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光暗同存的森林（9）

  安斯艾爾給了張浩半年的時間考慮，這是精靈族最後的底線。他們也曾打算將張浩秘密處理掉，但這提議出現不到三分鍾就被長老會否決了。精靈族對愛情的忠貞程度，他們自己自然清楚，高等精靈在這方面更甚，如果讓麗絲兒知道他們對張浩不利，那麽，結果只有一個，麗絲兒將永遠與森林精靈族敵對，不死不休。

  所以，只能盡量從人類方面，也就是張浩身上著手處理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如果半年後事情還是沒有結果，他們只能采取最後的手段，動用一個被精靈族封印了數千年的強大秘技。

  作為族人的救命恩人，張浩被安排到了貴賓接待區，那是一間非常豪華的藤屋，和精靈族樸素的房屋不同，這間藤屋內擺放了放多金銀，以及水晶器皿，精靈族不喜歡這些金光閃閃的財富，但是為了照顧外種族的客人，他們還是很細心地將這些俗物雕刻成了一件件精美的藝術品。

  張浩正在愛不釋手地把玩著手中的綠水晶酒杯，杯柄是一個纖細苗條的人族少女形象，面容清晰，端是秀麗，而杯子本身光明教庭的聖杯造型。少女雙腿並攏，接觸到杯底邊沿，身子微弓，雙手張開，按在聖杯的兩邊。這是光明教庭聖女在神祈禱祭日的一幕，卻被精靈族的藝術家們記錄了下來，將其藝術化，化成一個價值萬金的酒杯。

  莫尼卡坐在張浩的對面，身上的綠藤甲已經換成了一套淡青色的精靈族特色連身裙，胸口的衣服上繡有兩朵嬰兒巴掌大的淡粉色花兒，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素雅文靜，和先前英姿颯爽的感覺完全是天壤之別。

  “雖然是很少見的綠水晶，但是我想以你的眼界應該看不上這點財富。”莫尼卡優雅地抿了口精靈族的特色果釀，淡淡地說道：“也就是說，你是以藝術的角度在欣賞這個杯子！藝術是一種很玄妙的精神感覺，普通的人類在這方面並沒有太多的研究。”

  張浩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繼續欣賞著手中的杯子，同時問道：“你是在指什麽？有話就直接說吧！”

  “這是一個殘酷的世界！”莫尼卡語氣低沉地說道：“十數種智慧生物在這個大陸上爭奪著資源，財富，以及土地。雖然表面上保持著和平的關系，但暗地裡的衝突，從來沒有停止過。在這種嚴酷的環境裡，活下去是最首要的準則，實力則是唯一的標準。“

  張浩被莫尼卡的話勾起了興趣，他的視線離開手中的杯子：“嗯，這是你三百多年生命經歷的心得？聽起來很有意思，請繼續！”

  莫尼卡白了張浩一眼，繼續低聲道：“所以，大部分的生物每天都在為了追求強大的力量而奔走，根本沒有時間去學習藝術，也不屑去學習。除了我族，迪克半神族，以及魔界皇族三大長壽種族才有時間去接觸這些高尚的知識，至於矮人族，他們壽命的確也很長，但他們永遠只會和黑乎乎的礦石為伴。”

  張浩將手中的水晶杯放在桌子上，淡淡地笑著反問道：“難道你在向我宣揚精靈族的高貴？還是在笑話我們人類的短壽和野蠻？”

  “吾族的高貴，整個大陸都認同，何用宣揚？”莫尼卡驕傲地笑了起來：“人類的生命不過區區百年，為了追求強大的力量，至少花去三分之一的時間，選擇伴侶，生兒育女，戰鬥，生存，能用來學習藝術的時間，曲指可數。就算是人類的皇族，以及貴族，他們的禮儀和驕傲也是用家族作後盾，幾代人努力慢慢培養起來的，是虛幻的假像，失去了家族或者地位，他們的禮儀與驕傲，就同隨處可見的沙粒一樣，毫無價值！”

