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分歧點

  黑色的長槍構築的鋼鐵荊棘自底部燃燒，熊熊烈火烘烤哈維的身體，哈維所感覺到的卻並非熾熱，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視覺、嗅覺、觸覺、味覺、聽覺，身體的五感被強烈的精神衝擊支配，就像是一個不會游泳的人被扔到大海裡面，唯有茫然無措的想要抓住任何固定點。

  “這裡應該是精神世界，精神攻擊嗎？”哈維強忍烈火燃燒精神帶來的痛苦，無法用語言去形容這種感覺，並非痛覺卻又令人感覺比劇痛更加難受千百倍，所幸哈維的精神力早就經過千錘百煉，可以在短時間內勉強抗衡這種怪異的精神攻擊。

  哈維出奇的冷靜，因為哈維比誰都明白越是危險就越需要冷靜下來，這個世界可不是熱血動畫，憤怒的情緒不能讓哈維爆發成為超級賽亞人，只會干擾施法的過程。

  意識冷靜得出結論，在這個世界的感覺與哈維進入冥想的狀態非常相似。

  聖女貞德站在黑影人群中冷眼看著接受審判的哈維，嘴角掛著戲謔的輕笑說道：“憤怒、恐懼、絕望、詛咒，站在你面前的人就是你的罪孽的陰影，一切生靈都會在這個世界受到公平的審判。”

  “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看起來的確有幾個熟面孔。”被釘在巨大十字架上的哈維抬頭看著台下的黑影人群坦然一笑，隨著哈維的回憶，黑影的面容漸漸清晰，他們的臉上也有了表情，或是憤怒叫喊，或是怨毒的詛咒，或是恐懼的低語。

  聖女貞德毫無跡象出現在哈維的身後，穿戴盔甲的右手摟住哈維的脖子在耳邊輕聲道：“你在害怕嗎？你對他們施加的傷害會全部反饋到你的意識裡面。”

  感覺臉頰上冰涼的盔甲觸感，哈維滿不在乎回答：“那又如何？我對宗教所謂的審判並不感興趣。”

  說是這麽說，哈維已經在極力尋找破局的手段，但是就連哈維一直依靠的古神語在這個精神世界裡面似乎都發揮不了作用。

  “所有人的靈魂都是純淨的，不會增加，不會減少，不會變的純潔，也不會被汙染，即便是教會的洗禮審判都只能改寫底層精神的方向。審判卻不同，正因為所有人靈魂的重量都一樣，每個人的價值亦然如此，在這個世界裡面，你的財富，身份地位，又或者身為褻神者的力量，全部都沒用，這是一次公平的審判，火焰會一直燃燒，直到你靈魂的重量與你犯下的罪孽持平。”

  哈維歎了口氣：“那大概是多久？”

  “誰知道呢？或許是一天，又或者是一百年，一千年，直到永恆，這個世界沒有時間的觀念，即便有那也是被你賦予的概念罷了。”

  烈火帶來的森寒越發刺骨，哈維不再問話，低下頭閉上眼睛進入冥想狀態。

  精神的世界裡面唯有精神是唯一，哈維曾想這裡會不會和夢境一樣，只要哈維所想，這個世界就會應哈維所求，但和在雪莉構築的精神世界不同，在魅魔的精神世界裡面哈維能輕易動搖根本，從夢境醒來，但在這個世界哈維找不到一絲破綻。

  嘗試很快失敗了，除了知道這個世界是精神世界以外，似乎和現實世界沒什麽不同，身體的五感一樣非常清晰，只是有一種難明的詭異。

  哈維擁有A級別的星域冥想技能，精神沉入冥想的世界裡面，刹那間所有的痛苦有所衰弱，哈維的意識模擬接觸位於世界外側的星球，借感受宇宙的恢弘忘卻精神的短暫痛苦。

  聖女貞德坐在固定哈維身體的十字架上，感受到哈維精神的變化，淡金色的雙通掠過少許詫異，哈維精神的變化自然無法瞞得過她的眼睛，她所能看到的卻是哈維的精神如同苦修士一樣凝固成一塊頑石，抵抗這個世界的侵蝕。

  不知道過了多久，哈維睜開眼睛，看著坐在自己身側的貞德說道：“已經過了603145秒，也就是七天的時間，既然精神攻擊對我無效的話，你也差不多該放棄了吧。”

