗腿。”王璿笑了笑,把馬鞭拋給甄三,快步走進狀元樓後院,他是熟客,自然不用通報。
“二公子還要小的跑腿辦事,不舍得下手。”
“子正兄,一大早你怎麽來了?”
一個高高瘦瘦、尖臉濃眉的青年見王璿進來,立即放下帳本,起身迎上來抱拳施禮。
“過了午後,就難找你馮子衡了。”王璿呵呵一笑。
馮立,開封馮家家主馮遠次子,馮家在汴京富甲一方,坐擁名樓狀元樓,又有漆器鋪、果子店等幾處大的產業,經營范圍很廣。
他對經商很有天賦,馮遠索性把最繁華地段的狀元樓,還有一處商鋪交給他打理,算是物盡其才。
“子正兄,說罷,有何事?”馮立白了王璿一眼,暗道這家夥無事不登三寶殿。
王璿還不想過早介入正題,打著哈哈笑道:“沒事就不能來找你。”
馮立眼珠子一轉,奸笑道:“別跟我玩虛的,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這話要放在外面,對尋常關系的人說,那還不得拚命,馮立和王璿之間卻有非比尋常的友誼。
當年,王璿初出茅廬,憑借一個人相當的艱辛,機緣巧合下認識了同樣出來做事的馮立。
那是在一家漆器鋪中,王璿與馮立相遇,非常普通的對話,讓他們交往整整四年,成為至交。
“去你的。”王璿笑罵一聲,隨即正色道:“子衡,嶽台那邊的鐵場怎麽樣了?”
“幾座爐子都起來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精瘦的馮立,那雙閃爍精光的眼睛,透著精明強乾。
王璿眼前一亮,道:“子衡手段高明,短短半年,整個場子就粗具規模了!”
“老兄別損我了,小弟也就跑了幾趟腿。”馮立一笑,又蹙眉道:“時下冶鐵行當除了三司的官場子,開封府境內的能工巧匠,出名工師都被朱、劉、馬、白四家給雇傭了,一時間很難聚集高明的工師。”
“不要急,船到橋頭自然直。”王璿風淡雲輕地一笑。
有經驗的熟練工師,決定鐵場的生存發展,他不是不明白。開封是大宋北方兩大冶鐵中心之一,聚集了天下半數之上能工巧匠。
除了官辦的工坊,私人冶鐵控制在朱、劉、馬、白四家手中,可以說這四家是鋼鐵大鱷,壟斷汴京民間九層鋼鐵市場,非官方的有名工匠,幾乎都被四家高薪籠絡去了。
“一切聽子正兄的。”在汴京開辦鐵場,簡直是在四大家嘴裡奪食,臥榻之旁,四大家又豈容他人鼾睡。
馮立並非不擔心,在王璿提議時,他猶豫過,最終選擇信任王璿,決定賭上一把。
“這個元旦我不準備在開封了,過段時間去齊州,實地考察一下當地鐵場。”
王璿既然要乾,自然不打無準備之仗,他需要去大宋京東最大的冶鐵中心去勘察,看一看大宋純民間冶鐵技術的發展。如果他記憶不錯的話,眼下冶鐵技術已達到很高的水平,稍加理論扶持,應該可以進行大規模的集團冶煉。
當然,他還有一層目的沒有說,正如他未曾明言辦鐵場的真正目,馮立雖然可信,時機卻不成熟。
馮立並不懷疑有它,淡淡笑道:“子正兄,幹嘛要大老遠的去京東?開封的製鐵水平決不下京東。”
王璿風淡雲輕地笑道:“也算是遊山玩水吧!”
“遊山玩水?”馮立壓根不信,幾年來王璿忙忙碌碌,哪見過有何閑情雅致。
心念一動,神秘兮兮地道:“子正兄,莫不是去京東挖幾名工匠?”
算猜對一半,王璿瞟了眼馮立,若有所思地道:“既然開封被人佔的死死地,從齊州挖幾個人過來也不錯。”
“代價未免有點高,若是名匠,恐怕更費周折。”馮立搖了搖頭,京東路途遙遠,出名工匠不一定願背井離鄉,即便所聘必然拖家帶口,費用上不太合算。
“做什麽不需要付出代價?”王璿悠然一笑。
馮立一怔,亦是道:“不能過了元宵再去?”
王璿搖了搖頭,又道:“呂居仁約我明日去國子監,要不咱們一同前往。”
“去看望石耀祖,呂居仁做營生不行,結交勳臣世家很有一套。”馮立眼角閃過鄙夷光芒。
王璿摸了摸鼻子,閃出幾分狡黠的光芒,道:“呂居仁昨日倒親自去我那,不答應不行啊!再說耀祖寄讀國子監,有段時間沒去看他了。”
“石耀祖武將世家,不好好的從戎戍邊,非要去國子監掉書袋,連解試也沒過。”馮立搖了搖頭。
“文人從戎豈不更風光,他還要解試?石粉侯嘴皮子一動,以國子生參加貢舉也無不可。”王璿端起茶,品了口道:“明日我們一同前往,或許有意外驚喜。”
“意外驚喜?”馮立嗅到了別樣意味,嘴角微微上翹。
王璿摸摸鼻子,嘴角閃過一抹奸猾的笑。
深知王璿性情的馮立一怔,隱約斷定王璿要陰人了。
夜色中的王璿是嚴肅的,獨自坐在書房中,時而回憶、時而沉吟、時而落筆,整整寫了一個多時辰,直到寫滿了十頁紙,才疲乏地擱筆伸個懶腰,若有所思地盯著閃爍的燭光。
這是他的功課,更是他的堅持,每次都把所作不斷修改總結,然後鎖到床下的檀木箱子裡。
他不願通過正途等待時機,太漫長了!等不了。一鳴驚人或許不錯,卻需要恰當好處的時機,才華、財富、名氣缺一不可。
才華、他有,財富、正在積累,名氣、還需伺機造勢。
明天,國子監之行,是見識大宋讀書人的好機會,或許有別的機遇,他能耐心等待時機,卻要主動捕捉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