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76大娼院內的職場現形記
如今且說寶玉,自那日見了賈芸,曾說明日著他進來說話兒。如此說了之後,他原是富貴公子的口角,哪裡還把這個放在心上,因而便忘懷了。
這日晚上,從北靜王府裡回來,見過賈母、王夫人等,回至園內,換了衣服,正要洗澡。
襲人因被薛寶釵煩了去打結子;秋紋、碧痕兩個去催水;檀雲又因她母親的生日接了出去;麝月又現在家中養病;雖還有幾個作粗活聽喚的丫頭,估著叫不著她們,都出去尋夥覓伴的玩去了。不想這一刻的工夫,只剩了寶玉在房內。
偏生的寶玉要吃茶,一連叫了兩三聲,方見兩三個老嬤嬤走進來。寶玉見了她們,連忙搖手兒說:“罷,罷!不用你們了。”老婆子們隻得退出。
寶玉見沒丫頭們,隻得自己下來,拿了碗向茶壺去倒茶。只聽背後說道:“二爺仔細燙了手!讓我們倒。”一面說,一面走上來,早接了碗過去。
寶玉倒唬了一跳,問:“你在那裡的?忽然來了,唬我一跳。”
那丫頭一面遞茶,一面回說:“我在後院子裡,才從裡間的後門進來,難道二爺就沒聽見腳步響?”
寶玉一面吃茶,一面仔細打量那丫頭:穿著幾件半新不舊的衣裳,知道是個家境不好的。相貌倒是一頭黑亮的好頭髮,挽著個簪,容長臉面,細巧身材,卻十分俏麗乾淨。
寶玉看了,便笑問道:“你也是我這屋裡的人麽?”
那丫頭道:“是的。”
寶玉道:“既是這屋裡的,我怎麽不認得?”
那丫頭聽說,便冷笑了一聲道:“認不得的也多,豈止我一個?從來我又不是遞茶遞水,拿東拿西的,能在您眼見的地方露臉的事一點也輪不到我,爺那裡認得我呢!”這個酸勁,好像受了多大的不公平待遇是的。不過是告訴寶玉,你身邊的人不讓別人見你罷了。
寶玉道:“你為什麽不在我眼前做事?”
那丫頭道:“這話讓我怎麽回答。今只是有一句話回二爺:昨兒有個什麽芸兒來找二爺。我想二爺不得空兒,便叫茗煙回他,叫他今日早起來,不想二爺又往北府裡去了。”
剛說到這句話,只見秋紋、碧痕嘻嘻哈哈的說笑著進入院來,兩個人共提著一桶水,一手撩著衣裳,趔趔趄趄,潑潑撒撒的。
那叫小紅的丫頭便忙迎出去接。那秋紋、碧痕正對著抱怨,“你濕了我的裙子”,那個又說“你踹了我的鞋”。
忽見走出一個人來接水,二人看時,不是別人,原來是小紅。二人便都詫異,將水放下,忙進房來東瞧西望,並沒個別人,只有寶玉,便心中大不自在。怎麽叫這蹄子鑽了空子。
可也不好當著寶玉的面起了事端。隻得預備下洗澡之物,待寶玉脫了衣裳,二人便帶上門出來,走到那邊房內便找小紅,問她:“方才在屋裡說什麽?”賈寶玉屋裡的幾個大丫鬟,防屋裡的小丫鬟和防賊差不多,倒也不是怕這些丫鬟們偷了錢。
小紅道:“我何曾在屋裡?只因我的手帕子不見了,往後頭找手帕子去。不想二爺要茶吃,叫姐姐們一個沒有,是我進去了,才倒了茶,姐姐們便來了。”小紅哪敢說真話,只有避重就輕的說了緣由。
秋紋一聽,劈頭蓋臉的啐了一口,罵道:“沒臉的下流東西!正經叫你去催水去,你說有事故,倒叫我們去,你可等著做這個巧宗兒。一裡一外的,這不上來了。難道我們倒跟不上你了?你也拿鏡子照照,配遞茶遞水不配!”
秋紋罵完,碧痕冷嘲道:“明兒我說給她們,凡要茶要水送東送西的事,咱們都別動,隻叫她去便是了。”
秋紋接著熱諷道:“這麽說,還不如我們散了,單讓她在這屋裡呢。”
二人就這麽你一句我一句罵著,只見有個老嬤嬤進來傳話說:“明日有人帶花兒匠來種樹,叫你們嚴禁些,衣服裙子別混曬混晾的。那土山上一溜都攔著幃幙呢,可別混跑。”
秋紋便問:“明兒不知是誰帶進匠人來監工?”
那婆子道:“說什麽後廊上的芸哥兒。”秋紋、碧痕聽了,都不知道,隻管混問別的話。那小紅聽見了,心內卻明白,就知是昨兒外書房所見的那個人了。
想來有著這寶二爺的名頭,在大觀園內還是好使的。真就有人給面子,給了賈芸一個種樹的活。
這小紅本姓林,小名紅玉,只因“玉”字犯了林黛玉、寶玉的名字,便都把這個字隱起來,便都叫她“小紅”。
原是榮國府中世代的舊仆,她父母是現在收管賈家二房各處房田事務林之孝家。
這紅玉年方十六歲,因分人在大觀園的時節,把她便分在怡紅院中,倒也清幽雅靜。
不想後來命人進來居住,偏生這一所兒又被寶玉佔了。這紅玉雖然是個不諳事的丫頭,卻因她原有三分容貌,心內著實妄想癡心的往上攀高,每每的要在寶玉面前現弄現弄。
只是寶玉身邊一乾人,都是伶牙利爪的,哪裡插得下手去。不想今兒才有些消息,又遭秋紋等一場惡意,心內早灰了一半。
正悶悶的,忽然聽見老嬤嬤說起賈芸來,不覺心中一動,便悶悶的回至房中,睡在床上暗暗盤算,翻來掉去,正沒個抓尋。
忽聽窗外低低的叫道:“紅玉,你的手帕子我拾在這裡呢。”
紅玉聽了,忙走出來看,不是別人,正是賈芸。紅玉不覺的粉面含羞,問道:“二爺在那裡拾著的?”
賈芸笑道:“你過來,我告訴你。”
一面說,一面就上來拉她。紅玉心神恍惚,情思纏綿,忽朦朧過去,遇見賈芸要拉她,卻回身一跑,被門檻子絆了一跤,唬醒過來,方知是夢。因此翻來覆去,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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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