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最後的堅持
次日,王璿專程拜訪了秦翰,他沒有任何客套,用軍人的直爽口氣,問道:“以大官戎馬數十年閱歷,認為朝廷與契丹征戰,最有力是步軍還是馬軍?”
秦翰豈能不明白王璿的意思,他做事平心而論,毫不猶豫地說道:“自然是馬軍弓騎和步軍弩手。”
王璿淡淡一笑,秦翰的回答顯然並符合他的目的,雖說是優秀的指揮官,秦翰仍未擺脫契丹馬隊強悍的陰影。
步軍的神臂弓、床子弩的確是戰場利器,對付騎兵衝鋒極具殺傷力,但致命缺憾卻是機動性不足,只能用於防禦,一旦軍陣被破,將毀弩折弓,一潰千裡。
“大官說的是,想漢武北伐凶奴,十萬鐵騎鋪天蓋地,數十萬步卒僅能轉運糧草,方才成就胡馬不敢南下的勝局。今朝廷費盡心力,才得到數萬騎兵,如果與契丹硬碰硬,縱然出了一口氣,那又能怎樣?殺人一千、自損八百,這樣的買賣是很賠本的。”
王璿笑著說話,但每個字都很生硬,尤其是賠本買賣說的很重。
秦翰雖是一笑,心中卻暗自驚駭,不能不承認王璿說的有理,契丹馬隊給予大宋禁軍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死板的軍陣亦是迫不得已。
用三四萬馬騎兵和十余萬契丹騎兵對抗,無論勝敗都會付出慘重代價,保住大宋馬軍血脈,才是王璿的目的,盡可能留下步軍主力,僅僅是手段。
“如今河北各地歉收,不可能在支撐下去。”秦翰亦是有他的憂慮,作為內官,不能不站在趙恆的角度去想,置河北生民於不顧,讓他很為難。
如果說王璿曾猶豫過,此時卻毫不猶豫地說道:“如果朝廷想一勞永逸解決邊患,就必須做出犧牲,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魚與熊掌永遠不可兼得。大官是當代俊傑之士,古往今來、歷朝歷代興盛之初,哪個不是如此,不忍一時之痛,怎能得百年太平。”
關系到天下大事,王璿一點猶豫也沒有,在河北蒼生及華族千年氣運上,他果斷地選擇了拋棄河北蒼生,雖然很無奈,卻非常現實。
雖說,秦翰是一名有良知的宦官,更是智勇雙全的武將,但在政治上卻無法同王璿想比。
王璿的起點是超越千年的基點,對華族的興衰有著清晰地認識,能在片刻猶豫中,毫不猶豫地做出抉擇,而他卻不能。
王璿見秦翰猶豫的神態,知道不能逼迫太甚,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步軍可少量分流,主力斷不可撤,在下有布陣之圖,呈於大官,還望大官能體諒在下用心,再過一個月,就一個月,天下格局將會一錘定音。”
說完,王璿從袖中抽出一封紙,遞給秦翰後,拱了拱手告辭而去。
秦翰並不介意王璿的失禮,他慢慢打開一看,頓時愣住了,雖然僅是張草圖,但對於十余萬大軍的配置一清二楚,讓他吸了口涼氣。
王璿竟然一反常規,準備打一場殲滅戰,以他的經驗來看,這是一場以步軍環月型包抄,馬軍最後突擊的戰略,最終的鐵氈在羊山山麓。最大可能降低騎兵損失,如果實施,足以對契丹傷筋動骨,不能不讓他動心。
去年,如果說大宋處於風雨飄零中,一點也不過分,由於傅潛的自保,造成河北乃至京東一片糜爛。
上天仿佛與大宋過不去,開國名臣名將不斷凋零,曹郴病故,呂端也死了,最令大宋禁軍沮喪的是,張永德也病故了。
張永德乃故周駙馬,當年地位在趙匡胤之上,未曾敗在戰場上,卻敗在趙匡胤的陽謀下。
宋建國後,藝祖太宗亦稱其為駙馬,在軍中幾乎是神一般的人物,竟然和呂端一前一後,兩位鹹平初年擎天柱的倒塌,造成的影響是巨大的。
更讓人抓狂的是天災人禍,契丹人剛剛退去,駐泊成都府的都虞候王鈞就被部下脅迫發動叛亂,其規模遠遠大過了太宗時期的王小波、李順。
他秦翰隨從戶部使雷有終,率軍入川進行平亂。
正在益州進行戰鬥,大河鄆州段的河壩突然坍塌,洪水泛濫,從巨野經過,整個京東成了一片澤國。
剛剛打過一場大仗的大宋朝,一邊平叛,一邊治河,一邊還得監視契丹,黨項族的李繼遷也不消停,對陝西邊地虎視眈眈,不斷給朝廷製造麻煩,好在有穿著文官服飾的武將張齊賢守著,這才讓陝西各軍州安定了一些。
叛亂鎮壓下去,河也堵上了,李繼遷縮回靈州,但這一切都對大宋傷筋動骨。
因去年契丹的深入,河北東部田地荒蕪,誤了農時,饑荒是不可避免的,偏偏契丹人大造聲勢,讓十余萬宋軍在威虜軍一待就是一個多月,造成了極大地浪費。
王璿臨走時放下的那句話,讓他心中恍惚,一個月,算是承諾,也是王璿堅持的底線,他知道王璿需要他的支持。
風險是巨大的,他扛不了,也無法去扛,但前景卻是誘人的,一場殲滅戰是任何一個將帥夢寐以求的,實在拿不定主意,下不了決斷。
王璿徑直回到縣衙,此時,明秀也在衙門後院偏房內,冷靜地看著一張延邊地形圖,一掃佛門的溫祥,目光冷峻,神色蕭殺。
“和尚今日有何心得?”王璿見明秀模樣,知道這幾天明秀都在幫助他拾遺補缺,一個出家人謀劃屍山血海的戰爭,顯得有些可笑,但他一點也笑不起來。
明秀並不對王璿進來有何表態,反而說道:“子正,你有多大把握?”
王璿一怔,沉吟半響說道:“今日我就上折子。”
“也不是辦法!”明秀蹙了蹙眉頭,對王璿的回答並不滿意,朝廷已發出步軍主力南撤的旨意,不可能朝令夕改。
王璿淡淡一笑,道:“我心中自有辦法,和上不必擔憂,只是和上出家人,卻為我籌劃殺人,我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明秀搖了搖頭,目光頂著地圖,說道:“以戈止武才是大善,韶樂之後亦是刀山槍林啊!”
王璿點了點頭,陷入了沉默,他真的需要好好構思一下,如何才能最大限度的達到目的。
忽然,他說道:“這幾天我要專心擬定作戰計劃,然後再去和諸位都校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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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