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鹹平五年總結之 狗血
趙恆似乎對王璿又重視幾分,甚至某些重臣,看王璿的目光也端正許多。
正如當初,王璿與馮拯力爭的一樣,放棄靈州的弊端開始顯現,少了靈州牽製之後,陝西徹底暴露在黨項兵鋒之下。
就在邊事失利的形勢下,朝廷竟又出兩件丟人的大事。
禮部貢舉,爆出震撼性的醜聞。
門下給事中、參知政事王欽若主持貢舉,竟有僧人勾結他夫人李氏舞弊。
如臭雞蛋,剛裂一道小縫,禦史們如同聞到臭味蒼蠅,一個個眼冒綠光,終於有彈劾執政的機會了。
一旦王欽若倒了,禦史中丞趙昌言就會上位,禦史們也會跟著嘗甜頭,結果是棒打落水狗。
趙昌言何許人也!當朝重臣,冉冉升起之星王旦的泰山大人,太宗時代便做過禦史中丞,參知政事。甚至被任命為川陝五十二州招安行營馬步軍都部署,是鎮壓王小波、李順名義上最高統帥,連名相李沆是他舉薦的。
時下,本官已是工部尚書,擔任禦史中丞兼知審官院,標準的硬茬子。
但王欽若對趙恆有恩,結果處理了一批人,王欽若終究保住了腦袋。
要知道朝廷雖不殺士人,但貢舉舞弊是讀書人的大忌,若非王欽若與趙恆的關系,十有八九要掉腦袋的,躲是躲了,但名聲徹底臭了,夾著尾巴做人好長時間。
集英殿唱名,王璿作為直秘閣,有幸侍駕,目睹風光一時的進士及第第一王曾。
他當年的斷言果然言中,王曾沒有給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回鄉發奮攻讀,於鹹平四年奪青州解試頭名,以貢舉人身份參加禮部試,他以《有教無類賦》名冠群士,一舉奪魁,成為會元第一。
在三月份得殿試上,一氣呵成《有物混成賦》,文章氣勢恢宏,志趣不凡,擔任閱卷考官的楊億大為讚賞,稱之為:“真乃王佐之器也!”
趙恆大喜之下,禦筆欽點為魁首。
整個過程,王璿和王曾沒有說話,但王曾卻透出感激的目光,讓他心下有幾分慚愧。
在聞喜宴上,王曾在開席之前來到王璿身邊,深深作揖道:“多謝大人當年提點,才有王曾今日。”
王璿卻笑道:“狀元公不必客氣,下官隨意一言,不想狀元公竟連中三元,一朝成為棟梁之才,可喜可賀。”
王曾實在汗顏,苦笑道:“大人說笑了,當年年少孟浪,若非大人一言,在下或許便是同進士了。”
“何必在乎虛名,志在蒼生。”王璿在王曾面前不敢托大,態度溫文爾雅。
此時,翰林學士劉子儀走過來,玩笑道:“狀元公試三場頭名,一生吃穿不盡。”
王曾臉色肅然,正聲道:“王大人所言有理,在下平生之志,不在溫飽。”
劉子儀一怔,老臉微紅,不太友好地瞥了眼王璿,尷尬地笑道:“狀元公好志向,好志向。”說完後,借故離開。
“總歸是衣錦還鄉。”王璿見劉子儀臉色不對,暗歎自己躺著也中槍,被王曾一句話,小小得罪一名翰林學士,當真有些哭笑不得。
王曾卻道:“此乃先世積德。”
王璿頓時無語,半天才燦燦笑道:“狀元公過謙,下官見識比起狀元公遠遠不及。”
王曾卻正色道:“不然,大人詩詞歌賦冠絕汴京,胸有決策千裡之才,試問誰人能待敵三月,斬六萬酋。”
“這都是天子之德。”王璿心下暗喜,能留給王曾不錯的印象,今後有機會合作,必然會事半功倍,當年功夫沒白費。
聞喜宴上的一切都是那麽美好,王璿心情愉快,與王曾交談甚歡。
幾天后王曾回鄉省親,然後被外放濟州通判,專門與王璿告辭。
而王璿無外乎朝堂、公廳、別院教書。
王欽若那點破事,比起十月發生一場香豔,簡直入得眼。
事因,右領軍衛將軍薛惟吉病故,遺孀柴氏卻鬧出了改嫁和遺產風波。
背後,寇準推波助瀾,柴氏敲響了登聞鼓,一下子牽扯出張齊賢和向敏中兩位大佬,令人張口結舌。
柴氏要嫁張齊賢,向敏中看上了薛家的宅子,先是以種種手段賤價買了去,然後更打起了柴氏的主意,要娶她過門,一位前宰相、一位現任宰相,爭奪一個寡婦,這樂子可大了。
整個開封城頓時沸騰,甚至連邊關不利的消息,都讓人們失去興趣,王欽若的日子好過多了,大家一起去看寡婦與宰相不得不說的故事。
對這些鳥事,王璿一點也不關心,他又不是禦史,犯不著沾一身騷。
不過,朝局的變化卻讓他品味再三,私下對明秀道:“不過是兩位相公貪寡婦家業,人之常情,柴婆子敲登聞鼓,事卻有蹊蹺,恐怕寇公要重入宣德門了!”
