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怡紅樓眾人歇下沒一頓飯的工夫,天已大亮了;一個個也不出門,隻叫:“快傳大夫!”
一時王太醫又來了,診了脈,疑惑說道:“昨日已好了些,今日如何反虛浮微縮起來,敢是吃多了飲食?不然就是勞了神思。外感卻倒清了,這汗後失於調養,非同小可。”
一面說,一面出去開了藥方進來。寶玉看時,已將疏散驅邪諸藥減去了,倒添了茯苓、地黃、當歸等益神養血之劑。
寶玉一面忙命人煎去,一面歎說:“這怎麽辦?倘或有個好歹,都是我的罪孽。”如今也不是話裡話外逼著人家改衣服的時候了。
晴雯睡在枕上,隻覺得寶玉矯情,嗐道:“好爺!你乾你的去罷,哪裡就得癆病了!”
寶玉無奈,隻得去了。至下半天,說身上不好,就回來了。
晴雯此症雖重,幸虧她素習是個使力不使心的;再者素習飲食清淡,饑飽無傷。
這賈宅中的風俗秘法,無論上下,隻一略有些傷風咳嗽,總以淨餓為主,次則服藥調養。故於前日一病時,淨餓了兩三日,又謹慎服藥調治,如今雖勞碌了些,又加倍培養了幾日,便漸漸的好了。典型的富貴病,有病就是吃飽了撐著了,餓兩頓就好。
近日園中姊妹皆各在房中吃飯,炊爨飲食亦便,寶玉自能變法要湯要羹調停,不必細說。
襲人送母殯後,業已回來,麝月便將蕊心說宋媽墜兒一事,並晴雯攆逐墜兒出去,也曾回過寶玉等語,一一的告訴了一遍。
襲人也沒別說,隻說太性急了些。只因李紈亦因時氣感冒,李嬸之弟就接了李嬸和李紋李綺家去住幾日,寶玉又見襲人常常思母含悲,晴雯猶未大愈,這榮國府就顯得淒涼了幾分了。
當下已是臘月,離年日近,王夫人突然要與鳳姐治辦年事。
原來這王子騰終究是升了九省都檢點,這三品高官變成了二品大員,王夫人自覺有了底氣,邀請侄女一起給叔伯兄弟賀喜不過分吧。
卻忘記了,王熙鳳也臨近了臨盆的日子了,再說了,誰家還不升個官了。
王子騰升了九省都檢點,可賈璉也升了內閣參軍,東閣大學士,工部左侍郎,市舶提舉司提舉。正三品,初授嘉議大夫,資治少尹。
賈璉這樣門徒遍地的人物入了工部,這工部的尚書有也就等於沒有了,整個工部皆以賈璉馬首是瞻。
入內閣,左手把持工部整個工業系統,右手把持著市舶提舉司整個金融外匯產業,門下路政司大小官員萬余人,外養著邊軍,內名下還管理者保稅軍。
自此以後賈璉再也不是一個需要前面頂著個門面才能成體系的了,而是一個正經的與賈璉為首的權臣派系。
可惜的是,賈璉也與自己的外家張家越走越遠了,雖然在皇帝心中,賈璉依舊是一個寵臣,一個有能力的寵臣。可這都是因為皇帝的耳目出不了皇宮,賈璉也盡全力的哄著皇帝開心,努力的把皇帝這個名詞變成一個符號,而不是權利的象征。
可張家依舊在賈璉派系中,自然知道的比皇帝多,賈璉行曹操之事,自然讓張家不滿。張家的老太爺,可是正經的保皇黨的。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可強求,當初賈璉準備借張家的勢的時候,就有這準備了,無非就是沒那麽親近罷了,終究不是沒翻臉嗎?