  聖女貞德遙望遠方，瞥了哈維一眼：“看起來似乎是這樣，不夠否認你的精神世界就和鋼鐵一樣頑固。”

  “哼！”貞德冷笑一聲：“可憐的人，越是這樣你受到的折磨就會越痛苦，萬物萬象沒有永恆不變的東西，你在接受審判的時候同樣在計算時間，我勸你還是改掉這個壞習慣好一點，這樣或許能堅持更久一點。”

  “是嗎？”

  “我說過這個世界沒有時間的概念，哪怕現實世界只是經過一秒，這個世界就可能度過了千萬個一成不變的日子。若是冠以時間變化的含義，這個世界時間的流動取決於你的精神，越是抵抗，時間流動的越緩慢。”

  哈維聳了聳肩：“我不相信這套理論，你知道什麽叫做能量守恆定律嗎？”

  “······”

  “簡單來說就是世界的能量時刻處於守恆的狀態，就和你剛才說的那句話一樣沒有任何東西是一成不變，木材燒火，這是能量轉化的過程，普通人揮劍這也是能量轉化的過程，持續不斷構築這樣的精神世界，必然需要損耗某種能量，等能量消耗完畢之時，這個世界就會自然崩潰。”

  能量守恆定律倒不是地球專用，這個魔法世界同樣存在類似的魔法理論並被認為是不可動搖的世界鐵則。

  說完，哈維再次閉上眼睛陷入冥想，冥想所感覺到的宇宙都是哈維以往冥想效果的殘留，暫時無法脫離這個封閉的精神世界。

  過了很久，哈維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意識默數到了3000000秒，也就是度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沒完了這是！”哈維耐不住性子罵了句，任誰不分晝夜默數到三百萬情緒大概都會變得這麽暴躁。

  火刑架下，聖女貞德跪倒在地，雙手並攏正在祈禱。

  哈維無奈閉上眼睛，意識默數到千萬以上的時候選擇了放棄這無聊的做法，全心全意冥想抵抗審判之火對精神的侵蝕。

  又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哈維感覺比默數到一千萬更為冗長，睜開眼睛的時候，世界依然一成不變。

  “該死！”

  “重新數吧，不做些什麽感覺精神會崩潰。”

  或許是因為無聊，想要在枯燥的環境裡面找些事情做，哈維又開始了默數，有時候數到幾百萬就放棄了，默數錯了便重新開始，重新數到幾千萬又無由的重新再來。哈維想過小說，想過幻影，想過遊戲，這些全部都在哈維的腦海裡面完成過一次，包括對魔法的研究也深入極致，但是這些在這個世界又有什麽意義？
  毫無意義的過程經歷了幾十遍，這個世界依舊沒有變化，唯獨無法適應那股侵蝕精神的審判之火，諷刺的是審判之火給精神帶來的扭曲感反而刺激著哈維的意識。

  即便哈維的精神智力遠超常人，在這永恆不變的世界裡面也都開始選擇性遺忘部分記憶。

  第105431次睜開眼睛，哈維仰頭看著昏沉的天空苦笑：“這樣下去自己不會變成卡茲大爺放棄思考吧，又或者說這就是這個精神世界的目的？”

  哈維耳邊傳來幽幽輕歎：“你可真是頑強啊。”

  聖女貞德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坐在了十字架上面，抱著雙腿，銀白色的長發垂落至膝蓋處。

  哈維不再和她搭話，因為這沒有任何意義。

  被困在這個世界時間越長，哈維越迫切想要回到現實世界裡面，哈維不像一開始那樣信心滿滿，甚至有了會被永遠關押在這個世界的想法。

  哈維開始胡思亂想，意識進入虛構的世界，變得瘋癲，唯獨沒有想過放棄。

  再次陷入冥想的時候，哈維不再去消磨時間，轉而利用時間去提升自己的魔法造詣。

  該怎麽做？
  在這個永恆不變的世界裡面，哈維唯一能做的就是推演，利用自己知道的知識創造出一顆知識樹，直到知識樹成長至找到脫離這個世界的方法為止。

  人類花費了幾十萬年才發展出現代文明，這幾十萬年來所有人類的生存時間疊加在一起就能得出發展出現代文明知識樹所需要的時間成本，這個數字或許龐大到比地球誕生的時間更久，如果這個世界理論上是永恆的世界，那就足夠哈維從1+1推演到微積分，進而推演出遠超人類所知的數學知識樹。