  張浩卻是笑笑，道：“沙子的主要成份是SiO2，玻璃的主要成份也是SiO2，最大的區別只是溫度和壓力。人類和精靈族都是碳基生命，基本成份九成九相同，只是行為和思考方式不相同罷了，人類有很多的好人，精靈族內同樣也有惡人，並沒有那個種族更高貴的說法。”

  莫尼卡聽不懂地球的專有名詞，但對方所說的大概意思她聽得明白，對於張浩的種族平等觀念，她嗤之以鼻，心中完全不屑一顧，甚至覺得對方有些惺惺作態，精靈族自認為高‘人’一等的想法，已經有數千年，根本不可能聽到一兩句‘妙言’便能更改過來。

  而且在莫尼卡聽來，火蜘蛛居然族內大肆談論眾種族平等，那豈不是說精靈族和下等的地精族是同樣地位，這等於當著她的臉扇了她一耳光，當下不悅道：“閣下，注意你的言辭，貶低吾族究竟對你有何好處？”

  張浩感覺到了莫尼卡的怒氣，他想了會，明白對著一個主體思想還處於蒙昧狀態的星球居民談論種族平等主義，無異於對牛彈琴，便說道：“嗯，不好意思，是我失言，繼續剛才的話題，莫尼卡女士究竟想說些什麽。”

  張浩的道歉，並沒有多大的真心在內，莫尼卡聽得出來，但能得到一個強者口頭上歉意，已是不易，她順著階梯移開話題，道：“怒我直言，人類的壽命有限，正常來說，實力高強的人族，一般在藝術上的修養，都不怎麽樣，反而過，藝術能力比較突出的人類吟遊詩人，在個人實力上，也只是平平。但反觀閣下，無論是行事風度，或是禮儀，都帶有一種.”

  莫尼卡細長的食指按在自己光滑的下巴上，腦袋微微上揚，思索著，看起來極是知性可愛，一個三百歲出頭的女性，居然可以做出這種少女才有的動作，而且不讓人覺得做作，讓張浩不得不驚歎這個世界的‘不合理’性。

  莫尼卡想了一會，說道：“你的行為，都帶有一種隨意性，卻又帶有一種讓人不得不注意到你的氣質！這和人類貴族，或者皇家那種靠勢力，靠權利培養起來的出眾感不同，比較溫和，可以在不知不覺中，讓很多人對你產生好感。”

  “謝謝誇獎！”張浩點了點頭，問道：“但這和你的話題有什麽關聯？”

  莫尼卡細長的耳朵調皮地擺動了兩下，她看著張浩，輕輕說道：“人類只看重你的實力，但我們精靈族不同，對你的評價是全方面性的。禮儀風度極佳，善良，心性和我們族中的老精靈不相上下，實力堪比安斯艾爾大長老，或許還要高出一些，親近藝術。擁有這其中的某一特性，都已經是非常出色的人類了，但你一個剛成年三年左右的人類卻我們很驚訝，這不是人類可以做到的事情。”

  張浩笑了起來，說道：“沒有什麽不可能的！我從五歲開始接受武技基礎訓練，六歲開始接受非常系統的文化知識教育，天文，地理，繪畫，音樂，哲學，文學，數算.生物學，植物學，化學，哦，這是和煉金術差不多原理的玩意，除了魔法，其它你能想到知識，都學過一些基礎，我的老師們希望我能學會世界上已知的所有知識，他們發狂一樣地想將所有的知識教會給我，連玩耍的時間都少，可惜，我只是個人類，腦袋裝不下太多的知識，結果到了現在，除了武技還算不錯之外，其它的都只是略懂皮毛。”

  想起小時候的應試教育，張浩即是懷念，又是膽寒：“如果你身處這樣的環境之中，所學所得，肯定要比我強得太多。”

  “你的老師很多嗎？”