張家到現在了一家人家也就是賈璉的兩個弟子,張之維這個舅舅,還有張家老太爺在做官,可惜也多年沒有寸進了。賈璉如今也不指望他們什麽,不給自己添亂就行。
就連這次大選之年的大升遷,張家的人也沒動地方。
賈赦這個不著調的女婿和自己的嶽父都平起平坐了,要論爵位來說,賈赦還要比自己嶽父爵位高的。
賈璉這個經年老紈絝,終於把一生的風花雪月的所學在禮部發揮的淋淋盡職。
禮部一群被見過世面的窮酸,一輩子不招人待見習慣了,哪受得了賈赦的糖衣炮彈,什麽大家一起出詩集啦,然後詩集很暢銷,大家一起出論證書啦,出的書很暢銷,與名士遊山玩水來,與詩詞大家吟詩作對啦,也有慕名之人全稱讚助。總之就是禮部的窮酸們依舊酸,但是不窮了。這好日子過慣了,在想不讓他們過好日子,那可是不行的。
於是賈赦雖然沒有掌控禮部,可也把整個禮部籠絡了。
何家是賈赦祖母的娘家,幼年賈赦多是祖母教導的,所以他的性子也就與賈政不同。自然感念何家的恩德,對何家多有提攜,雖然何家現在依舊還是沒起來,但是在賈璉整個派系中還是很有面子的。
何家的老太公,在光祿寺也是混的風生水起,已經成了光祿寺少卿。
何吉,把持著鹽科,何祥,何如,何意,雖然依舊外放,卻是是一方主政把持一方。
何家子弟有本事的多是年幼,這一次科舉也沒下場,可也多有舉人在家,下一場何家崛起在望。
賈璉的嫡傳大弟子,賈菌。這個皇帝的祥瑞,估計在翰林院不混到頭是沒希望做別的官的,如今依舊成了侍講學士,一個十多歲的學士。
王忠,以五品提刑按察使司僉事的身份,把提刑按察使司,架空按察使許久了,讓王忠升,王忠都不升,就等著按察使出事,他順利接任哪。
邢岫羽同樣霸佔著大理寺,如今就是個寺丞,卻是大理寺唯一的寺丞,也是大理寺唯一說的算的人,其他的如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不過是掛個名頭,方便上朝罷了,大理寺的事從不摻和,也摻和不進來。
邢岫翼就不叫倒霉了,開始與張家結親,倒是比自己的兄長混的出頭快,如今這張家也不著調啊,弄得邢岫翼裡外不是人,不過好在邢岫翼自小就是個心氣寬的,也樂的在兩家之間當和事佬,也沒因為官職這點事怪罪別人,倒也混的風生水起。在京中順天府,也是說的算的人物。
趙習,各位還記不記得,就是賈赦一個莊頭的兒子,如今可了不得的,雖然只是同進士出身,原本上林苑嘉蔬典署,正七品。後來升正六品上林苑左監副。可是由於研究出了高產的水稻,把整個上林苑都提高了一個行政登記,如今卻是從四品的上林苑監證,領戶給事中。成了賈璉的一員大將,萬家生佛的人物。
賈璉的三個姑父都入了五品的列,在京中各個軍要衙門裡人事。在賈璉派系中不重要,但是卻對榮國府的人多有照顧,尤其是巧姐。
別人家的孩子惹是生非打個架什麽的,不過就是召集家丁,糾集一些地痞無賴來打群架,巧姐惹事,整個一個軍警特聯合出動的軍事演習,有這麽一兩次後,大家還等著皇帝出面收拾哪,結果發現皇帝根本不知道,從這以後,巧姐再有沒有惹是生非的機會了。整個一個京中臭狗屎,誰見誰都躲。
這次科舉也結束了,太上皇很滿意,因為這次選出來的多是自己人的進士,雖然不多,可也有百十余位。
皇帝也很滿意,他現在根本不關心誰當官不當官,他現在很想的開,有賈璉在,太上皇掀不起多大的浪花來,關鍵是自己還找到了自己的紅顏知己柳如是,此女子與自己心意相通,定是前世注定的緣分。可是卻早早的嫁做人婦,還是太上皇哪裡名聲滿天下的司馬大學士的兒子,新科探花的妻子。
好在司馬家懂事,安排了柳如是暴斃,於是司馬君實升了內閣,司馬家多了一個死了的兒媳婦,宮中多了個如貴妃。
司馬父子自此,父子離心,再也沒說過話。
賈璉也很高興,真的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偷不著不如人家不樂意,很勉強啊。
真是我見卿身多嫵媚,聊卿見我應如實啊!