  十年！百年！千年！萬年！時間徹底失去了意義，哈維忘記了初衷，自己所有的記憶，忘記了自己人類的身份，機械式重複推演，得出結果，從結果繼續推演下一個分歧，比起某位放棄思考的究極生物，現在哈維的處境隻好上那麽一點點。

  聖女貞德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不見，留下這個精神世界維持該有的機能，審判罪人。

  若是常人意識大概早已經崩潰，然而星域冥想這一項技能成為了哈維意識的保障，融入本能，每當意識推演到極致，即將崩潰之際僅存的求生本能就會強製讓哈維的意識進入冥想休眠狀態。

  不知道什麽時候，哈維的意識掌控了這個空間，只要哈維想就能輕易擊碎這個精神世界，但是哈維失去了擊碎這個精神世界回到現實的理由。

  ······
  “洗禮審判應該很快就會得出結果，怎麽現在過了十多秒還是這樣子。”

  白龍辛普森盯著水晶球顯示的畫面嘀咕，從哈維被施展洗禮審判神術過了十多秒，身體依舊和木頭一樣站在原地。

  “過去看看吧，雖然他背後有古神幫忙，古神也不是能理解生物的存在，萬一古神只要他不死什麽都好，然後他又被改造成狂信徒···”白龍辛普森摸著自己下巴的鱗片思考，嘴裡吐出拗口的詞語，它面前展開一道火焰傳送門。

  白龍辛普森跨出傳送門出現在哈維的面前，繼續吟唱咒語，金色的龍瞳異光驟亮打開通往哈維精神世界的通道。

  “啪！”

  施術完成的那一秒，白龍辛普森的腦袋毫無征兆得和西瓜一樣炸裂，無頭的屍體倒下，金色的龍血灑滿了哈維一身腐蝕哈維的衣服。

  許久，許久，地面的血塊蠕動，重新組成白龍辛普森的身體，它睜開眼睛疑惑看著周圍，下一秒它的身體猛然躍出狼狽的逃離原地，用迷茫且恐懼的眼神看著凝固成雕像的哈維。

  “該死~該死~發生了什麽！？”

  “剛才自己看到了什麽？”

  白龍辛普森無法想起施展法術之後的記憶，唯獨一點它很清楚，那就是它進入哈維的精神空間後它的意識因為接受到過量不可了解的知識導致它的領域連同腦海一同炸裂，白龍辛普森在剛才就死了一遍，若不是它在自己身體恆定一個時間回溯法術，它現在就是一條徹底的屍體。

  沒有記憶，唯獨深入骨髓的恐懼還在白龍辛普森意識與軀體不斷回蕩，它現在連站立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白龍辛普森打開了哈維精神世界的一個口子，一股詭異難明的感覺從哈維的身體擴散，白龍辛普森不知道應該怎麽形容，那就像是存在感一樣的定義，彷如在荒蕪一物的沙漠裡面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湖泊，誰都是第一時間注意到湖泊，知曉湖泊的存在與了解湖泊的含義。

  白龍辛普森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詭異變化，唯獨很清楚一點，情況超出掌控！逃！逃離這裡！逃得越遠越好！

  天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比起遊戲帶來的巨大財富還是保命更加重要，反正它不想摻和進去。

  白龍辛普森顫顫巍巍吟唱龍語的時候，虛空出現了一張黑色的椅子，椅子的裝飾簡單，椅背卻如同王座一樣長，椅子上坐著一位穿著黑色西裝的老者，他坐姿隨意，一隻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托住自己的側臉，眼神威嚴有神，看著哈維淡然道：“原來如此，連鎖的奇跡引發了更大的可能，現在就是理性和人性的分歧點，這位叫做哈維·艾德裡安的人是你的人性殘留，所擁有的奇特能力也是你所賦予，超脫時間的未知存在，回去你該去的座吧，繼續觀察與推演的過程，直到這個宇宙毀滅為止。”

  白龍辛普森咽了咽口水，認出這位老人的身份，在魔法協會的協會會長辦公室所掛著初代會長的畫像，傳說中從遠古時代活到現代，壽命比巨龍更長，一手建立了魔法，規范魔法含義的偉大存在。

  奧瑞利索·亞瑟·道格拉斯
  (本章完)