一個寡婦、兩個宰相,本是一地狗血,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是幾貫騷銅外加褲襠裡那點事,寡婦改嫁也很正常。
壞就壞在有人推波助瀾,而且還是手段高明的寇準。對付宰相,一次打擊可不成,在寇準‘好意’勸解下,柴氏再一次敲了登聞鼓,趙恆沒有辦法,隻好把事交給了禦史台。
這位寇老西,寇大官人,總算是坐下來,邊品茶邊看戲,順便算計日後。
禦史台這幫人不是吃乾飯的,簡直就是百官克星,一個貴婦、兩位宰相,比王欽若那幾百貫錢的事更吸引眼球,端的香豔無比。
趙昌言沒有搞倒王欽若,正一肚子悶氣,選拔精悍禦史,赤膊上陣。
禦史如瘋狗,烏台大獄可就是地獄了,宰相不可能進去,一個貴婦就不同了。這年頭,少有郡君誥命貴婦下獄,那群變態牢子們一通子皮肉買賣,柴氏終究招架不住。
原來,向敏中見柴氏屬意張齊賢,於是教唆薛惟吉的兩個庶子反對她,簡直就是蓄意報復!
朝野上下頓時嘩然,到了這份上,向敏中撐不住勁了,不得不承認用五百貫的價錢買了薛家老宅。
本來也無可厚非,要命的是被能挖人三代祖墳的禦史,扒出了陳年舊帳,太宗皇帝賜給薛居正府邸時,曾經禦批宅子永世為薛家所有,不得轉賣他人,向敏中算撞到鐵板上了。
張齊賢的屁股也不乾淨,他的長子,太子中舍張宗誨在背後唆使柴氏,對向敏中進行政治打,意圖謀取老父的上位,他這個公子能水漲船高。
全亂套了,名相之間的齷齪事曝光天下,不僅開封大街小巷議論紛紛,連契丹人也看起了笑話,趙恆的臉丟大發了。
牆倒眾人推,鹽鐵使王嗣上奏,言向敏中在夫人死後,要娶駙馬都尉王承衍妹妹,雙方已經密約,就差定下黃道吉日了。
真是一浪又一浪,沒完沒了,整個朝廷烏煙瘴氣、群魔亂舞,趙恆親自詢問,果然有此事,向敏中也不得不承認。
即要娶駙馬的妹子,又要取柴氏,這不是變相的欺瞞他嗎?怎麽說王承衍也是趙恆的姐夫,他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直接罷免了向敏中,連宰相也不再說話。
也該向敏中倒血霉,負責草擬製書的是翰林院學士承旨宋白。當年,就為了十貫錢,這位內相問向敏中借這兩錢沒成,今個可算抓住機會,可勁的報復,直接來個落井下石。
大筆一揮八個字:“對朕食言,為臣自昧”,把向敏中一生徹底給否定了。
據外界傳言,向敏中接詔時,嚎啕大哭,昏暈了三次。
結果很簡單,向敏中罷為戶部侍郎,永興軍節度使,知永興軍事。
張齊賢責授太常卿,分司西京,張宗誨被貶為海州別駕,薛安上因為違詔賣房宅,被打了一百殺威棒回家了,好在是分成三天打的,不然小命可就交代了。
不過,賣掉的房宅讓他們贖了回去,還吩咐禦史台、開封府隨時監督,房產不得轉賣。
至於柴氏,自不能再嫁張齊賢,還被罰款銅八斤,且贖回薛氏舊宅的錢。就是用她兩萬貫私房錢,可謂“賠了丈夫又折金”。
整個事群魔亂舞,讓人眼花繚亂,王璿算是徹底服氣了,兩位宰相都是當時俊傑,可真長見識了。
紅顏禍水,這話一點不錯,一個女人把兩個宰相搞了下去,還連帶著一批官員被貶,放到他來的那個時代,絕對的牛叉女。
他甚至對柴氏很感興趣,想看看這個女人除了錢之外,長的到底是什麽樣子,無論怎樣,兩位宰相能看上的,不會差到哪去。
還有那群文官,真他媽精彩無比,直接撲上去咬的,背後陰人的,還有直接下刀子的,不想服都不行,這就是大宋風骨錚錚的文人啊!
‘繼遷不死,靈州非朝廷有也。不如遣使密召州將,使部分軍民空壘而歸,如此,則關右之民息肩矣。’
“為今日一時僥幸,使日後天下不得安寧,才非仁者所為。”
趙恆忍不住長歎,李沆的空城之言,王璿的失去靈州、陝西不寧之言,無不應驗,他很後悔,不該放棄靈州,即便放棄也該聽李沆之言,把軍民撤乾淨。
天下沒有後悔藥可吃,打落牙齒往肚裡吞,那個難受啊!如今朝廷中又出了那麽大的醜聞,三相成了兩相。
“官家。”劉娥知道趙恆心情不好,這陣子內憂外患,把趙恆給折騰壞了。
趙恆歎了口氣,沉聲說道:“沒想到這次真應了王家五哥的話,靈州丟失,全盤被動,早知道。哎、”
“亡羊補牢猶未晚矣,官家,自從機速司建立後,對契丹、黨項、吐蕃的官塘,精準了許多。”劉娥輕輕一歎,為王璿說了句話,卻又隱隱有責備趙恆的意思。
趙恆並沒對劉娥的責備在意,他慢慢站起身來,背著手度了兩步,忽然說道:“宣王璿覲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