如貴妃七個月後於宮中生下了個早產兒,雖然早產但是孩子很健康,皇帝很高興。恨不得當即立為太子。可惜被群臣阻攔。
而二房的賈政也生了江西糧道,寧國府的賈敬也破天荒的給了光祿大夫。賈珍也回到了家中,雖然還是個三品的將軍,但是卻有個了實缺,衛訪軍撫使,和自己的兒子,如今的教司坊奉鑾賈蓉在教司坊混的的樂此不疲,早就把秦可卿忘在了而門外,當然也可能權利所迫,再也不敢有一點念想了。賈蓉還侯娶了一個教司坊犯官的女兒做平妻,整個寧國府似乎忘記了秦可卿的存在。
整個賈家這個過年可以說是喜氣洋洋。
賈珍那邊,開了宗祠,著人打掃,收拾供器,請神主,又打掃上房,以備懸供遺真影像。
此時榮、寧、大觀園三府內外上下,皆是忙忙碌碌。
這日,寧府中尤氏正起來同賈蓉之平妻打點送兩府這邊針線禮物,正值丫頭捧了一茶盤押歲錁子進來,回說:“興兒回奶奶,前兒那一包碎金子,共是一百五十三兩六錢七分,裡頭成色不等,共總傾了二百二十個錁子。”說著遞上去。
尤氏看了看,只見也有梅花式的,也有海棠式的,也有“筆錠如意”的,也有“八寶聯春”的。尤氏命:“收起這個來,叫他把銀錁子快快交了進來。”丫鬟答應去了。
賈珍有了實職高興,回來也難免顯擺,進來吃飯,賈蓉之妻回避了。
賈珍因問尤氏:“咱們春祭的恩賞,可領了不曾?”
尤氏道:“今兒我打發蓉兒去了。”
賈珍道:“咱們家雖不等這幾兩銀子使,多少是皇上天恩。早拱了起來,先給榮國府送去,再給大觀園那邊老太太見過,然後再置了祖宗的供,上領皇上的恩,下則是托祖宗的福。咱們那怕用一萬銀子供祖宗,到底不如這個又體面,又是沾恩錫福的。除咱們這樣一二家之外,那些世襲窮官兒家,若不仗著這銀子,拿什麽上供過年?真正皇恩浩大,想得周到。”賈珍是個耳聾眼瞎的,自然覺得自己的官來自皇恩浩蕩,卻不知道這事賣兒媳婦換來的。
尤氏自然捧著丈夫道:“正是這話。”
二人正說著,只見人回:“哥兒來了”。
賈珍便命:“叫他進來。”只見賈蓉捧了一個小黃布口袋進來。
賈珍道:“怎麽去了這一日。”
賈蓉陪笑回說:“今兒不在禮部關領,又分在光祿寺庫上,因又到了光祿寺的何老太爺才領了下來。光祿寺的官兒們都說,問父親好,多日不見,都著實想念。”
賈珍笑道:“他們哪裡是想我。這又到了年下了,不是想咱家的東西了,就是想通過咱們攀上何家罷了。”
一面說,一面瞧那黃布口袋,上有印,就是“皇恩永錫”四個大字;那一邊又有禮部祠祭司的印記,又寫著一行小字,道是“寧國公賈演、榮國公賈源,恩賜永遠春祭賞共二分,淨折銀若乾兩,某年月日教司坊奉鑾賈蓉當堂領訖,值年寺丞某人”,下面一個朱筆花押。
賈珍吃過飯,盥漱畢,換了靴帽,命賈蓉捧著銀子跟了來,去見賈敬,賈敬自那日與惜春衝突後,蒼老了許多,卻精神卻抖了起來,可能是想開了許多。
賈敬也不多留賈珍,只是囑咐了賈珍些話就下去了,賈珍又到賈赦這裡,見過了賈赦,最後也不忘了去賈母哪裡,之後方回家去,取出銀子,命將口袋向宗祠大爐內焚了。
回到家中,賈珍獨自思量,甚是不榮國府中自己的妹妹惜春對自己的態度,又命賈蓉道:‘你去大觀園問問,正月裡請吃年酒的日子擬了沒有。若擬定了,叫書房裡明白開了單子來,咱們再請時,就不能重犯了。舊年不留心重了幾家人家,不說咱們不留心,倒像兩宅商議定了,送虛情怕費事一樣。佟家名聲不好,如今咱家也是豪門大族,就不與他們來往了,和大觀園說定了這四王八公怎麽宴請,也免得兩家衝突。’
賈蓉忙答應了過去。一時,拿了請人吃年酒的日期單子來了。賈珍看了,命交與賴升去看了,請人別重這上頭的日子。因在廳上看著小廝們抬圍屏、擦抹幾案、金銀供器。
賈敬一個不注意,賈珍又在作死的路上偏了一步。
真的是不怕別人不懂事,就怕不懂事的人認為你不懂事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