  張浩點頭道：“多，讓我想想，十幾年下來，很多老師的名字都記不得了，應該不會下於百個！”

  莫尼得聽得心神蕩漾，如此好的學習環境，如此多的知識，若是自己在這種環境之中，肯定會比火蜘蛛更加出色吧。為什麽他一個人類卻可以享受到這種‘幸福’！莫尼卡心中又羨又嫉，但並沒有因此而蒙蔽心智，她同時還想到了另一層：這種環境和條件，別說人類皇族，就算是我們精靈族也未必做得到，火蜘蛛身後的勢力究竟有多大，難道真像傭兵界傳言的那樣，他擁有神族血統？
  這不可能，水神聖女那樣出色的人才是迪克族。莫尼卡心中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但是新的疑問又來：那他究竟是什麽人？什麽樣的勢力才能培養出一個如此出色的人才？

  這個問題不光是莫尼卡一個人的疑問，大陸各個勢力的高層都有這個疑問，魔族已將張浩定為混沌神繼承人，沒有這煩惱，但其它勢力不清楚，他們瘋狂調查張浩的底細，一絲一毫也不放過，卻什麽都查不出來，也沒有地方可以下手，那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讓很多高份尊貴的人，感覺到非常非常地鬱悶。

  “這麽好的環境，要是換成我的族人！”莫尼卡忍不住將憋在心裡的話給倒了出來：“可惜，太可惜了。”

  莫尼卡言下之意，張浩擁有如此好的資源，倒是一種浪費了。在當事人面前如此說話，是一種非常傷人的行為，但是張浩聽了並沒有生氣，反而還微笑著問道：“莫尼卡女士，你這話題只是想打探我的出生和背景？”

  莫尼卡很大方地承認道：“是的，很好奇，非常好奇，聽了之後甚至還很嫉妒。”她臉上帶著幾分苦笑：“沒想到我這個驕傲的精靈，居然有嫉妒人類的時候，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和莫尼卡接觸快有兩天了，女精靈給張浩的印象，是一個非常有小心計的女人，但現在張浩對她改觀了不少，只要沒有敵對利益衝突的情況下，莫尼卡其實是朋友的很好人選。最重要的是，莫尼卡是絲特芬妮安排的同伴，張浩百分百信任絲特芬妮，相信她這麽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呵！張浩笑了聲，說道：“外面兩個監察我們的守衛已經走遠了，現在可以談些正事了吧。”

  莫尼卡眨了眨眼睛，道：“你的聽力，似乎比我們精靈族還要好！”

  張浩聳聳肩：“這可是盜賊這一職業的基礎特性！”

  “陪我出去走走。”莫尼卡站了起來，盈盈笑道：“既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總把你關在房裡，不是我族的待客之道，至少也要讓你參觀一下我們精靈族聖域。”

  張浩會意，笑著站了起來。

  兩人在聖域內緩緩走動，惹來無數或是好奇，或是敵視的視線。莫尼卡用軟儂的通用語腔調為張浩介紹精靈族的典故，歷史以及榮譽，不知不覺間，兩人走到了世界樹雄偉如同山體般的樹身軀乾前。

  “那邊是我族的自然神殿，供奉著我族非常‘重要’的聖物。”莫尼卡在關鍵的字眼上稍稍加重了語氣，她手指著前方雄偉的聖殿：“有三個長老常駐在內，五十個族內的大魔法師級自然魔法師守護在那裡，他們的脾氣不是很好，你在族裡可以隨意走動，但是，那裡絕對不能靠近，否則會被視為敵人遭受攻擊。”

  明著是警告，暗中卻將張浩所需要的信息都說了出來，後者點了點頭，鄭重道：“好，我明白了！”

  幫助外人偷取自己族中的聖物，雖說事出有因，但是莫尼卡心中極是不好受，她靜靜地看著張浩，眼中露出乞求之色，一會，她用口型無聲了說了幾個字：不能殺害我的族人！
  張浩看明白了，再一次鄭重地點了點頭。

  莫尼卡歎了口氣，她擔憂族人以及自己種族的命運，心情極是沉重，這種情緒也感染到了張浩，兩人一時間皆是沉默無言。遠處走來一個男性精靈，是安德魯拜斯，他臉上帶著幾分擔憂和焦急。

  莫尼卡見到他，立刻向張浩打了個眼色，振作起精神，指著世界樹說道：“母親樹擁有靈魂，高貴，即使是族人，亦不能隨便觸碰，是我們精靈族所有族人的共同母親，每一個精靈嬰兒出生後，都在摘下一片葉子碾碎，給他們喝下，這樣，可以避免自然界疾病的侵擾.”

  在莫尼卡說話的時候，安德魯拜斯走到了兩人旁邊，他向莫尼卡打了個招呼，有些別扭地說道：“聽說你在這裡，所以我過來看看。”

  只要是智慧生物，都愛聊八卦，精靈族亦不例外。莫尼卡帶一個人類回來，已經是件奇事了，而且還換上了她一百多年沒有穿過的裙子，這才是最讓精靈驚訝的地方，眾多的猜測便誕生了，有精靈懷疑，莫尼卡是不是想和這個人類在母親樹下進行‘永恆的愛戀’的結合魔法，雖然大部分的精靈都討厭盜賊這一系職業，但一個半神級強者，並不算辱沒了莫尼卡的身份，他們能勉強接受這一種結果。

  可是安德魯拜斯不能接受，他聽到類似的風言風語後，雖然不相信莫尼卡會看上一個人類，但心裡總是不安心，忍不住過來想探個究竟。

  莫尼卡對著他笑了笑，嬌媚如花，說道：“我在向火蜘蛛阿歷克斯講述母親的偉大與善良，剛好覺得嗓子有些乾燥，你來得正好，幫我講講。”

  “好好！”安德魯心花怒放，莫尼卡很少對他笑，就算偶爾笑一次，也是一種禮儀式的微笑，這一次，則顯得熱情多了，他覺得，兩人間的距離似乎拉近了一些，他開心地向張浩問道：“阿歷克斯閣下，莫尼卡剛才講到那裡了？”

  “精靈嬰兒服下世界樹的葉子後，可以免疫疾病。”

  “確實如此，從來沒有一個精靈死於疾病。”安德魯拜斯英俊的臉上露出孺沫的神情：“每個精靈在成年之後，都會得到母親樹的饋贈，獲得一些能力上的提升。”

  張浩好奇地問道：“饋贈？那是什麽？一種儀式？”

  安德拜斯解釋道：“成年後的精靈，只要將的手掌放在母親的身上，就能獲得一些實力上的提升，可能是精神力加強一些，可能是體質上的強化，或者是領悟某種特殊的能力，視每個人的天賦而定，哦，對了，你既然是莫尼卡的救命恩人，那麽，也有權力可以觸碰一次母親高貴的軀體，獲得一些能力。”

  莫尼卡聽到安德魯拜斯的話，眼中閃過無奈與啼笑皆非，兩個男人都沒有注意到。

  張浩奇道：“不是精靈也有效嗎？”

  安德魯拜師點頭道：“有效，但加強的能力效果沒有我們精靈族來得明顯。”

  “那我試試看。”張浩唯一的欲望，便是追求武道和自我實力的提升，聽言，怦然心動，他將手掌按在世界樹銀白色的樹乾上，問道：“是這樣嗎？”

  安德魯拜師點了點頭，莫尼卡卻是無聲地歎了口氣。

  世界樹的樹皮看起來很粗糙，但是當手掌放上去之後，卻感覺按在一具柔軟的胴體之上。

  錯覺吧.張浩心裡不太敢肯定。

  十幾秒鍾之後，世界樹突然微微晃動了起來，葉子在顫抖，發出沙沙沙的聲音，精靈族的聖域沒有風，也不可能有風的流動。

  它，似乎在害怕著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